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
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进宽广的庭院,照亮了这个阴暗的角落。
缩在角落的女子们在一声怒喝中赫然惊醒,她们纷纷慌乱的奔赴向自己的地方,生怕一不小心慢了,那空中飞舞的皮鞭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动作快点儿!一群作死的!”肥胖妇人凶恶斥道,一鞭子抽到正洗着衣服的脏污女子身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粗布罗裙的管事麽麽啐了一口,踢了踢横躺在地上已经冰冷的人,脸上忿恨不已,“小浪蹄子,死了还找老娘晦气,我呸!活该死了没人收尸!”骂了犹不解气,又使劲踹了几脚,方平了心境。
这里是皇宫最角落,挨近冷宫的掖庭。是皇宫最下等人所在,里面都是身份底下的宫女太监或是犯有大罪的罪臣之女,用以充纳后宫,她们干的活都是全皇宫最低贱的活,她们是连一般宫女太监都能欺负的角色,所以,掖庭里都是最下贱的人,这里腥臭、肮脏,不知已经葬送了多少年轻的生命,人命于皇宫,不过是蝼蚁于崇山之分别,不会有人过问关心,后宫本就黑暗,本就是杀人不见血腥的屠宰场。
女子踉跄的提着沉重的水桶,从东南角掖庭唯一的水井把水提到大木盆里,便开始搓洗太监宫女们的衣物了,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工作,身上的虱子总在作怪,让她每天不得安生,算来她也许久没有洗过澡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半年前呢。今天这场雨倒也让她捡了个便宜,洗了个澡,身上多少也舒服许多了。
她使劲搓洗着手中衣物,心中愤恨不能发的气,全都落在无罪的布衣上。试想,曾几何时,她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家中事无大小不由她操心,何曾做过这等下贱之事?即便在家困时,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千金,可如今,曾经白玉纤指已变得粗贱鄙陋,再也不能示人了,如花容貌也在岁月中蹉跎憔悴,这个偌大的皇宫曾是她旖旎美好的梦,现在却成了她午夜惊醒的萦绕不去的噩梦,她问自己,难道这便是她一心所求的富贵荣华吗?
耳边一阵呼啸的风,“啪!”的一声,背上便是火辣辣的锥心之痛,她痛呼出声,得到的是一个重重的巴掌,一巴掌下来,直打得她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右半边脸似火烧的疼痛,应该是肿起来了。这次她极力的忍住疼痛,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洗?!耽误了时辰,我要你的小命儿!”管事麽麽用皮鞭柄狠狠戳着她的头,凶神恶煞的走开了。
泪那般不争气的掉下,落在隐忍通红的手上,她好想无所顾忌的放声大哭,可是她不敢,所有的委屈都只能憋在心里,曾经,她也因被打了巴掌而不依不饶,但是得到的却是更残忍的对待,十指的痛现在还残留在心中,所以她不敢,泪,有时也只得往心里咽。因为,这里毫无人性。因为皇宫,不会同情弱者。
红漆镂空糊纸的大门旁倚着一个穿着干净衣裙的妙龄女子,银盘似的脸庞上勾起不屑嘲弄的讥笑,嘴里不住嗑着瓜子,炯炯有神的眼眸里满是讥讽,似乎特别钟爱这种戏码。管事麽麽瞟了她一眼,却没发作,只是继续去查看其他人,好像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与其说无视倒不如说是不敢动她,因为,那女子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这样的现象在掖庭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纵然他人心头再多嫉羡,但也只能埋在心底,最多不过是看那女子的目光幽怨嫉恨些,那些目光就像毒蛇吐信般缠绕不休,直到女子心生恶心,扔掉瓜子啐了口唾沫,愤然拂袖转身离去。
庭院里的阳光更甚,烈日毒辣的照射在头顶,即便大雨过后也未有所稍减。女子们抬头望天,明明天空离她们很近,可为什么却总是摸不着呢?明明她们所处在光明下,可为何她们的心还浸泡在黑暗地狱里呢?
