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老宅,午夜
一辆银色的宾士如优美的白豹,奔跑在漆黑的夜空之下,在灯火的映照下,全身泛着银白的荧光,神秘而高贵。
此时银色宾士正在驶入一块奇异的领域,就像在野生的森林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如此的大自然和人造物的诡异结合,感觉格格不入的,很是怪异,道路的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枝叶婆娑,树影斑驳,此处人影罕见,仿佛与世隔绝般的,可能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再加上灯光又不太强烈,分外感到阴风阵阵的,不禁让人联想到某个恐怖电影的场景。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眼见银色宾士即将走到尽头,从不远处就可以看到一扇两人高的铁门,也能够发现从大门左右衍生开来那看不见尽头的墙壁,夜家老宅就好似一座堡垒,整个老宅包括庭园和树林都被厚实的围墙完全包围住,犹如铜墙铁壁般的,难以侵入,而唯一能够出入內围的出入口就只有这一扇铁制的大门。
司机把车子停驶在大门前,拿起特殊的通讯器,通知內围里的保全,吩咐他们将大门打开,宾士的头灯打在大门之上,显出刻在门上的神秘纹路,在灯光的效果之下,显得纹路更加的立体分明,栩栩如生,之后大门缓缓地打开,低沉的摩擦声阵阵地传入耳里,心跳随着声音开始加速,不禁让人感到忐忑不安,紧张不已。
当车辆越过大门,所看到的光景霎时变得迥然不同,最先入眼的是足球场般广阔的庭园,极其明显的落差带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外围的树林仍保持着野生的形态,不经一丝的雕琢,散发出一种自然而狂野的美感。
相反的,內围的庭园则是经过园艺大师的精心设计和打理,平坦的草地好似天然的地毯,铺满在庭园里,复数的石子路在草地上蔓延开来,修剪成块状的玫瑰花丛排列在石子路的两侧,娇嫩的玫瑰花灿烂地盛放,好似在热情地迎接到来的客人。
老宅的前方设有一个喷泉,一个折翼的女天使手捧着一个精美的水壶,滔滔不竭的清水从壶口里倾泻而出,波光粼粼,潺潺的流水声清透心扉,无数的聚光灯从全方位的打在石膏制的雕像之上,铜制的水壶上点缀着一颗蓝宝石,因为灯光的缘故,蓝宝石在黑暗里静静地散发出自己的光辉。
过了好一会儿宾士终于抵达到老宅前,司机连忙打开车门,小跑到后座,恭顺地为老板打开后座的车门,夜启铭缓缓地走出来,他先稍微理了理身上打皱褶的西装,而后再打量这栋老宅,不禁感慨道: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在他的眼前的是一栋宏伟的大宅,无声地散发着古老沉重的气息,这栋宅子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是历代夜家的最高权力者的居所,也代表着夜家的荣耀,虽然经历了无数次的修整,但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显得历史悠久。
就在夜启铭呆望着宅子时,大门渐渐地打开,一名身穿燕尾服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温和安祥的神情,优雅从容的姿态,显得老人很是温文儒雅。
“欢迎回来,大少爷。”来者右手抵着胸口,微微地弯腰敬礼,恭敬地向夜启铭问候道。
“庆伯。”面对着这位从小就一直照顾他爱护他的老人,夜启铭从来没有把庆伯当作下人看待,看到庆伯的举止,惊得他连忙跑去扶着庆伯。
看到夜启铭这么贴心的举动,庆伯心里暖暖的,这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啊,不过他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打算如此放纵自己,他拍一拍夜启铭扶着自己的手,让夜启铭放开他,退一步恭敬却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道,“大少爷,老爷在里面等着您。”
“我知道了。”对于庆伯拒绝自己的关怀之举,夜启铭并没有感到不快,他知道庆伯是位知礼又守规矩的人,从未因为父亲的信任和自己对他的孺慕之情而恃宠而骄,也因为如此父亲才会这般的重视庆伯,让庆伯参与夜家的事务,还公开宣告庆伯为夜家人,所以庆伯在夜家的地位不凡,就连夜家的嫡亲少爷小姐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丝毫不敢得罪他。
