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相信啊。觉得是很无聊的故事呢。”荒无聊地扯过一根草,翠绿的草茎在青葱般的玉手间弯转,绕过指尖,还是羁绊在五指之间。
“偶尔相信一下也是不错的事情。”
“嗯。也许罢。”荒玩弄草茎的手停下,五指一松,柔韧的草茎弹回去,那棵草在身边抖动了几下,依旧站立着。“尘……如果……”
如果有朝一日面对生离死别……
“罢了。”沉吟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莫尘箍在荒腰间的手臂用了用力。
“啊,只是……我这一生负了太多人,大约会牵连到你罢,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荒笑得温婉而妩媚,却看得莫尘心中一阵阵地抽痛。
“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莫尘抱着怀里的荒,郑重地重复,也是强调。强调给她听,不要她抛下他,自以为是地承担着一切逃开。
荒没有应,闭上眼,靠在莫尘的怀里。这个温暖的怀抱,是属于她的啊,真是不可思议呢。
尘,如果有这样的一天,我被迫着嫁给你之外的人,我的心会碎掉罢。因为现在单是想一想就会很痛呢。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哼。”荒冷笑了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无聊的想法?
“笑什么?”莫尘在耳边温柔地问。
“没什么,只是笑那个梁山伯真是个傻子啊,那么久都没有发觉祝英台是个女子吗?祝英台也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连分别的时候都不肯直接告之自己的真身呢?真是不够坦诚的人啊。”
“嗯。所以啊,有事的话,记得坦诚地告诉我。因为……我是你的夫君啊。”
荒始终闭着眼没有睁开,笑了笑。
“尘,是不是该下雨了呢?”
莫尘抬头看了看天边,有云聚起。“嗯。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罢。”
“可是……我想淋一下雨呢。”荒闭着眼不肯睁开,即便是仰起头来冲着莫尘妩媚地笑也是这样,不肯给他看她的眼。
温柔地把荒揽进怀里,善解人意的声音响在耳边,“难过的话就哭罢。不用掩饰。”
荒在莫尘怀里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乖地溢出眼角。
潇潇雨,柔柔洒落。
莫尘怀抱着荒坐在山岩下避雨,踏星安静地站在一旁。
荒仰头望着天空中停留的云出神,优雅的玉颈仰成优美的弧度,幽深的眼眸像一汪潭水倒应天空,纤长的睫毛微挑着,轻轻颤动如同风中的花蕊。偶尔有雨丝飘至岩檐下,沾染在如缎青丝上,晶晶亮亮,与外面摇曳的花朵一般。
“尘……苏予,他还好吗?”
“嗯?”莫尘不解她如何想起他来,应道:“还好罢。”
“他那个人啊,有些……让人看不穿呢。”
“嗯。”
“似乎是个无情之人。”
莫尘这一次没有应,沉吟许久才道:“其实,他只是不信情罢了。他是出身名门的啊,不过,是庶出。他爹风流,他也不过是他爹留下的一笔风流债罢了,他娘就用这个孩子挤进了豪门。可是,他的日子却不好过。”
想想也知晓,一个并不被期望的,用来争名夺利的工具,被人鄙夷打骂斥责是常有的事罢。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丫鬟欺负。那时,我七岁,他九岁。我是御龙庄少庄主,他是连下人都不如的不被承认的少爷。我在假山后看着他挺直脊梁站着。我没有出手帮他,只是跟他爹要了他来。哼。”莫尘冷笑一声。“他爹竟然不记得有这么个儿子。”
“我冷眼看着他站在大厅里宣布与他爹娘断绝关系,然后带走了他。”
“他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跟着我学习经商,第二年开始掌管商部事务,又过三年之后,他十三,御龙庄商部基本上是由他在管。两年时间,他把御龙庄商部扩展到了昭戈。那一年,我遇见了你。”
“那年,你十三,已经在掌管御龙庄,虽然成为少庄主,但是已是庄中的中流砥柱。”荒笑了笑说道。
“苏予的心里……也该是有爱的罢。”荒望着天空幽幽地叹了一声。
那个人,曾经给她很温暖的感觉。微笑着,站在一边看她沉醉在那些花和毒之间。对于她不认识的毒,不慎染到,有奇怪的反应的时候,他总是在旁边将嘴角的笑容恶劣地加深几分,然后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身边为她点穴或者扎针。
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中的毒从来都没有什么大碍。
她还记得苏予的手指微凉,比她的暖一分,却仍旧是凉。他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以为他在身后的时候,一转身却不知他在何时离去,以为他不在的时候却又会不经意瞥见他的浅笑。
也记得,有一次看见他坐在亭中,单手撑着额头,以为他在小憩,却不经意看见石桌上有滴水的痕迹,宽袂没有遮掩好的脸上,有泪痕。
那个人啊……
有多少次,她想要跟他说,不想要笑的话,就不要笑了。那样不达心底的笑容……其实很冷漠啊。
但是转而想,自己的脸上又何尝不是总挂着笑意呢?
以笑为盾,他们这样的人,已经习惯了伪装,那样的笑容,不过是用来给自己以安慰的依凭。
也许有一天,总会有个人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并勇敢地揭开他脸上的面具,与他真心相对的罢。
“予心城太牢固,戒备太深,很难啊。”莫尘仿佛看穿了荒的心事,轻叹。看见荒染着忧伤的眼眸,莫尘笑了一声,“矢衣现在在苏府上,貌似予现在很是头痛啊。”
“矢衣?我以为她还在昭戈。”
“空王府吗?你可知道,你救的那个刺客是什么人?”
“不知道,送给空了。”荒揉揉眼,有点困了。
“你啊。”莫尘把荒揽进怀里,摇摇头,“那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啊,真想不到他怎么会在你身上失手。”
“因为我聪明。”荒说着,已经闭上了眼,“你怎么知道我遇刺?矢衣告诉你的么……不知道空现在怎样了……”荒问着,声音渐渐低下来,越来越含混。莫尘听她提起那个妖娆的男子,暗中吃味,可是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睡颜,也只是宠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