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月兮城。
萧府内院,数十株迎春花蓓蕾初绽,香远益清。明明是初春的时令,却隐隐给人一种时过境迁的感伤。
这小半年时间,大到皇宫紫禁城,小到这枢密使的官舍,无不突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萧紫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清眸定定的落在那几株迎春花上,一边想着事情一边饮着茶。
“小姐。”玉君谦缓步走来,在她身后定了足。
萧紫苏愣了愣,没有回头。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便恭恭敬敬的唤她小姐。朝夕相处五载有余,他见到她仍是远远的喊她小姐,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喊她一声“小姐”。
可是他却总能对着她,一声一声亲切的唤着,罗浮罗浮,我的罗浮。轻轻咬着唇角,她黯然神伤的想着,如果这是你我之间的距离,那么是否可以比作天空和大地?
“小姐。”见她身形僵持,玉君谦皱了皱眉,“可否让我见见大人。回来已有些日子了,却连请安都没有过一次,这样是否很是说不过去?”
“爹他病了,想清静清静。”萧紫苏回头见他,眸色略略闪顿,藏着落寞的伤痛,“你有事可以对我说,我来替你传达。当然,如果你信得过我......”
“小姐......”看的出来她有事相瞒,他也不好步步紧逼,“没事了。以后再说吧。”
老实说,打从玉君谦班师回朝,就没能见到萧瑜,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萧紫苏面禀萧瑜,然后再由她来“传词达意”。起先听说是萧瑜病了,不宜打扰其休养,他也就这样信了去。可时日渐久,萧紫苏仍处处拦着他不让他见萧瑜,这事情就越想越可疑了。
再加上现下的时局,压根就不是能够“静”的时候。月兮城内贼寇横行,时不时出现百姓暴乱的事情,朝廷派兵镇压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城里城外闹的是鸡犬不宁。更有厉害者,朝廷内部贪污腐败蔚然成风,不少官员出入烟花场所被人暗中投毒,离奇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即便是想查也还不知该从何查起。如此一来,京城的老百姓对朝廷可谓是大失所望,洪康帝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民心所怨。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失了民心这江山怎能稳固。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反。且对方来头不小,正打算跟朝廷打疲劳战、持久战。
除此之外,让朝廷头疼万分的,还有列戍邦的起兵造反,启地的奕王也在蠢蠢欲动,钦月王朝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国家内忧外患,战火一触即发。
这个节骨眼上,身为枢密使的萧瑜竟然称病卧床不起。任谁听了此事,都会生出几分狐疑。玉君谦自然也不例外。
“等等,玉谦。”萧紫苏突然叫住了他,起身追过去问道,“宫里最近可有什么动静?淑妃她......哦,我是想问宫里面的人可都还平安。”
她的欲言又止让他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玉君谦也不直接点破,只是淡淡的抿了抿唇,一如既往的温润:“听下人们说,你前阵子和淑妃娘娘走的很近。怎么,你们两家以前是亲戚,还是你觉得太闷想找个可以倾诉的知己?”
“你都知道了。”被他这样拐弯抹角的一问,萧紫苏吓的脸色惨白,“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这样美好纯善的姑娘,究竟是谁忍心利用呢?!玉君谦不动声色的恼怒着,面上却堆满柔和的浅笑:“我哪里知道些什么。只是怕你成天闷在府里心情不好,所以想劝你多与知心的人亲近亲近,这样也好舒缓舒缓抑郁。”
“哦。”萧紫苏轻轻的舒了口气,水眸像清晨的莹露,剔透中含着婉约,“我没事,你不用担着心。”
“你爹的病情如何,可需要从宫里请御医来治治?”既然她不肯说实话,他只好旁敲侧击了。
“不用!真的......不用。”萧紫苏的反应,由强烈的反抗到弱弱的嘤咛,继而敛了敛神色,略显憔悴的答他,“我爹的病只需静养便可,你不用太担心的。至于宫里面的事情,我问清楚了也好转告于他。”
“也好。那我们坐下来谈。”玉君谦摆出了个请的姿势,态度温文尔雅动作有条不紊。他突然发现,也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她不但变得沉默寡言了,而且常常言不由心,“回来这么些天,忙得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我们俩好像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坐下来好好聊天了。”
“是啊,好些时候没闲话家常了。”紧绷的朱唇,这才缓缓抿开。一抹出水芙蓉般秀丽的笑靥,在她粉面桃腮上不由自主的绽放。萧紫苏朝一旁的丫鬟吩咐说,“兰轩,快去替公子沏杯茶来。”
玉君谦笑了笑,想到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六神无主的催着丫鬟:“兰轩,快去给这位小哥拿些吃的来。快点儿,他都饿坏了。”
再后来就是娘亲生病的时候,她夜里都要过来看上好几回,然后又再六神无主的叫着丫鬟:“兰轩,快去给花大娘抓几副药,要煎好了再送来。”身后半晌没动静,结果回头一看,兰轩困的眼睛都闭上了。
玉君谦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儿。每当她无意间流露出这种娇态,他心里那一潭静水总能掀起些涟漪。
只是可惜,她的那层涟漪,永远也翻不出浪花来。
“你走神了?”萧紫苏被他盯的不好意思,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睛都成比目鱼了。”说到比目鱼,不禁羞涩的埋了埋头。他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她给他绣了一只香囊,香囊上面就有一对比目鱼,闭目双飞的鱼。
“还从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我。”他笑的极其放松,贪婪的享受着她给他的平静。仿佛只有在这里,才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俩而已,“你是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
她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否有什么弦外音,但不管有或者没有,她都早已经做好了选择。她只是静静的倾听,他所说的那个“第一个”以及“唯一的一个”,然后认真的收拾起来放进心里面珍藏着,在那个角落里它将是一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画。只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愿意等他,一直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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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走亲戚去了,累的很就先更到这里,晚上有时间的话我再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