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应该说,她是他们生命里的过客罢。
过客……冷冽的眼角分明是深刻的嘲笑,眸底却是深深的悲伤。
一阵淫笑传来,无伤皱起眉头。
一群形容猥琐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哼。这种事情原来在哪里都有啊。无伤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高尚的人,相反,她很自私。而且,那几个男人……她并不觉得她有对抗他们的那个能力。
无伤低头从他们身后走过。
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可以说是鬼使神差地,她抬头看了那个被凌辱的人一眼。
固执,仇恨,骄傲,鄙夷。他的眼睛里清楚地刻写着这样的情绪。
无伤甚至没有看清这个人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只是那一个眼神,无伤就停了下来。侧站在那几个猥亵的人身后,声音低沉,“够了。”
这一声成功地把那些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不用抬头看也能够感觉得到,那些肮脏的目光正在她的身上打量着。无伤一侧身,却不是面对他们,相反的,无伤竟然背过了他们去。
“放他走。”无上压着嗓子。她很累,对辉施魅术耗费了她太多精力,更何况这一路上她并没有休息好。
然而正因为是无伤背对着他们,那些人才更好奇这个大胆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了,于是有人绕到了无伤面前,拦住她。
可是一对上无伤那张易过容的脸,失望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不及对方说什么,无伤一双紫眸已经束缚住了他们。
于是这几个猥琐的男人就自己之间动起手来,拳脚虽然不硬,打下去却很结实。无伤依旧不回头,径自往前走。眼前……越来越模糊……紫色的视野……可是,魅术已经收起来了啊。
眼前突然变成一片血红,紧接着就是沉沉的黑暗。
无伤身子一软,就这样倒了下去。
懵懂之间,恍然觉得有一温柔的双手,将她额上的头发抚上去,有温暖湿润的东西擦过她的脸。似乎是有谁在用湿的布巾为她细细地擦脸……
睁开眼,好黑。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侧过头去,问身边的人:“你是谁?”
“我……是今天你救下来的那个人。”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不像莫尘的声音一样安稳宁静,也不似墨夜的声音一般磁性诱惑,而是一种干净的……妖媚。想不到有那样眼神的人会有这样的声音。
“原来你是个男人。”无伤只见了那眼神,丝毫未注意对方的长相,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是个女子被调戏,不想竟是个男子。可是无伤这话说出去,空气似乎都一滞。无伤敏感地觉察到了他的不悦。
“抱歉,因为白天时候没有看到你的长相。”
对方还是沉默。
“当时只看到了你的眼神,所以决定开口,就那样做了,没有注意你的长相和身形。”无伤难得解释什么,可对方却依旧沉默无声。倘若不是感受得到对方的气息尚在,还会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抱歉,能够点灯吗?”无伤最后开口,倘若他仍旧不反应,那么她也就不会再这么自讨没趣了。
“点灯?”对方的口气满是惊讶。
无伤一滞,想到了什么,于是抬手在眼前挥了挥,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异动。就算是夜晚,也不至于黑到这地步。
哼。原来如此。并不是夜晚,而是自己看不到了。嘴角轻轻一勾,她不知道她此刻脸上的伪装已经被面前这人用温水湿润过的布巾擦拭去,现在的她,正是原本的容貌,嘴角轻淡寂寥的笑在这样一张绝美的容颜上看来,就像是掠过荒原的一阵风,长长的荒草都齐齐靡倒臣服。
“这是哪?”无伤似乎对失明毫不在意。
“这是城郊,一所破庙。”对方回答得有些窘迫,不知为何。
“哦。”无伤低了低头,依着声音转脸向他的方向,“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罢。多谢。”
“啊……啊。”沉默瞬间,“其实,该我谢你才是。”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那几个人竟无缘无故自己人之间动起手来,而且当他去把倒地的她扶起来带走的时候,他们仍是扭打在一起,丝毫不在意他的举动和离开。这种举动不寻常,定然是她做了什么才让他们这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出声问。
无伤安安静静地坐在干草上,男子静静地注视着她,她那张桃羞李让却带着月辉一般冷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良久,无伤开口:“荒。”
“荒?”
“嗯。”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叫什么?”无伤问。
“我也不知道。你……为我取一个名字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因为长得很美,因此无论流落到任何地方都会被人骂做妖孽,甚至被凌辱。这个女子,却在第一眼时只看到了他的眼,只在意了他的眼神。
无伤不出声。
暮霭渐沉,男子站起来,点了一堆篝火,无伤侧耳听着,也就听出了他的动作。“天冷,而且这是城郊,会有野兽出没的。”男子解释。
“你住在这里吗?”
“嗯,有一段时间了。”
火燃起来了,温暖的火跳跃着,舞蹈着,火光映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一样绝美的容颜,一张是夜一般冷清,一张是妖一般柔媚。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有爹,也没有娘。一个人……”男子拨弄着火轻轻地倾诉。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谁讲过,但是这个女人,让她有了讲出来的冲动。
无伤没有知道的渴望,但是也没有打断他,由着他讲下去。
天黑得很快,暮色四合,火愈显得明亮温暖了。无伤只觉得四周的冷气袭来,向着感觉中的火堆靠了靠。
“我走了很多地方,可是从来没有谁给我温暖和安慰,只有凌辱和鄙夷。”男子沉默了,像夜色一样深沉。
“空。”无伤突然出声。
“嗯?”男子抬头疑惑地望着她,方才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有一个音节,未懂。
“空。我以后叫你空。”说完,伸出手去。男子犹豫着,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无伤拉过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空”。抬头微笑着,“空。”
空痴痴地望着她,眼眸闪烁起来,“嗯。”紧紧攥起她划写过的那只手。
无伤要放下手的时候,空却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把那只手张开,道:“荒。”
这次换无伤一怔。
“荒。你的名字,怎么写?”空笑着对她,明知道她看不到,但还是很开心地对着她笑着。
是呢,荒。自己的名字。无伤中毒死了,现在,是荒。
牵起那只纤细修长的手,认真地在他手心里慢慢写下一个字:荒。
空紧紧攥着手,仿佛手中握住的,就是两个人。火光中,两个人的笑容都是干净而温暖的,宛若初生赤子。
荒。
荒抱着自己靠在火堆旁,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