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丑时,残月领着一百名貔貅在北运河便蓄势待发,她身着深色皮弁服,头上饰一鹖冠(武官在外及近卫武官戴鹖冠,在冠上加双鹖尾竖左右),右配一把精巧的短剑,剑上有玉剑饰,剑首正而圆雕一对螭虎,另有一尖嘴兽,剑珌上浮雕一只貔貅,口衔螭虎之尾,造型极为生动,为貔貅成员的专用短剑。残月伫立于江水之边,长风吹动了她面前的一绺头发,她直挺的身形在夜色之中越显单薄。
周亚夫站在残月的旁边,注视着她,周亚夫想要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大本事,代王居然同意让她来代替自己这个貔貅的领头人——虽然代王把貔貅交给了周亚夫管理,可貔貅的士兵却并不是周亚夫训练出来的,因而周亚夫并不了解他们。
貔貅的士兵在入伍之前就已经是能够以一敌十的高手,他们需要学的只有令行禁止,而这些都是由代王亲力亲为,貔貅交到周亚夫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支精兵了,而周亚夫不过是负责传达代王的指令下去罢了,除了向平与周亚夫交好,貔貅中便再无周亚夫的心腹,简而言之,周亚夫不过是个光杆司令。周亚夫一天在这将军的位置上,他就一天能够管理貔貅,但若哪一天他被调走了,貔貅也不会有人跟随他而去,这也是为什么代王放心把貔貅交到周亚夫手上的原因。
江上寒早,沆瀣弥漫,前方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残月怀着沉重的心情死死的盯着前方,等待轩叶阁的的人出现。
此时,江边虽暗潮涌动,看上去却仍使一片平静,可代王宫里,却没有这么安静。由于向平失踪,我一夜辗转反侧,半夜的时候,腹中突然有一股剧痛传来,我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捂住隆起的腹部,想要爬起来,却悚然发现,自己两腿之间有一条红色的溪流缓缓流出!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知觉一阵惊恐。
我顿时双手颤抖,瞳孔放大——“来人——来人!快来人!”
宁儿连忙起身跑过来,“美人,你怎么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血——有血!”
宁儿急忙问道:“美人,美人你冷静点!哪儿有血?告诉宁儿,哪儿有血?”
“宁儿,我肚子——我的肚子——好疼!我的肚子好疼!”腹中的疼痛已经让我无暇抽出力气去告诉宁儿我身上的血在哪里,我唯一的意识就是——我的肚子好疼!
宁儿听到我肚子疼,才往我的下半身看去。之后便是一阵惊呼。“来人啊,快去请太医,美人要生了!”
我这才知道,我这是要生了,算了算日子,这宝宝竟是要早产的。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代王宫就沸腾了起来,就连母后薄羽都连夜赶到了重华殿外——王嗣大于天,再说,这代王已经很久都没有过孩子了。
代王批完折子才睡下不出三个时辰,也从寝殿急急地赶了过来。但无奈这宫中都有一说法——女人生产的时候会出血,男人见着了,对运势不好,就是代王也不能免俗,因而代王生生被挡在了外面。
屋内,我突感下体疼痛,仿佛生生的要将我撕裂开,接生婆在我的身上铺好了一床鸳鸯喜被,几大盆的热水已经准备在即,铜盘上还放有一把被开水烫过的红色剪刀,锐利的刀锋反射出逼人的寒光,令人胆战,可是当时的我哪有功夫去说怕。疼痛已经完全占据了我,除了“疼”我已经什么都叫不出来了。
“美人,美人,没事的,宁儿在这里,宁儿在这里。”宁儿紧紧握着我的手,她大约是见过这种场景了,比一般的宫女都要冷静。
“代王——代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疼的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说出了“代王”两个字。
代王在门外,听到的我的嘶叫,代王觉得心中不安,想要硬闯产房,却被门口的宫女出手拦住。
“大胆,本王你也敢拦。”
代王一巴掌扇在阻拦他的宫女脸上,宫女跪在代王面前。
“代王!不是奴婢斗胆,只是这宫里的规矩,自奴婢进代王宫时便是有的,奴婢不敢违抗啊!”
