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老头悠悠开口道，“骠骑大将军之义妹，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仅是如此并不能“名动天下”，但是老头说到这里顿了顿。荒轻笑：“那是闲的。”
“嗯？”
“居于将军府，不愁衣食，每日还能做些什么？琴棋书画，说好听了叫风雅，其实不过是打发无聊的东西。”那些东西，打发了她五年的生命呢。
“说的也是。”老头点点头，继续道，“不过……不仅如此，那无伤更是美人一个。”荒依旧倚靠着门框，不语，只勾了勾嘴角，仿佛在嘲笑：“皮囊而已。”
“红颜祸水啊。”老头顺着她的态度说下去，“那女人先后被御龙庄少庄主、逸王、宰相之子和皇上看中，后来皇上颁旨，纳其为妃，宰相子心有不甘，不得即毁，竟痛下毒手，一代红颜身中剧毒，后被世外高人救走，生死不明。”
荒倚着门框，垂着眼帘，“老戏路了。”果然骗过去了。
“她这一失踪不要紧，天下可乱了。皇上重审宰相，可怜那老宰相啊，虽为圣上亲舅舅，奈何那皇帝爱美人甚矣，也是为了安抚那疼爱妹妹闻名天下的骠骑大将军，给人家一个交代，硬是判了宰相的独子一死罪，那宰相伤心请辞，皇上不动他，却把他在朝中的势力给剿了个精光。”
老头讲得云淡风轻，荒也听闲话一般地听着。她早就预料到了。墨绝想做什么，反正是对她有利，她不过给他一个理由罢了。
“皇上盛怒之下剿了一干宰相党羽，骠骑大将军为妹报仇，可是杀得那几家一个不留啊。”
荒一片黑暗的视野里突然就盛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
凌苍，你明明恨我……
哼，是墨绝的旨意罢。那个人，第一眼见他就知那是一个狠绝的人，那样的人，是不会给自己的对手翻身的机会的。无情最是帝王，因为忠心于墨绝，所以你又犯下这样的杀业。凌苍，你跟你爹……真的很像啊。
荒冷笑，心中却是说不出地苦楚。
“逸王痛惜红颜，上奏宰相之众累累罪行，司马略于朝中势力登时瓦解粉碎。世人都道那逸王是个风流种子，岂料更是个痴情人啊，从此遍寻芳踪，散了惜芳楼，作美人像无数，日日对画解相思……可惜了那天下第一教坊啊。”语末，老头从男人的角度叹了口气。
荒扭过头去，头也靠上门框。
那些证据，是苏予给他的罢，应该就是她五年来搜集到的证据。他不再想要夺皇位了吗？
其实他那样一个慵懒自由的人，本就不稀罕那种东西罢，之前想谋篡皇位也应该只是想为他的母妃报仇，是想报复那个无情的帝王，他的父皇罢。
现在的墨夜，认清自己的心思了吗？
只是，墨夜……你又何必如此！情债最难还，当初真不如让他忘记她了。
“外人不知，其实，司马略在江湖上的势力甚至大于在朝堂上的势力。”
老头平淡至极的一句话又一次在荒心里掀起滔天巨浪。难怪，难怪他肯甘心请辞，退出朝廷！
“御龙庄那笨小子也是个痴情的傻子，倾了全庄之力把司马略那老狐狸在江湖上的势力全部粉碎了。自己毕生的心血和全部的寄托就这么灰飞烟灭，那老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着，气也给气死了。”老头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荒在心中苦笑，莫尘啊……他早就在准备着罢，从一开始他对她说，他来替她报仇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了罢。虽然说是少庄主，但是早就听说莫灏天什么都不管了，全权交给他，可是他还是做了这样的事。那个冷静沉着的人啊，终究是为了她，毁了御龙庄。
御龙庄……突然荒又想到了什么，苏予评价过她……是真的吗？这个老头有几句话是真的？
“你说过苏予暗中评价无伤为识毒高手，那又为何会中毒？外人不知，那御龙庄少庄主总该知道罢？”荒语气平淡至极，仿佛说得不是她一般。
“苏予的暗中评价为何御龙庄一定要知道呢？”老头果然并不是寻常人物，很是敏感地抓住了荒言语间露出的破绽。
“御龙庄啊，天下第一庄，有什么是瞒得过御龙庄的？那苏予不是天下第一商吗？应该是御龙庄的人罢。”荒闭上眼，面容沉静如水，波澜不兴。
见荒如此，老头也不再抓着那一点破绽不放，将错就错，反问：“你以为呢？”
“到这里来很长时间了，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不好猜。要猜的话，也就是‘善骑者堕，善泳者溺’了。”
“有理，更何况那将军府的林管家和无伤的贴身侍女都亲眼见了。那女婢可是逸王的人，自然不会骗他，若是演戏的话，那逸王演到形销骨立的地步，演技也真是绝了。”
荒淡淡地点了点头。蓝，果然是墨夜的人啊。到底是为了监视她，还是为了保护她呢？墨夜的心思也难猜……诶呃，这世间，人心最难猜了，不管是谁的。
形销骨立……吗？墨夜，何苦？荒心中充满内疚。
沉默良久，空练完了，去做饭，老头也进了屋，荒依旧坐在门前，倚着门框。
风被山挡在外面，即使是冬天，也只是微风。荒的长发微微颤动着，纤长的羽睫轻轻垂下，遮了那双荒凉的眼眸。
渐渐地，有点冷。
有冰冷的东西落到脸颊上。
是雪。
下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