雪花纷纷扬扬的飘着,渐渐凝成乳白色的鹅毛,缓缓地落在菱梦璃的脸上,悄悄的仿佛没有声音,冰凉凉的却是扎进了心窝子里。疼的血流不止。
青锋,穿刺在胸膛,罗浮感觉到丝丝痛意。顾不得身体的孱弱,猛地一个使力,让手中的剑在对方体内戳的更深,刀刃与肉屑辗转摩挲,仿佛想在里面扎个根似的,从此再也不肯出来了。
肖旭目瞪斗大,半响不能回神。痛感在体内蔓延,直到伤及四肢百骸,方才放声狂笑:“我死不了。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是吗?”嘴角的血汩汩而流,红的触目惊心。罗浮笑的很潋滟,只是这抹笑始终只在眸外搁浅,“如果我告诉你,这剑上有毒呢?”她声音很轻,轻的像是慰藉。可听在肖旭耳中,却犹如惊涛骇浪。
“你!”肖旭发狂的劈出一掌,想要将罗浮拍个粉碎。
菱梦璃接下那一掌,顺势砍断他二人的剑,将罗浮牢牢的裹在胸前,气恼却又无比怜惜的瞪住她。你就那样想去死吗?就不肯为了我好好活着吗!他想骂,却骂不出声。
“给我杀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准留!”肖旭忍着最后一口气,冲城楼上早已蠢蠢欲动的数万人怒声咆哮着。
菱梦璃恨恨的瞥向肖旭,趁着敌我距离不远,肖旭又有伤在身,骤的挥剑朝他招呼过去,剑气辛辣无比。这个当口要不是护着罗浮,他一准可以灭了肖贼,报其血海深仇。
肖旭躲闪不及,左臂被齐根截断。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便倒地晕厥了过去。随后其部下将他团团围住,菱梦璃再无下手时机,现下最要紧的是要全身而退。
“主上,你带郡主先走,我和倾弦断后。”在敌堆里不断厮杀的流鹃突然跳入眼帘,护着菱梦璃节节后退。
“别犹豫了,快走!”倾弦在菱梦璃后背上用力拍了一掌,直接将他和罗浮打下城楼,这才了无牵挂的与敌军纠缠。
心下聚着百般滋味,菱梦璃终是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紧紧搂着罗浮丝毫不敢松懈。城楼下飞奔来一匹青黄色骏马,菱梦璃认得那是绝尘,于是踏足飞上了马背,驾着这匹灵逸又护主的马绝尘而去。
周围全是乌压压的士兵,刀光剑影寒气逼人。流鹃和倾弦背靠背的立着,像块被乌鸦叼在嘴里的肉,做什么都不过垂死挣扎罢了。面对敌军的步步逼近,流鹃在倾弦耳边轻道:“记住,以后主上就交由你来侍奉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倾弦没来得及咀嚼流鹃的话,只听出来那是种如释重负般的愉悦和痛快,便被她用全身的内力给抛上了悬空。与此同时,无数支枪镞穿透了流鹃的身体,和着玄铁与肉瓣摩擦时发出的“嗞嗞”乐响,缱绻的像是铿锵铮鸣。
“姐姐!”半空中,倾弦歇斯底里的吼着。
“走~”给我走!流鹃最后只能喊出一个字。那种孤绝的凄厉对倾弦而言,是种撕心裂肺的伤痛。在被这种切肤之痛灼伤殆尽前,倾弦决定杀出重围追随主上而去。她知道,这才是流鹃真正想要的,最最想要的。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流鹃无力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森凉的。眼角眯起美丽的弧度,唇畔绽放着绚烂的微笑。
“小侯爷,你们......要幸福......”
她最后能给的,唯有这一声祝福了。
夕阳西下,断桥残雪。人们常说情由心生、境随情迁,风不动旗不动而是心在动。面对如此颓败的风景,谁都会无端端生出些凄怆和悲凉来,更何况他们刚刚还死里逃生的在鬼门关绕了一圈。这生命说是可轻可贱,却又如何不弥足珍贵。
也不知跑了多久,进了这么一处树林,直到绝尘都累得气喘嘘嘘,菱梦璃才舍得从马背上滚下来,陪着罗浮一起昏了过去。直到次日凌晨,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才缓缓醒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们在河边昏睡了一宿,幸好没有被冻死,更幸好没被豺狼给叼去吃了。
“你醒了?”菱梦璃抱着罗浮躺在地上,怀里的人儿轻微动了动,他才下意识的松了松手。
罗浮恹恹的从他胸口退出来,感觉除了这张脸以外,浑身没有一处不是麻木的。在手中呵了口气,过了好半响才缓过暖来。“我们怎么在这里?”
