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红……缱绻着,婉转潆绕。仿佛血液滴落到水里。
“痕儿……”那个温柔的声音……是娘亲。无伤伸手欲拨开眼前的红,可是却又更多的红色在眼前绽放开来。
“娘……”无伤悲伤地低声呼唤。大片大片的血红之中,没有方向,没有依靠,孤独一人茫然无助,揣着紧张和悬悬的期望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伸出手去,大朵的血花绽开,原本洁净的手上沾满了血污。捧起的双手中,鲜血形成的花朵鲜艳妖娆,就像地狱里绽放的接引之花。
“痕儿……”爹和娘亲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微渺。她跌跌撞撞追逐,只见大片盛开的彼岸花……
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红色淡去,有光的痕迹。睁开眼,原来只是梦。冰冷无力的手指从脸上拂过,擦去泪痕,望了望窗外,已是近黄昏。无力地笑笑,假装生病装得快成真的了。这几日里,日日昏睡久,早晚倦梳头,也难怪司马文静以为她住了“冷宫”心情不佳。
撑起身子下床,竟是一阵晕眩,苦笑着摇摇头,真是越躺越虚了。
“小姐?”外面是蓝儿的声音。
“进来罢。”无伤许她进来,蓝儿进门忙扶起无伤。待无伤洗漱毕了,这才说:“夫人今日亲自下厨做了晚宴,将军邀您过去。”无伤怔了怔,恹恹地说:“为我上些胭脂罢。”
蓝儿一时有些为难。无伤梳妆台上干干净净,别说是钗钿珠花,就连胭脂水粉也无,这让蓝儿怎么给她上胭脂?无伤睁开眼,看见蓝儿的为难样子,再一扫梳妆台,明白了,“就用你的罢。”
“小姐,别。奴婢的……”丫鬟用的胭脂能有多好?怎么能给小姐用呢?
无伤笑道:“这是在等我给银子么?那么,用你一次胭脂该给多少银子呢?”蓝儿也听出了无伤话里的玩笑意味,难得无伤也会开玩笑,当下就着她的话说:“看人给价,既然是小姐么,那么看在你我主仆的份上,不多,一两银子就够了。”
感情着丫头在敲诈啊,无伤忍住笑,装出认真的样子,说:“等下你去找管家要就好了。”林管家看帐可是极认真的,每一文支出收入都记得仔仔细细,蓝儿倘真的管他要银子,还不知该拿什么理由呢。蓝儿也不再和无伤计较下去,回去拿了自己的胭脂来,细细地为无伤着了淡淡的红,使她那张脸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小姐……你真美。就像……”蓝儿说着,突然手指抵住太阳穴,说:“好像……头有点痛,似乎忘了什么。”无伤知道,是她想要记起被抹掉的记忆。被强行抹去的记忆会留下一片空白,努力去回忆只会伤害到她自己,因此她会觉得头痛。无伤起来,说:“忘记了就忘记了罢,有些记忆,留着也不见得好。”
蓝儿看了看无伤那依旧云淡风清的面容,细细品着她的话,心想:大约小姐记忆里有着非常悲伤的事情罢。
府里的下人只知道无伤是被凌杰捡回来的女孩儿,认作了义女,并不知无伤究竟从何处来。因此,蓝儿也不知道无伤经历过什么。
无伤对于饮食并不讲究,但并不是就说她不通饮食。看着桌上的珍馐,无伤了解,墨书是真的下了功夫的。抬眼看看墨书对着凌苍含情脉脉的模样,心想墨书也许是真的很爱凌苍。也许。毕竟女人都太会演戏。
再看看凌苍,满眼柔情地望着墨书,悠悠柔柔漾漾,刚毅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下来,温柔的眉眼之间更是如水一般。
“这样的温暖的情形……”无伤想,我是不是该感到温馨呢?只是眼前似乎又有那么一片朦胧的血红。血凝的曼珠沙华,仿佛伸向天空求助的手……
“无伤,尝尝这个。”凌苍夹起一箸看不大出是什么的东西添到无伤碗里,神秘一笑,说:“这可是宝贝。”
“白松露?”无伤夹到面前看了看奇怪地问。
“无伤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墨书和凌苍都惊讶地看着无伤,无伤只是淡淡地说:“在苏予府上见识过。不过……府上哪来这么贵重的东西?”
“是大婚时刑部尚书送的礼。书儿专门为这东西请教了御膳房的厨子呢。”
刑部尚书……是宰相的人。只是……看这一盘白松露,那刑部尚书何来如此贵重之物?无伤抬头问凌苍:“刑部尚书只送了这东西么?”凌苍也不清楚,身后的林管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恭敬地回答说:“还有东海夜明珠一颗。”
东海夜明珠、白松露。哼,无伤暗自冷笑一声,其实,这两样东西只要送一样就足够了,想来那白松露是主,又怕被不识货的众人瞧不起,才添了这么一颗夜明珠罢。可是一般人都不知道这白松露的珍贵,他就不怕将军府里的人把这珍贵的白松露当做土豆煮了?另一方面说来,若是存着怕被人瞧不起的心思,不如只送一颗夜明珠。
那么……是宰相让他送这白松露,他自作主张添了一颗夜明珠?或者,夜明珠是障眼的,即使是……白松露出了什么问题,大家也只记得刑部尚书送了一颗夜明珠,却记不得还送了这东西?
无伤拿舌尖舔了一下碗里的白松露,皱了皱眉头,端起桌上的一整盘对身后的蓝儿说:“蓝,倒掉。”
“无伤……”凌苍惊讶不解地望着无伤,无伤却不解释,蓝儿一迟疑,还是听从无伤的吩咐,拿出去倒掉了。墨书的脸色已经是非同一般的难看。
无伤拿起碗,将桌上的菜依次夹了用舌尖舔过,却都没有吃,放下碗,面无表情地对凌苍身后的林管家说:“管家跟我来。”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墨书愤恨地看着无伤做了这一切,委屈地扑到凌苍怀里,“苍……她怎么能这样?苍,她怎么又这样对我?”凌苍知道这个时候他无法为无伤说什,只是轻轻拍打着墨书的背,轻声道:“乖,不哭……”望着无伤消失的方向,有疑惑,也有失望。
难道之前跟墨书的亲近都是假的吗?无伤她……还是不能接受墨书么?他不希望无伤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