让庆伯退下去之后,夜启铭独身一人在老宅里走动,看着无比熟悉的场景,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一想到等下将要面对那位凌厉的父亲,心脏就开始毫无规律地大声跳动,快得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过了半响夜启铭站在父亲的房门前,他提起勇气,抬起手来,叩叩——的在木门敲了几下。
“你来啦。”老人威严有力却略显沧桑的嗓音从深处传出来。
夜启铭的心跳顿时慢了半分,他仰头大口呼吸,试图镇下混乱的心绪,然后轻轻地推开房门,慢慢地走进屋内,他先是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心中的烦闷消退了大半,他再走进一下,看到了一名气势雄壮浑厚的老人,身穿一件暗紫色的唐袍,上面绣着一条飞龙五爪当空,腾云驾雾,何其的霸气,老人背脊挺直地坐着,显出他一身的傲骨,气势磅礴。
这名老人就是夜家真正的掌托人,夜启铭的父亲,夜展鸿。
夜老爷子静静地坐在黄梨木所制的老古董木椅上,双眼微阖,似睡非睡的,右手转动着佛珠串子,他看似是名虔诚的信徒,但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气势何其的霸气浩然,感觉光站着他的面前都快会被吞噬殆尽。
在名为商场的战场之上厮杀了几十年的气魄,即使夜启铭是高高在上的夜氏总裁,面对着这名已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他觉得自己仍然像个小奶娃似的,毫无反抗之力。
“父亲。”夜启铭恭敬地问候道。
“嗯……”夜老爷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应了一声就当作是回应了他。
看到父亲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夜启铭也不敢开头说话,就这样彼此僵持了好一会儿,在这段时间房里静得掉了一根针都听得见,只听见夜老爷子手上的佛珠不断碰撞在一起的小小声响。
过了不久夜老爷子停止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怎样?雪澈的事有进展了吗?”
“……没有。”夜启铭迟疑了几息,才慢慢地回答道。
“是吗。”听到自己的回答,父亲的脸色依旧毫无变化,夜启铭心中忐忑不安,他读不清父亲的喜怒哀乐,不知父亲是否怪罪自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么,你认为这件事是意外呢,还是人为的?”夜老爷子再次问道。
夜启铭霎时清醒过来,踌躇不决地回答道,“这,还没有找到证据,我不想妄下定论……”
“是吗。”夜老爷子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他猛然睁开双眼,犀利地扫向夜启铭,“那么如果是人为的,你认为是谁下的手?”
这名老人虽已满头白发,面容老态,双眼却有如鹰眼般的锐利,光是随意一瞥就能让人感到心惊不已,好像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个人的面前,那仿佛看透一切,掌握一切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视。
夜启铭就这样直直地对着夜老爷子的眼神,感觉他的身体被利刃伤得体无完肤,他的指甲都陷进手心里,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但自己还是犹如魔怔了似的,愣是一直和父亲对持着,没有把视线移开。
看着儿子强作镇定的模样,夜老爷子收起眼中的杀气,压下周身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呼出一口的浊气,不再绕圈子,直接奔向主题。
“我问你,你刚刚去了那女人的住处吧。”
夜启铭知道自己犯错,没有做任何的狡辩,直接向父亲认罪,“父亲,我错了。”
夜老爷子怒其不争地训斥道,“知道就给我收敛一点,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媒体都在盯着我们夜家,你自己还不避嫌一些,要是你的事被媒体拿来大做文章,难看的是夜家的脸面,还让世人都知道你儿子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你让他以后要怎样见人?!”
听着父亲的质问,夜启铭没法反驳,明白到这的确是自己的思考不周,他惭愧地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父亲的教诲。
看着夜启铭态度良好,知道反省,夜老爷子的怒气熄灭了不少,但他脸上不显,再次厉声地警告道,“在这件事里只有谁有得到好处,你和我都心知肚明,如果被我查到真的是她做的话,不管她是不是你儿子的生母,我们夜家不需要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明白吗!”