“你的伤呢,可碍事?”菱梦璃脸色煞白唇瓣乌紫,身体冻得僵硬成了木头。挣扎着坐起身子,连说话都废了好些力气,“该死的,我怎么睡着了。”
“你抱着我睡了一宿?”罗浮愣愣的盯着他看,脸色也还没恢复过来,苍白的有些可怕。
“不然呢?”菱梦璃薄薄的怒着,瞪了她几眼道,“别以为我是存心占你便宜。”
她又没这样说。罗浮愤愤的瞪了回去:“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吗,害我没被肖旭刺死,倒是先被你给冻死了。”
他倒是想啊,可也得有那个命啊。菱梦璃闷闷的压着火气,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吹着气。“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否则以后找谁算账去?”
“我又没欠你什么!是你自己要......”看到他眸中腾起的怒意,罗浮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些,于是索性闭上了嘴巴。现在可不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时候,至少他是没那个心情听她这些个闹性子的话。
顾自咬牙站了起来,罗浮捂着胸前的伤口,心想幸好事先吞了止血的药材,再加上天寒地冻血块凝结的早又没有受到感染,用些内力调理一下,强撑一阵子还是勉强可以的。
“你不走么?”迈开几步,回头见他还木然的坐在原地,罗浮疑惑的挤眉,却淡定的说着,“我真的没事,你看这个......”从怀中取出一面护心镜,上面已经被刺穿了一个洞。
这回他算是明白了,原来她是早有预谋的。但这下却更来气了,不自觉的嘲讽道:“我早该猜到才是,你怎么会舍得去死呢!”是我自己笨,居然还替你伤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希望我早点死吗?”月眸中噙着几缕冷意,她眉间浮现几分薄怒。
“死了倒好,我还省心了呢。”免得牵肠挂肚!菱梦璃突然气不过,语调变得强硬起来。
“那你还来救我。不是吃饱了撑得么。”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干嘛非得跟她过不去。招谁惹谁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鲁莽,臭丫头你根本就是个莽夫......咳咳......”面如苍纸,菱梦璃恼羞成怒,“万一你真的死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到过后果?”
“死了就死了,反正我自来是孤家寡人、两袖清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罗浮嚷嚷着叫道,也不管语句通是不通了。就好像故意跟他较劲似的。
“谁说你是一个人的,谁说你本来什么都没有的,谁说的谁说的!”那日听见她对君谦说的话,菱梦璃至今仍觉着心如刀割。她难道真不知道,他心里有她么?
瞳孔震了震,罗浮回想起城楼上的那一幕。他竟然说了那样的话,他说他喜欢她?
“流鹃说的对,你果然很自私。”菱梦璃讥讽的扬唇,剑眸里爬满了心痛。从来她就只在乎自己,只想着她自己,眼睛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被他这样一通责骂,罗浮反倒清醒了不少。她的生死对某些人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甚至需要她再三思量?
“主上。”就在双方都沉凝不语时,倾弦从林子里穿了出来,见到菱梦璃真是大喜过望。
“你没事就好。”罗浮轻轻的抿唇,抬步朝她走去。
倾弦淡淡的瞥了她两眼,越过她径直走向菱梦璃。眼前的一幕惊的她水眸震裂。“主上,您中箭了?”
罗浮也是一惊,举眸朝他探去。菱梦璃背上中了两箭,箭镞还扎在肉里,玄甲上血渍模糊......
怪不得他会昏死过去。这一回,罗浮不得不内疚了。她必须承认,这两箭他是替她挡的。那么方才的那场争执,岂不是她在无理取闹?还是狗咬吕洞宾来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以主上的身手怎么会负伤呢?”倾弦惶恐的盯着菱梦璃的后背,竟然双手也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属下该死!”
“不碍事,死不了。”跃下城楼的时候,身后射来无数支箭雨。怀中的人正在酣睡,为了不吵醒她,他只能以身作盾。无论如何,要护她周全。心中微微叹气,菱梦璃问倾弦,“流鹃呢?怎么就你回来了。”
“流鹃她......”眸色转暗,噙了些雾水,倾弦紧咬着唇角,“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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