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过城郭,不曾料想前面人山人海挤住了道路。莫尘和荒下马,莫尘警戒地探视着前面的情况,原本以为有什么事故,却原是某大户人家的女儿抛绣球招亲。
楼下圈定范围里的男子大概也都是一方有头有脸大的人物罢,圈子外面的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荒好奇地抬头看了看楼上,有帘子挡着,看不清后面女子的容貌。
有点失望呢。
莫尘注意到荒的情绪,有些不满,“看为夫还不够吗?还想着别人?怎么,你也想去?”荒知他是故意的,没事找事,无理取闹,荒也不理他,甚至故意挑了挑眉。
玩笑开一下就好,没有必要执着,莫尘也只是笑笑,牵着马试图从拥挤的人群里挤过去。人多,冲撞也多,莫尘始终把荒围在自己胸前,护着她,荒自然有所觉察,心里满满地充盈着感动。
人群突然更加拥挤起来,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楼上女子走出帘子了,正准备抛绣球。
再好看也比不上荒,两人只是瞧见原委,又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正是如此,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楼上女子注意到了他们。
抛绣球招亲本就是个形式,那楼上女子是身怀武功的,又那绣球里可不只是谷壳这样轻飘飘的东西,里面可是包裹着银子的,抛掷起来也有着相当的准头。所谓抛绣球招亲,女方家里其实早就有所想法。
可是谁料,女子远远望见楼下人群里两白衣男子,一颗芳心就这样遗失了。
女子纤纤玉手举起精致的绣球,楼下的男子仰望着女子容颜往来踱动,以求能够抓住幸运的绣球。
人群骚动加剧。
莫尘和荒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正站着舒气呢,莫尘怀里抱着荒,将要把荒送上马,横空飞来一物,正照着莫尘怀里的荒,莫尘怎么会让任何东西伤了自己的妻子,眼疾手快的莫尘一手抱着荒把她护在怀里,另一手就从空中拦下了飞来的不明物体。
一个华丽的转身,莫庄主怀抱爱妻,一手抓着,“凶器”,一双美目凌厉地望向“凶器”所来之处。
正巧亮相在众人面前。
举众哗然。
世间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而且一次看到两个。虽然,此二人姿势太暧昧了些。
看清手中为何物的莫尘和他怀里经此突变的荒面面相觑。
反映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两人交换眼神,绣球往人群中一抛,上马飞奔而逃。
真真的落荒而逃啊。
别说是楼上的女子家里不同意,就算是城里的围观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就这么让他们跑了的啊,人群都动员起来,追赶策马而逃的莫尘和荒。
真是搞笑。
从来都是在沙场上让敌手落荒而逃的幽冥之影啊,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如果商羽知晓此刻情形不知会作何感想。
年少万兜鍪,挑剑破敌手,挽弓射天狼,挥剑送鬼神的幽冥之影,战场上策马破敌,勇捣黄龙府,骑到之处,震破万人胆的神将,今日被一群手无寸铁的民众追赶得如此狼狈,所为之事竟然是……算是“逃婚”罢……就算是坐下宝马踏星也会感到丢脸罢。
真是狼狈。
前所未有的狼狈啊。
莫尘坐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踏星,一气奔出城外数里,按着之前计划的罕有人迹的路径,一直到了一处山谷。
马上二人相拥大笑。
流水叮咚,鸟鸣嘤嘤。
分明春归不久,可此地却是繁花似锦,满谷奇葩竟向斗艳,如茵如织地铺满。微风拂过的时候,万千花朵摇摆着,芳香弥散,柔软美丽的花海连成一片。溪水淙淙流淌,在远方汇聚成湖,湖水在蓝天映衬下碧波粼粼。
这也许是造物最美好的眼神。
莫尘下马,抱下荒。闭起眼,风里牵着绵绵幽香,在衣袂间飞舞。
“真好。”荒闭着眼,轻轻叹。没有词文应景,抛弃了华言锦词,只是如此直白而简单的两个字……真好。却最最简单地表达出此刻心情。
“嗯。”莫尘温柔地笑着应声。
面前是纯朴的自然,身旁时心里挂牵的人,执手并肩,看天地寥廓,此生如此,复何求?
侧脸看见莫尘温柔的笑颜,风撩起衣袂,长剑配侧,墨发飞扬。
红尘纷乱,喧嚣万丈,人世凡俗永割不断,情字难言。但是,管他将相王侯还是万世千秋,执手之人就在身边,韶华易逝,繁华难留,张开手就看得见掌心里的生命一点点流落,抓都抓不住,挽也挽不下,执手此刻抵得上相思一生。
不想空等,只愿牢牢握着她的手。天地由他,问鼎逐鹿自此无关。黄沙覆掩多少相思并几重思念,黄土之中尘化了多少英雄春秋,青丝易成霜,当年谁挽住谁的手?
花谢花开几重事,再不愿,来年花下只独酌。
牵着荒的手,坐在花田之间。
荒倚在莫尘怀里,看眼前花随风摇曳。
蝴蝶翩跹,双双飞舞。
“尘……听说蝴蝶啊,跟爱情有关呢。”
莫尘不作声,轻轻吻着荒被风扬起的长发。
“据说啊,从前有个叫做祝英台的女子,美丽聪颖,随着兄长学习诗文,一心想要往远方求学。可是女子怎么能够在外面抛头露面呢?于是她就女扮男装。她的父亲也是爱她的罢,见她的装扮无破绽可寻,不忍拂了爱女的心意,于是就许了她。”荒带着浅浅的笑意靠在莫尘怀里,低低讲述着,声音安稳细腻,像是这幽谷中恋着芳香的微风。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意料之外的邂逅。那祝英台在求学路上就遇见了一个叫做梁山伯的书生。两人一见如故,于是在草桥上义结金兰,而后一起拜师入学,自此,同窗共度,形影不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梁山伯竟然全然不知祝英台是女子,而祝英台却深深陷入了对梁山伯的爱恋之中。祝英台的父亲也思念女儿啊,于是书信如雪,翩翩而至,催归甚急。祝英台只得仓促回乡。长亭相送,祝英台多次借物抚意暗示爱情,可是那梁山伯却是个呆子,不解情人语。祝英台无奈,谎称自家有妹,愿与梁山伯做媒。可是待梁山伯赶到祝家求婚时,祝英台的父亲已经将女儿许配给太守之子。”
“白衣苍狗啊。”荒叹息一声,往莫尘怀里有靠了靠。“二人楼台相会,却是执手相看泪眼。凄然离别时候,许下誓言:生不同衾死同穴。”
“后来……”荒不再出声,莫尘便续上。
荒轻轻叹了口气,“我果然是不会讲故事啊。”揉了揉眉心,荒继续讲下去,“后来,梁山伯被朝廷拔擢为县令,然而心心念念已许给他人的祝英台,终抑郁而故。祝英台闻此噩耗,痛不欲生,被迫出嫁之时,便绕道梁山伯墓前。祝英台下轿祭奠,悲恸中,风雷大作,坟墓爆裂,祝英台就这样践行了死同穴的誓言。”
“而后,雨霁天晴,长虹悬空,祝英台和梁山伯化作蝴蝶,翩跹人间。”莫尘以温柔宁和的声音续上这个故事的结尾。
“是啊。这个故事……是你讲给我的呢。”荒嘴角勾起一点微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