“明白,不管是谁做的,我都绝对不会徇私包庇。”夜启铭诚恳地保证道。
“哼!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夜老爷子轻叹一口气,平伏了心中怒气,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算了,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女人,就算将来进了夜家,以后也能照样废了她,不足为惧,现在的问题是在温家那边。”
“雪澈不只是夜家的大小姐,同时也代表着我们夜家和温家之间的纽带,现在雪澈没了,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不如之前的那般亲近,因此这段时间里温家可能会做些什么来保障他们的利益……”夜老爷子眼球一转,示意的盯着夜启铭,“看来是时候该处理一下我们两家的关系了,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我会看准时机处理好的。”
夜启铭走出房门之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四肢无力,若不是靠他坚韧的毅力撑着身体,恐怕早就软瘫在地上,他的背后尽是一片湿润,可想而知他刚刚到底是有多担惊受怕。
这时庆伯迎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又恰到好处的笑意,“大少爷,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留下来还是回去?”
“不用了,我想回公司,不好意思,庆伯。”夜启铭回绝道。
“哦厚,没相关的,不过大少爷您也不要太过操劳,应该多保重身体才是,还有夜深了,路上请小心。”庆伯关怀的话语让夜启铭心中微暖,抵消了一些刚才在父亲那里受到的打击。
告别了庆伯之后,他急若流星地离开老宅,仿佛身后有怪物追赶他似的,迅速缩进车厢里,“回公司。”他急促地吩咐道,心里只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是,老爷。”
车子正在慢慢地远离老宅,夜启铭也逐渐放松下来,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座椅上,他一手扯开领带,敞开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不想太过的拘束,他无奈地扶着额头,心想今天让父亲失望了。
他转头望着越来越小的老宅,不禁开始自我否定,从以前就是这样,每每待在老宅里总是都会让他透不过气来,自己到底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在老宅里,庆伯回到夜老爷子的身边,他一进房就看到夜老爷子闭着眼睛,坐在椅上,一直静思着,之后他不作声,轻轻地走到夜老爷子的身边,没有打算惊醒夜老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
“庆,他还在吗?”夜老爷子依旧闭着眼,若没有看到他那一直转动着佛珠串子的手,不然还以为是他在睡梦中的呢喃。
“回老爷,大少爷已经回公司了。”庆伯恭敬地回答道。
“哼,真是没用,连多待在这里一会儿也不敢,想当年老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把前代的当家给踢下去,直接夺下这个老宅,直接来个猴王霸山,其他人连吱一声都不敢。”
庆伯失笑道,“老爷您这是拿大少爷跟您自己比,这怎么能比较呢,毕竟大少爷跟老爷您那时的情况不同呀,与其他同辈的相比大少爷已经很出色了,您也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你啊,句句都帮他说好话,难怪他对着我都不敢说话,比起我这个亲爹还要更亲你,我当红脸你做白脸,你就好啊,真是便宜你了。”对着这位多年的老友,夜老爷子不复刚才那凌厉霸气的模样,现在表现得就像一个被抢了糖果的老顽童似的,被夜家的人看到只怕会都跌破了眼镜。
“老爷您自己要做严父,这也不能怪我的呀。”庆伯这般的打趣夜老爷子,脾气越老越倔强的夜老爷子也不恼,庆伯自小就服侍自己,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之后还一直陪伴自己度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
与有儿有女的自己不同,庆伯把自己的人生都给了夜家,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的,难免让夜老爷子对他感到怜惜和愧疚,所以他总是对庆伯有几分谦让,自己的儿子较亲庆伯他也不生气,反而还乐见其成,只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先去一步,自己的儿子能代替自己照料庆伯,让老友的后半生有所依靠。
“老爷,夜深了,是时候该休息了。”庆伯察觉到夜老爷子的疲态,很是担忧他的身体。
“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才这么一点事就撑不住了,没用咯……”夜老爷子自己也感到身体力不从心,精神也不济了,让他不禁怀念起年轻时的日子。
“老爷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夜家还有大少爷都还需要老爷您呢。”庆伯扶着夜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还在一旁劝解道。
“唉,我老了,现在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启铭他能够独当一面,保住我们夜家的基业,千万不要像温家那样一代不如一代,只能等待着败落……”
“创业容易守业难啊……”老人的叹息声不停地在空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