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使用魅术，是为了救小子罢。”他一直管荒叫娃娃，管空叫小子。
话音刚落，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颈间。从腿上拔出匕首，准确地架在他脖子上，荒的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就好像微风拂动了一下她的衣衫，她就完成了以上的动作。
没有内力，力量不足，她只有速度和灵敏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所追求的，就是快和准。她会的，不是武功，而是格杀。
“你的眼睛还能看得见。”老头此刻褪去了平日的顽劣，气势威严，真真像一个前辈了。锋刃架于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是高手。荒看不到他的神态，但是一直听着他的气息，始终沉稳和缓，甚至连一点要迎敌的准备都没有，这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荒方才突然把刀刃架在他颈上，出其不意，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地做起迎敌的准备，进入备战状态。像这老头一样气息不变，甚至不做准备，只能说明他早就料到荒会有这样的举动，而且确定荒不会一下子就结果了他。
如此地镇定和自信，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荒把匕首收回腿上的鞘中，动作极快，快得别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她的衣衫动了一下而已。
一件温暖的大氅披上肩，“天冷了。”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柔安宁，像水。
“嗯。我困了。”荒转身仰起头，荒芜的眼睛对着空温柔的面孔。空微笑着，抱起她。荒像猫一样把头窝在空的怀里。
老头抬头望了望夜空，一声叹息落地，被纷纷扬扬的雪掩埋。
荒沐浴后躺在床上，思量着老头的话。她的眼睛还能看得见。要怎样才能看见呢？恢复了的话，就不用再这样依赖于空了。
空推门进屋，掩上门，上床来……荒作出让步之后他就一直理所当然地跟荒睡一张床，晚上抱着荒，也无甚逾越，安安分分地，荒也就没有再赶他。规矩或者礼数这种东西荒是从来不看在眼里的，管他男女授受不亲呢，她只求安静省事。不让空上来的话，他撒起娇来可是够人受的。
“灯还没有熄。”荒提醒他。
“不熄。”空固执起来。荒不跟他争，反正他不会由着蜡烛燃尽点了屋子。
空的头发还是湿的，当他窝到荒怀里的时候，冰冷的湿发让荒打了个激灵。“拿布巾来。”荒说。
空又乖乖地下去取布巾。虽然一直都很细致地照顾着荒，但是空的性子还是小孩子一般，偶尔会撒娇，会固执，会耍脾气，更多的，是孩子一般地听话。荒有时候就会想，空长得应该是像女孩子一样纤细瘦弱的，又有着孩子般天真的神情。她早就忘记了他的长相，毕竟当时只看了他一眼，有许多彪形大汉挡着他的身子，她又只注意到了他那倔强不甘的眼神，对他的相貌竟是完全没有印象。
空回来，把布巾递给荒。荒已经坐了起来，空就犬坐在荒的面前，双手支在盘起的腿前满，恰好微微弓起腰。荒给他擦头发也正合适。
空闭着眼，静静地。荒温柔地为他擦着头发。
曾经也有个人这样温柔地为她擦头发呢。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窗外的雪安静地落地，屋内两个人的侧影静静投映在墙上，一个妖媚娇柔，一个淡漠清冷，却是一样地幸福地形状。
擦干头发，荒为空轻轻梳顺。空的长发柔软顺滑，在荒的手中缱绻，滑落。
“睡罢。”荒放下梳子。
空转身抱住荒的腰。“荒……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的过去。”
“你也没有告诉过我你的过去啊。”荒唇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微凉的手指抚上空的脸，“睡罢。”说罢，就拉过锦被。
“我告诉过你，遇见你的时候就告诉你了。”空不甘地拉住荒的手腕，荒也不再躺下，摇摇头，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什么也不说。
她的笑，空了然。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流浪儿，那么他怎么会识字写字？还有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即便是在他流浪这么些年之后依旧不曾磨灭。村人可都猜他们是达官显贵之家或者什么世家里私奔出来的，他的身世，断然不是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那时，我没有骗你。”空郑重地说，紧张地攥着荒的手。
荒躺下，拉起被子，淡淡地说：“我知道。”空也不再强辩下去，她说知道就是知道。空也躺下来，抱着荒的腰，低着头，额头抵着荒瘦削的下巴，“我是真的不记得，才没有办法告诉你。”
荒笑了笑，手环过空的背，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说：“过去的就过去了。”
“前辈要走了。”空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随你的心意罢。”荒知道，老头想带着空一起，他提起过，空是练武的好苗子，是他见过的第三个如此有天赋的人。第一个自然是他自己，第二个，他说是他儿子。提起他儿子时，老头的口气骄傲又无奈，荒本就是不怎么好奇的人，又一向懒得打听别人的事，自然没有问下去。
空既然向她提起这事，显然是很想继续跟着老头儿学武功。空的天赋荒知道，那么深奥的内功心法他都能够轻易参透，修习一年就有别人十几年的成效，这般天赋，已非天才可论。难得他自己又喜欢，也该由着他。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空搂抱着荒的手臂上又加重了力气，把她的纤纤细腰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勒得荒一时有些气息不畅。
“笨蛋，我好好的啊。我不会有事的。你没见过我和野兽搏斗呢。”荒抚着空的头发含着笑意说。空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什么？跟野兽搏斗？什么时候？”空紧张地抓住荒的肩，看着她若无其事的面孔，他竟有些愤怒，不知是气她不知珍惜自己还是气自己居然不知道有这么大的事。
“没有内功不代表就只能束手就擒。我照顾得来自己。”荒轻轻摸着他的头，像是安抚一直暴躁易怒的小兽。“你该多出去见识见识，跟着老头要自己多留个心眼，那个老家伙有时会很不负责任。”比如那次下毒。
“荒……”空依旧不舍。
“我的眼睛还能看得到，也许老头子有办法。我只是身体太虚弱造成的失明，调养了一年了，也许什么时候就看得到了，呐……我想看看你的妻子长什么样呢。出去记得找个漂亮……”荒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空堵在了嘴里。
辗转，撕咬，许久，空才放开她。可恶的女人，说起这样的话居然一点难过得神色都没有。真的，这么不在乎吗？
“我不走了。”空斩钉截铁地说。
“空……”
“睡觉。”空打断荒的话，挥手，掌风熄灭了摇曳的烛火。
幽暗中，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荒转过身去，背对着空，空就在她身后抱着她。紧紧地。
“荒？”
“嗯？”
“荒。”
“嗯……”
“荒……”
荒翻身面向空，空俯首在她怀里，“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年来过得多么痛苦……”空的话里充满了委屈。
“嗯？”
“明明就把你抱在怀里，可是……”空突然泄气地停下，“算了。荒，以后，不许跟其他男人这样。”
“以后啊……说不准呢。”
“我说不许就不许！”
“可是我真的无法答应你啊。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啊。”
“你连骗我一下都不可以吗？”空的声音委屈得似乎要哭了。黑暗中，荒唇角扬起宠溺的微笑，轻轻拍着空的背，“那么，好罢。”
不用猜也知道，空一定撇了撇嘴角，荒不由地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