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商羽是从来不受威胁的人物。荒的不语和警告的眼神被他认为成了默认。
“为了那个妖孽!”商羽把“妖孽”二字咬得很重,荒听得很不爽。
商羽握着玉环的手一紧,然后松开。
夜风吹散他手里细细的玉屑。白玉屑中掺杂着些许血色,那是玉环中央那滴血玉。
“你……”荒一时气结。
如果匕首还在,她会毫不犹豫地划过他的咽喉,让他死在这里!绝对!
“你为了那个妖孽瞪孤?”商羽霸道地欺上荒。
“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荒绝望地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很痛,很痛,那枚玉戒一直挂在她颈间坠在胸前,哪感觉让她觉得,其实爹娘还是在身边的。她一个人站着的时候望月,望天,都感受着胸前这枚玉戒给她的依靠。
可是现在……粉碎了,被风吹散了。
荒的愤怒在撕心裂肺的,从心的地方开始漫布全身的疼痛中化作绝望和孤独。
那个一向狂傲自负的商羽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做不知所措的东西。
“哼。”荒冷笑一声。罢了。没有了就没有了罢。一切都要消失的。摇摇晃晃站起来,站稳了,走向殿中,荒解下颈间空空的红绳,在烛上,燃了。火焰嘶鸣而上,直到荒的指上。
商羽望着那个浸透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的身影晃进殿里,消失在月殿深处的黑暗中,坐到了殿前的石阶上。
月华如练,洒落千里的凄凉。
蜷在大床上的荒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自己把自己包藏起来。那个舔伤口的姿势倘若被某些人看见会心痛的罢。
青丝在身后的铺着,缱绻着,脸上似乎还有泪痕。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子蜷缩起来竟然只有这么一点,在这么大的床上更是显得孤独极了。
荒久未起,侍女们担心却又不敢进,直到帝赏赐的锦缎丝绸、珍珠首饰、胭脂香粉、钗钿簪花等等见所未见的众多赏赐送到殿里了,宫女们才壮着胆子进来请荒接旨受赏。可是进来就看到如此睡相的荒,一群宫女也不禁心痛生怜。
荒睁开眼睛,头有些痛。
宫女禀报了外面的情况,荒却皱了皱眉,道:“我不舒服,无法接旨。至于东西,让他们送回去罢。”说完重又躺下面向墙壁。
宫女犹豫着,为难地回了传旨的公公,那传旨公公更是一脸为难,简直要哭了的样子,急道:“哪有不受如此重赏的姑娘啊,这么大的赏赐可是前所未有的,这姑娘是闹什么脾气啊?”说是帝有口谕,若是荒不受,那么传旨送赏的公公宫女就不用回去了,直接问斩。
月殿的宫女一听,忙又赶回荒的寝宫,如是回了荒。
荒身子也不转过来,淡漠的声音带着倦意,“斩了就斩了罢。”竟是如此轻描淡写。
那宫女一听,傻了,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荒就那么背对着她躺着,也不动,也不出声,看不出她是怎么想的。
那宫女站久了,外面一干即将处斩的人可是忐忑不安,度日如年,紧张得几乎汗淋淋的了。这比挨板子还要痛苦啊。
久久不见荒有反应,那宫女无可奈何地往外走,将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听见一声,“罢了。留下罢。你们看着喜欢自己取了去。”
那宫女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又一会,又让外面的人受了几分煎熬,才醒悟过来,还有些不相信地往外继续走,脚下的步子都有些飘飘然了。
把荒的话原样传达一边,外面的人也一样都傻了。这……这是多大的赏赐啊,随便拿?看着喜欢自己取了去?
天呐,这可是一辈子不曾想过的。
宫女里也有上了年纪经了大事的,想了想就醒悟过来了。
主子这是不在意这些东西,只不过为了留下这些人的命才勉强收下的。她们怎么可以真的依着自己的喜欢收下?改日被帝知道了,有他们受的。主子这是拂了帝的面子,她们一群下人倘若不知好歹跟着不给帝面子,帝不收拾主子,却会加倍算到她们头上。
于是有几个精明的宫女把赏赐收下,按着那单子上列着的看了看,那首饰都是上等,且都是没有重样的,自然不能取,胭脂香粉之类的主子从来不用,这些倒是可以分了,绫罗绸缎里有她们不能穿的料子和颜色,取些普通的可以分了。其他的,都得收起来。这些就够了,比起其他宫里那些娘娘分给下人的还要多许多。
这几个主事宫女又吩咐了不可张扬,毕竟主子这话说得听起来跟气话一样,她们伺候主子发觉她就是这般性子,但是外人断不会如此以为,反倒会说她们投机,分了帝赏赐给她们主子的东西,那么,可就有麻烦了。主子似乎很讨厌惹麻烦,倘若她们有了麻烦上身,主子可不准会保她们。
可是,帝赐荒如此大赏的事却很快传遍了后宫。
一时间,后宫妃嫔个个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荒常赤着脚踏在月殿冰冷的石砖上,一袭白衣松松散散,头发依旧散着,只是鬓边发拢至脑后以那支桃木簪簪着,似放浪形骸之人。
也有时会在偏殿里,屏退所有人,她一个人在那里躺着,直接侧卧在冰冷的地上,单手倦倦支着头。
白衣散散垂于肩上,青丝垂落,散于胸前身后的地上,荒有时闭上眼睛假寐,有时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天空或者庭树。偏殿前有几株花树,可是天尚寒,未有花开。
几只鸟落在殿前的地上,跳跃着。不知在啄食着地上的什么。
荒就那么侧卧着,看着它们,那些鸟儿里有胆大的,竟直接上了殿前的廊里来,距荒不盈尺远。荒看着它们,眼里有淡淡的忧伤。
那鸟儿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忧伤,不再跳跃,抬起头来望着她,漆黑如豆的小眼睛直直盯着慵懒地侧卧着的荒。
突然院中的鸟扑腾而起,殿上的鸟儿也惊飞了,落上院中那些花树,那灰色的,没有花叶的树枝有些不承突如其来的重量,摇晃着。
荒倦倦抬眼,外面有人闯进来,月殿的宫女拦不住,不安地追在后面。
为首的一个女人有些眼熟。看起来都是妃子和丫鬟的打扮。荒一想,也就明白了。为首那个就是那日筵席上坐在商羽怀里的那个,这些人,应该就是为了商羽补偿……不,在她们所知,是赏赐……的那些东西而来。
“哼。”荒轻笑一声。
鸟儿飞走了呢,没得看了。于是闭上了那双深邃忧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