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还要说到蒙放了。
想这蒙放出身于名将世家,其祖上原本是映齐国人。曾祖父蒙骜在秦昭襄王时就来到秦国,曾伐韩、攻赵、取魏,为秦攻城掠地,堘拜上卿;祖父蒙武,和与白起、廉颇、李牧并称战国四大名将的王翦一起用兵谋楚,亦屡立战功,作秦裨将军;父亲蒙恬,又因早年破齐有功,拜为内史(秦朝京城的最高行政长官)。故秦始皇二十六年,秦统一中国,史书称“王氏、蒙氏功为多,名施于后世”。
都说虎门无犬子。少时的蒙放自然也是和那些兵家儿一般早早识得刀枪的,太学师傅们教的修身治国的东西倒是学的了了,可自祖父蒙武和父亲蒙恬处讨来的孙武子司马的兵书却能倒背如流,而那二叔蒙毅给他用木头做的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也被他耍的风生水起。待他大了些,学了骑射,和那些皇子皇孙们摘了箭矢比试。他往往只瞄准了对手,引而不发,便能凭自己的气势战胜了对手。这事传到了始皇帝那里,引得他哈哈大笑,次日在朝堂之上盛赞蒙放有王翦之风。等蒙放长至十六岁,他对排兵布阵便很有一套了,在蒙恬手下玩攻城十次里也能赢上五六回。这事后来又被传到了始皇帝那里。这个向来自相矛盾的皇帝,觉得他的万世江山本来就是该有这样的人去守去打的,很是高兴,立马下令给的蒙放封了个京师兵里的闲职,却享有中郎俸禄。
这事被人津津乐道,给蒙放博了个“少年英雄”的美名。可半月后却收到正在带兵驱逐匈奴的蒙恬的家书,蒙恬在家书中大大斥责了蒙放一番,道他还未立功便领赏赐,还未担君忧便食君禄,不过是凭着蒙家祖上的余荫罢了!
生在这样的显贵世家的,有几个是将荣禄放在眼里的,更何况还是那么个闲职,那么点俸禄。蒙放一时又羞又气,拍桌而起,竟将那红木桌子拍的裂成几块。幸亏有夫人卜香莲和千虞劝着,他才没闹到皇帝陛下那里,让他撤了旨意去。
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待蒙放长至十七岁,到了服兵役的年纪,他便自请辞去职务,去守戍边。始皇帝原本不肯答应,后来见他态度实在坚决,又想到蒙家在蒙恬之后总要有人将它撑起来,让他早些出去历练历练也好,便给他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司马,编在了蒙恬帐下。
而此时的蒙恬刚在黄河之滨,带领以步兵为主的秦军与匈奴骑兵结束了一场生死之战。蒙恬率领的军队以锐不可当的破竹之势,在黄河上游击败匈奴各部大军,迫使匈奴望风而逃,远去大漠以北七百里。这之后,他又立刻得令,统率重兵坐镇上郡,为加强河套地区的防线,在河套黄河以北,筑亭障,修城堡,作为黄河防线前哨阵地。
自蒙放赶去了上郡从军,秦婴也离开了太学,在东宫自有太傅和下面的那群太保们教导,比以往严格了许多。秦婴自然没有能让他们挑出错来的地方,所以对他并没多大厉害关系,只是难得寻的出空闲来陪千虞了。
千虞无聊的时候便会想起蒙放与秦婴来,可她无聊的的时候一向比较多,所以她便时时想起那两个小子的好来。半年前的一日,秦婴匆匆的来又匆匆地走后,千虞看着对面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发呆,往日里三人游的场景历历在目,一时心殇不已。于是再不愿压抑自己,悄悄收拾了细软,留了封书,便偷偷骑着马,千里寻兄去了。
暂且不提蒙府这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直至夫人卜香莲收到蒙恬那边送来的家书,知道千虞平安,才安宁下来。却说千虞一路很吃了些苦头,好在终于平安赶至了上郡。
蒙恬手下的一干大将原本就是看着千虞长大的,对她多少都带些长辈的宠爱与宽容。再说军队里滚过的人胸壑中自有一腔豪气,而千虞虽被宠惯了,却娇而不纵,待人处事机灵可爱之于又彰显将门大方之气,自是很对这一干叔叔伯伯和士兵的胃口,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蒙家么女在军队里很吃得开。
而风尘仆仆赶来的千虞,见到亲爱的父兄和向来极为疼她的扶苏,左丞相李斯之子李由,司马欣还有右丞相冯去疾之子冯劫这些叔叔辈的人物自然是欣喜不已。可她欣喜归欣喜,无聊归无聊。这里的人除开自己都有事干,自个儿一个人很是无趣。
一日,她想起前世在清人杨廷烈著的《房县志》中看到的一段记载:房山高险幽远,石洞如房,多毛人,长丈余,遍体生毛,时出啮人鸣犬,拒者必遭攫搏,以枪炮击之,不能伤。每现,必问之曰:“城筑尽否。”疑秦筑长城之奴人。这句话是说房县南山一带山高谷深,多有石洞,有如房屋,住有许多“毛人”,身高丈余。“毛人”见到人都要问:“长城筑完没有?”人们就怀疑他们的祖先是逃避秦始皇筑长城劳役的民夫,由于躲入深山老林,年长日久,与世隔绝,才全身长出毛,改变了原来的形象。于是人们想出了一个对付“毛人”的办法,当被“毛人”抓住时,就大叫“筑长城,筑长城!”。“毛人”一听,果然顿时落荒而逃。
在这科技落后的古代,秦始皇下令修建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会给这个国家、给这些被强拉来的劳役们带来多大的苦难,可想而知!当有人不能理解始皇帝为什么颁布这个劳民伤财又令民怨沸腾的决定时,来自千年后的千虞却知道这长城在今后的历史上,御敌卫国,使多少生灵免受战火和流离失所!她不想也没有能力改变现在的这些人的苦难,于是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因此之前从未想过去长城边上看一看。可这一日,突然想起“毛人”的这一段异闻来,她又实在无聊的紧,便想去看看也好。于是,她便央着蒙放第二日带她去看了一遭。
因着蒙恬治军严谨,蒙家军颇具义名,监军们并未像戏里演得那般凶神恶煞,将手里的皮鞭甩的“噼里啪啦”直响。但烈日下,那些被大石压弯了背脊,那些摇摇晃晃倒下的身影,那些灰蒙蒙的眼里弥漫着的绝望,还是直直的扎在了她的心里。
蒙放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很是心疼,直后悔自己不该敌不过她的央求,带了她过来。
于是,千虞的生活又退回到了原先的枯燥里。可是,也就是在这段枯燥乏味的时光里,千虞遇见了她生命中最璀璨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