原来,一切都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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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空中起了厚厚的浓雾,街面上已经有了早起做买卖的人了,三三两两的人上街了,由此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与空闲。
京郊,马车缓缓驶来,轱辘轱辘的在空寂无人的大道上行着。车夫是一个国字脸的憨厚男人,他熟练的驾着马车,声声吆喝着朝城里行去。
早晨,管道上没人什么行人,只有勤快的鸟儿早起在草丛中欢快鸣叫,两边半人高的杂草丛里,一片寂静后,飞鸟惊恐飞走,霎时四周静谧的诡异。可马车装若不知,继续前行。
马车驶进,前方道路中,浓雾阴霾下,似乎躺了个人。车夫大惊失色之余赶紧勒马止行,粗犷的眉纠结在一起,马车里似乎有着询问,他为难的向里面道:“主子,前面好像躺着一个人。”
似是沉吟,半晌里面才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且下去看看吧!”
车夫颔首跃下马车,来到那人身前,那人倒是个模样清俊的年轻后生,此时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干裂,大有缺水饥饿之兆,车夫探了探他的鼻子,尚有一丝鼻息。车夫正犹豫此人该是救与不救之时,那后生却突地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滚,跃然起身,动作之快全然不似濒死的人,只见他快速出手,反手就扣住车夫的命脉,车夫欲做挣扎,只听那人语气严肃喝道:“勿动!小心你的性命。”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边草丛中传出细碎之声,里面蓦地蹿出十几个黑衣人,蒙面持刀,大有肃杀之气。
“车内的人下来!”年轻后生言语颇有不耐,神色中掠过一丝不自然之色。他怪异的看向车夫,心中不免疑惑,这个车夫明明被他挟持,却为何无半点害怕恐慌呢?反到很是不以为然或是自在无虑之意,他不明白。而那马车里面,听见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竟是没人出来查看询问,像似没人一般,他疑惑至极。一个示意,两个黑衣人小心靠近马车,两人欲拿刀掀帘时,一声闷哼,却是不动了,猩红的血从颈项喷涌而出,两个黑衣人便直直向后倒去,已无生息。
见状,黑衣人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和惊恐,他们都等着那年轻后生发号施令,可那人似乎有些犹豫,迟迟不言。“没用的东西!”一个黑衣人骂道,眼神微眯,“弟兄们,杀!”一字吐出,杀气横生。得令后,黑衣人们纷纷举刀涌向马车。恰在这时,马车里传出一声轻笑,同如春风荡漾般和煦,“此等大礼,尔等还不快快受领!”话带笑意,但却毫不消弭其中的冷酷森寒,让人直觉杀气尤甚。
黑衣人还没搞清状况,就迎上一阵劲风,风沙袭眼后,眼前就出现了五个带着狰狞面具的红衣劲装武士,双手抱剑,桀骜不驯。面具狰狞残忍,惹人心惊。更令人不可忽视的是他们身上所带的凛冽气息,让人在炎夏尤感严寒,那种气息是带着血腥的张扬,死亡的恐慌,噩梦的降临,一点点的,在吞噬人心。此刻黑衣人们心头皆跳,那是他们身上所缺的杀伐之气、死亡之气。血与死亡中磨炼而来,那些人身上的的浓重血腥,武士他们这些自诩顶尖杀手所没有的,也是他们不可比的。
强大的气势惹得黑衣人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但等待亦是难熬的,承受不了此等大的压力,黑衣人们终于开始攻击了,清晨薄雾的遮掩下,血腥厮杀开始了。那后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血腥残忍的情景,他的脸色愈加难看,相信这次他的脸色是真的苍白了,耳边一声轻笑,他不满的瞪了车夫一眼,“笑什么笑?”他有些不高兴了,“幸灾乐祸,不是好人!信不信我杀了你?!”他语带恐吓,手上也使了劲儿。
车夫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幸灾乐祸。
年轻后生听着他的笑声,不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怎么越听越恐怖呢?车夫的形象在他心中立刻升级为邪恶的变态大叔,想着想着,他好想吐。
“武功不错,只可惜……”车夫轻叹一声,颇为可惜的摇摇头,神色中略带不忍。
“可惜什么?”后生疑惑问道,英挺的眉也因为他的话而皱的更深了,一股不安慢慢爬满他幼小的心灵,这次好像玩大发了!他在心上哀嚎一声,车夫的形象在他心上又升一级了——专吃小绵羊的灰太狼大叔。
烟雾如丝,丝丝入寇。苍茫天地之间,血腥的红,浓雾的白,脆弱的心,混淆成晨曦来临前的一幅生动画卷,悠然际天上,未散开的云是清晨的雾,多少牵扯,语道不尽。
自此,生命中有你。
烟雨自多娇,
彼岸生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