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什么?”
“看。”九岁的女孩子浅笑着,把手伸到少年面前,张开手心。看到少年依旧疑惑,笑意更深一分,“光。”
“张开手才会有光啊,握住手的话,只会握住一把阴影而已。”少年微笑着,抓起女孩的手放上一朵白色木槿花。
当年,凌苍带着她去游花会,在街上,他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遇见了墨夜。
张开手才会有光啊,握住手的话,只会握住一把阴影而已。她一直都在放手,所以呢,到现在,她的手里有什么?光?是这一把流落的光吗?
微风拂动,光在掌心,仿佛在流淌。从天上倾落,落到她的手里,然后流落。
诶呃,不对呢。其实,她没有放手。她一直都执着于某些事情,念念不忘,所以,她的掌心里,只是一把阴影而已。
而已……
荒抬起头,仰望着倾落大片大片光的天空。
却失了往日的安宁。
这安静得过分的院落似乎处处都有空的影子。倒像是某个女词人说的那样,“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了。其实,她不想流泪,一点也不想,只是这个样子让人有点难过罢了。
讨厌的情绪啊。
荒走出院子,竟又往山上走去。
前几日的大雪,使得山上的野兽都无处觅食了,出村子里的人都安分地呆在村子里,免得上山来遭道饥饿的野兽的攻击。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已经死了。这么想着,荒不由地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走去。那个人当时的眼神她还记得。那么倔强而霸道,明明已经那么虚弱,眼神里却透着顽强的光。
那种人,像狼。
当她到那山石旁的时候,荒后悔了。
那个人在阵中已经昏迷不醒了。阵里有野兽的尸体,阵外还有不甘心的狼在守候着。那些狼看到前来的荒,透着绿光的眼睛都转向了她。
逃吗?这么一群狼围上来,她,恐怕是逃不掉了。这种动物最是坚韧,追不到目标是誓不罢休的。荒倚靠着山石站立着,这样起码不会有从背后攻上来的狼,只需要安心对付面前的狼就好。可是……
要怎么对付?这是十几条狼,荒再快,再准,她不能保证她的体力可以对付得了它们,而且,山中野兽多,这十几条狼不等死光,就会有其他的野兽循着血腥味赶到。
荒用眼的余光瞥见,阵中的狼死得完整,没有受太大伤。这男子倒是聪明,知道这样的阵法会让误入阵中的生物抵达不了也出不去,生生急死累死,阵法简单却有用,起码不会让死在里面得生物的血腥气吸引来更多的野兽。
荒对着狼群,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堵塞样子,心里却很着急。
狼群,在缩小包围圈。
荒认出了,最中间那头体型较其他狼都要大的狼就是头狼。
对着那头狼莹绿的眼,荒直视着,望进它心底。与人对视她做得多了,通过眼睛看透人心她也做,魅术就是要这样看着人的眼才能控制人……
魅术!
不知道对动物是否有用,但是,她只能一搏。
眼神定定,直直望向头狼的眸底,荒忘记对方是一头狼。眼眸中深邃的墨色渐渐变淡,腾起一片雾一般的紫色,紫色凝聚,荒的眼睛变成淡紫。
头狼止住了向前的步伐,犀利的眼神变得迷茫……
所有的狼都停下,望着它们的首领。
不是语言,荒在心里努力地想着一个离开的信息,直直地望着头狼。不通过语言来传达信息,完全是单纯的意识。
看着头狼进攻时的戾气散去,荒尝试着结束魅术。若果成功,头狼会带着狼群离开,如果失败,也许它会立马扑上来。
只有一搏。荒眼眸中的墨色又起,掩盖了之前的淡紫,荒的眼睛恢复深邃的漆黑。恢复的同时她极快地抽出了腿上的匕首握在手里藏在袖间。她只能在魅术结束之后拔出匕首,否则她的动机一旦泄露,狼这种敏感的动物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扑上来。
荒全身都紧张起来,只要对面的狼群有异动,她手里的匕首就会挥过割破它们的咽喉。
头狼几乎就在荒的眼眸恢复正常的时候同时恢复。好强。荒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一声。不过赞叹归赞叹,荒可并没有放松警惕。
头狼看了荒一眼,低吼一声,转身。狼群也都跟着离开,有不少狼回头望荒,似乎不甘,又似乎不解。
见狼群离去,依然没了踪影,荒这才离开背靠的山石,有微风吹来,荒发觉自己背上原来渗出了汗水。
小心地入阵,荒又一次破了阵,简单处理了男子的伤口,背起他往外走。
男子很重,荒几乎是把他架在自己肩上然后拖回去的。
回到和空一起生活过得地方,荒来不及感伤,也来不及休息,把男子抚上病床开始处理他的伤口。等到处理完,天色已经黯淡。
荒自己也不解,为何要救他回来。看男子已无大碍,荒退出病房坐在阶前,自己也疑惑。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居然还活着的缘故罢。居然能够坚持这么久,凭这样顽强的生命和这样强烈的求生意识,这个人便值得一救。
站起来烧水沐浴。把热水倒进桶里的时候,荒突然勾了勾嘴角。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自己白跑一趟罢。如果没有那群狼,荒说不准会不会救他。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让一群狼撤退了,然后空手回来总觉得对不起自己。于是就救了这么个人回来。
这样倒比较像自己这么自私的人做的事。她才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呢。
荒撩起温水,躺在木桶里,不由地想起在逸王府月园里,莫尘从战场上赶回去的那一晚。那晚,他那样温柔地为她擦干头发,他说:“无伤,跟我走,好不好?”那时她拒绝了。他说他可以用御龙庄的力量为她完成心愿,她也拒绝了。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为她动用了御龙庄。
不过,她终究是没有随他一起走。
荒站起,擦干了身子坐到窗前自己擦头发,窗外月色幽幽,洒落一地霜华。
手指落到琴上,宫商角徵羽,声声化作相思调。如绵如绢,如丝如缕,一寸寸展开来,细腻而不矫作。缠绵悱恻之声如同散开的轻烟,一点一点蜿蜒缱绻而起,又在空中淡淡散开,留下看不见的余香。
指尖一转,声声起,音符又化作翩然飞舞的雪,纷纷扬扬而下,倾落天下,战马嘶鸣,剑飞血起,寒光闪错,四处厮杀,刀戟沙哑,拼杀减弱,繁华尽落,天地苍茫,只剩下寂静的雪落声。
风过,肃杀。月落天涯。
琴音希,院落中的凉月依旧清冷,空枝之上前几日的落雪已融尽,倔强的瘦梅在破碎一地的月光中一言不发。
“你在想谁?又在恨谁?”一个磁性霸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