“代王!”我在屋里的嘶叫,又一次传了出来。代王急了,连忙想要推门进去。
“恒儿!”太后一声喝道,代王就立刻安静了下来——这代王可是出了名的孝子,也不枉薄羽辛苦拉扯她这么大。
“儿臣参见母后!”代王转过身来对着太后行了个礼。
“恒儿,母后知道你宠爱这窦漪房,可这宫里的规矩你不能违背!”太后严令一下,代王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太医从太医院匆匆赶来,为我把了把脉后,便出门对着代王和太后说:“启禀代王、太后:虽然窦美人的身子强健,可这是头一胎,外加现在是早产。若有不测,敢问代王、太后,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王嗣为重,若有不测,当全力保住王嗣。”太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住王嗣,也难怪她会如此选择,只要代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王嗣,却不是这么容易有的。
“你只管全力保窦美人,必要的时候,舍子保母!”代王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天下间哪有男人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可代王却为了保我,宁愿舍弃与他有骨血亲缘的孩子。
太医顿时糊涂了——这太后是主子,可代王也是主子,该听谁的。“这……到底是保大还是保小啊,窦美人都快要生了。”
“听哀家的,保王嗣!”太后毅然决然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太医转身想进产房,却不料代王怒喝一声。“你敢!”太医连忙转过头去跪下来。
“本王才是这代王宫的主人!代王宫的一切由本王来决定,哪怕是母后,也不能更改。”代王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威严。
连太后都从未见过自己温文尔雅的儿子竟然有这样的帝王豪气。虽然太后并不赞同保大的做法,可代王都这样说了,若太后再加阻拦,那不是告诉世人:她薄羽才是代王宫的主人吗?如此,那些饱受吕氏专权所害得诸侯、大臣们,会支持代王等位吗?
考虑到这几层关系,太后不再反驳代王,太医也松了口气,进了产房……
同一时间,北运河边,残月隐隐约约的看见远处有一片黑影——是船。
“传令下去,全体戒备,编号一至九十号的貔貅潜伏水下(貔貅的编制采用的是编号制),其余十人岸上待命。潜伏水下者不必等我号令,待船一停稳便展开偷袭,但切记不要引发动静。岸上的人看着金子,以我短剑出鞘为命展开攻击。”军令如山倒,残月一声令下,貔貅就进入备战状态。
周亚夫惊讶不已,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一支部队有如此好的协调能力,军令一下,那行动便是只能用“快”、“静”、“齐”来形容。周亚夫心中暗自想道:若有一天,我周亚夫能够为代国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便好了。
轩叶阁的船来到了岸边,船分三支——五十石枣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轩叶阁大约是想趁这次机会去开拓岭南的商机吧。
领头的那只船一停靠,其余两只也跟着停了下来,潜伏在水中的貔貅就利用麻绳绑着的钩镶爬上了船……
钩镶是一种常见的、钩、盾结合的复合兵器,上下有钩,上钩比下勾长约一寸。后有带把手的小型铁盾;盾为圆角方形薄铁板,前面有突出的尖;钩为圆柱形的长铁铤,均稍向后弯;上钩顶端为锐尖,下钩末端为小球;两钩中间连接盾后的把手;盾用以推挡,钩用以钩束。此种兵器兼具防、钩、推三种功用,一般配合环首刀使用:战斗时一般用左手的钩镶将敌方长兵器钩住(对戟头横出的小枝特别有效),同时右手环首刀挥向敌面门。
选用这种兵器,一是为了上船,而是为了能够减少兵器的携带从而减轻负重。
船一停稳,船上就放了船板下来,随即郑老三一脸坏笑的走了出来。
“残月姑娘,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废话少说,四百两金子已经准备好了,我家少爷呢?”残月冷冷的说道。
“你把金子送上船来,我们自然会放了你家公子!”郑则荣和郑则宁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你不把我家公子带出来,我又如何知道,我家公子在不在你手上?”残月的身上渗出了一种令人胆战的气息。
郑则荣撇过头对郑则宁说:“去,让萧雨霁把向平带出来。”
船舱内。
向平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貔貅的人来了,他微微一笑:“呵呵,死胖子,看大爷我出去之后怎么整死你。”
萧雨霁推门而入,“向平,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给本姑娘想清楚,你到底是跟本姑娘走,从此以后做一对快活神仙,还是要死啊?”萧雨霁威胁到。
向平探过头在萧雨霁耳边说:“我跟你走。”萧雨霁听后微微一笑,但向平却突变口风:“你做梦!哼!晋阳最漂亮的姑娘。”向平顿了一顿。“萧雨霁,我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最丑!”
“向平!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本姑娘手下不留情!”萧雨霁恶狠狠地把向平带了出去。
甲板上,向平见着了残月,心里暗暗想道:本想自己动手解决你们,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