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自己的警惕性还真差劲。自嘲得笑笑，荒伸手晃身边的空。“空？”轻轻晃了一下，唤了一声，可是睡着的空却并没有醒的意思。
“嗯……”空翻了翻身，眼都没睁一下。长眉若黛，香妍玉嫩，眉目温婉，态若娇花，形如弱柳，朦胧惺忪间无意回应，娇声媚骨。如果荒看得见，她会以为这是墨夜的亲戚。因为空也是像墨夜一般的妩媚，但是墨夜是慵懒里透出的妩媚，说起来，更像是用优雅来掩藏利爪的猫。而眼前这人，却是天生的柔媚，也难怪他出去会被人凌辱。
“荒？”荒加重力气晃了晃躺着的空，他这才睁开惺忪睡眼，开口叫了一声。
“我们离开罢，找一个村子住下，好不好？”昨夜空说荒为了他而失明，所以他会负责，荒轻笑着说是中毒，他便坚持要为她寻解药。荒说没有解药，他就说要照顾她一辈子。
荒不在意他的话。一辈子这种事最不能轻易许诺，谁知到以后会发生什么？没有发生的事，说不准的事，最好就不要轻易地去承诺什么。因此荒不计较他的话，不过，她现在瞎子一个，仅会的轻功在失明的情况呀似乎也没什么用，空也是一个人，两个人做个伴也没什么不好。
小时候生活的村子影响了荒，她还是希望在一个安静的小村庄里安静地过。然后，安静地死去。所以，昨夜她就有了这样的念头，醒来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一年过去了。
又是冬天。
荒坐在窗前微仰着头，一条薄毯披上她单薄的身子。转头微笑，“空。”空抬手抚上她的额，将落下的碎发拢到一侧，温柔地注视着她。
去年他们离开那座边城，一直走，到某座城里的时候刚巧赶上有人家出殡，他和荒站到路边，无伤却在棺木抬过的时候说了一句：“里面的人没死。”身无分文的他们那时已经饿了几天的肚子，空问她可有把握救活里面的人，荒点了点头。于是空拦住了那出殡的队伍。
荒果真救活了那棺材里的男子，好巧不巧，那人正是当家家主。原本想终于有银两了，可是空却发觉醒来的男子看荒的眼神不一般，当下告辞，也不在乎报酬了。那家家主一再挽留，空坚决要离开，最后对方也不好再坚持，于是送了很多银两送他们。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安心了，可是离开之后，荒却问他哪里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空开玩笑地领她到一棵树前说，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棵树就可以藏身了。荒提起他跃上那棵树，不让他出声，果然，接下来他们就看见许多人在四处搜寻他们。
好不容易躲过那场搜索，他们就落荒而逃了。逃到这个村庄里住了下来。
荒的医术很好，虽然看不见，但是有空作她的眼睛。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呢。
荒的眼睛一直看不见，空很希望能够帮她治好，荒总是淡淡地笑着，笑容云淡风轻，语气也是平静地，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说：“空，我说过了的啊，我是中毒了，天下无解的毒。因为做了很多坏事。”
空总是很想从她淡然的笑容里抓住什么，她的笑容太轻淡，太飘渺，总让他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有一天，荒就会羽化成仙，离开他，让他再也抓不住。
空固执地要抱着荒一起睡，荒总是不肯，空就撒娇。久了，荒也就累了，不再计较，做了让步。
荒的身体很冷，空就紧紧地抱着她，荒睡觉的习惯很自私，她会把怀里的东西推开，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卷得像一个春卷。可是即使这样，等她睡着之后，身体就会冷下来，越来越冷。空总是睡不好，一次次被荒推出被子，又一次次地把荒从卷起的被子里卷出来，把自己也包进去，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现在荒的习惯终于改过来了，她会蜷成一团，像一只猫一样窝在空的怀里。她睡得很安稳，只要空不动，她就会一晚上都保持那个姿势不动。这样，对于空来说，倒是比起以前她总乱动时轻松了许多呢。
空想笑，笑容方有一丝痕迹，就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荒的心里还有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跟荒有过怎样的过往，因为荒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过去。他只知道，荒很爱那个人。
梅花开了，馥郁而淡雅的香气飘进窗里，荒仰着头微笑着。她喜欢微微仰起头，“望”着天空，尤其在夜晚。那样孤独得不可抚慰，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而他，只能站在她的身后，尽量地去为她做些什么。
“下雪了吗？空？”荒突然问。
空抬头望向窗外，“嗯。开始下雪了。”窗外阴沉沉的天终于开始下雪了。荒喜欢下雪的日子。她会站在雪地里，伸手接住那些从天空里落下来的精灵。她说过，“不知道这些冰冷的小东西是怎样看待他们自己的短暂的生命的”。当她说那样的话的时候，她空洞的眼神总透着深沉的悲伤和……类似于绝望的情绪。
空把荒身上的毯子围了围，说：“天冷，关窗罢。”他不希望看见她那样的神情，仿佛是不在意，但是却透着悲伤。他不喜欢。
“嗯。”难得荒很顺从地应了。荒站起来，扶着空的臂膀。空关上窗子，却听见外面有人喊着：“荒大夫。”
是有人来送东西了。荒平日里为人看病并不收诊金，他们自己在后面的园子里种了一些草药和蔬菜，村子里的人常常为他们送些粮食来。
空扶着荒迎出去，荒只是浅笑着，她从来不多话，空本来也是不喜欢讲话的，但是跟荒在一起竟不得不学着说一些该说的话了。
即将过年，村子里来送东西的人络绎不绝，荒只是微笑着道谢，空陪着她。两个绝美的人儿在一起，那些怀春的少年少女艳羡却也止于艳羡。
“荒大夫啊，你跟空大夫什么时候生娃娃啊，你看你们两位这么配，生个娃肯定也是仙儿一样美。”来人一番话说得荒和空都面上绯红。这里的人都以为荒和空是夫妻，他们也未曾解释过，由着外人猜测。可是外人也都不猜测，因为都已经肯定了他们就是夫妻。
空娇媚的脸上飞起红云更是可人，飞眼偷看荒，荒已经别过头去，来人瞧了哈哈大笑起来，“小两口还是害羞啊。我们也不打扰了，先走了，荒大夫和空大夫有空往我们那里多走动走动啊。”说完起身，空扶起荒一直送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