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悦揽着顾夜歌的肩膀，刚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于浩石化而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顾夜歌的小脸。
一时间，三个人全都一愣，没有了动作。
少顷，于浩最先反应过来，几个大步上前，然后蹙着眉关切地问着：“小夜？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的？是不是昨天回去之后，你家人责罚你了？还是你生病了？”
他精致的脸庞宛若顾夜歌初见他时那般完美，这副关怀备至的姿态，也宛若他们曾经恋爱的时候。
或者，就现在随便用来对某一个女孩子，她也会受宠若惊的吧，可是此刻，顾夜歌看着这样的于浩，心湖中却泛不起一丝的涟漪。
她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于先生，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随即侧过身打算绕开他就进店里去。
冷漠的口吻，疏离的眼神，如同冰锥般刺伤了于浩的心。
擦身而过的一刻，他抬手想要扣住她的皓腕，却被顾子悦抢先一步扣上了他的，然后不轻不重地丢开。
于浩眼眸里掠过薄怒，而顾子悦的整张脸都已经黑了！
“于浩，我的两个妹妹都不想再看见你了！你好自为之！”顾子悦说完，揽着小夜就进了店里。
店门外秋风萧瑟，于浩一向倨傲的身躯微微侧立，目光灼灼地盯着店门，双手紧握成拳。
昨天的订婚宴不欢而散之后，所有跟于浩家族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单位纷纷提出了终止合作的要求，有的甚至宁可赔偿他们违约金，也不想得罪了顾家引来更大的祸端。
要知道，在中国，解放军部队可是狠于一切的力量。
他彻夜未眠，心里一边想着小夜，一边寻求公司继续正常运行的方法，本来就因为工作上的应酬而惹出胃病的他，也是一直饿着，忙到下午的时候才有时间过来喝点粥，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顾夜歌。
他细细回想着顾夜歌之前的面色，那么苍白，心里很疼。
冷冽的秋风贯穿着于浩的思绪，他不怪顾夜歌昨天在订婚宴上拒绝他，甚至，他一早就是知道这样的结果的。
他之所以坚持，只是想要证明给她看，他于浩对她是真的真的不一样的，是可以豁出去一切的。
不管她信不信也好，他必须摆出这样的态度，让她懂他的心。
只是，于浩没想到，顾辽生起气来会这么狠，等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扼杀了他于家父子拼搏十余载的心血。
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想着顾夜歌现在也不好受，他忽然有些自责。如果当初提出取消跟顾羽依的订婚，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昨天的那一幕，他不怕自己真的倾家荡产，但是他却真的见不得那个小丫头受委屈。
嘴角漾开一抹苦涩的笑，他心知，这样深爱一个人的感觉，宛若当年，爱上付嘉敏的时候。
只是，往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多烦忧。
*
顾子悦领着顾夜歌进了店里，找了个僻静处坐了下来，然后给顾夜歌要了一份山药鸡丝粥，自己要了一份香菇鱼肉粥。
顾夜歌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菜单，蹙着眉直摇头：“别给我看，看的头晕。”
心知她可能又不舒服了，于是干脆拿着菜单自己看起来。
顾子悦对于孕妇食谱并不懂，却也知道一些常识，于是柔声咨询着：“木耳炒猪肝怎么样？补血的。”
顾夜歌摇摇头。
“那爆炒腰花呢？金针菇牛柳？”
顾夜歌还是摇摇头：“你点你自己想吃的吧，我真的不舒服，能把一碗粥喝完，还不吐出来，都不错了。”
听她这么一说，顾子悦更心疼了。
他叹了口气，将菜单放一边，然后就跟服务员要了个凉拌黄瓜，还有香菇菜心，别的都没要。
他伸手越过桌面紧紧握住顾夜歌的小爪，黑眸闪闪：“一会儿吃完饭，我们一起去超市，你喜欢吃什么菜，我们就买什么菜，晚上回了疗养院之后，你歇着，我给你做。”
顾夜歌嘴角一弯，心里是甜的：“你做？”
脑海中暮然想起有天早上是吃了他做的早餐的，他的手艺似乎比她还要好呢。
于是，她也不客气了：“好啊，我也想尝尝被你伺候的滋味。”
“呵呵。”
顾子悦笑了，很快，粥跟菜都上了桌，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顾子悦一边吃菜一边喝粥，时不时观察着顾夜歌脸上的神色。
只要她动作一顿，或者忽然蹙起了眉头，他就立即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她不舒服，吃不下去。
他第一次知道，女人怀孕，原来是这样的辛苦，连吃一顿饭都成了这么困难的事情。
吃了一半，顾夜歌忽然笑了：“你这样只要素菜，是因为害怕我闻见荤腥气儿反胃不舒服？”
顾子悦微微一笑，看着她：“你呢，现在胃里感觉怎么样？”
她眨眨眼，点点头：“喝了热乎乎的，很舒服。这种粥养胃。”
顾子悦默不作声地吃着，眼睛还专门瞥了瞥她的碗，记住了大概的山药被切的形态，还有鸡丝的形态，想着，既然她觉得这粥养胃，那他回去可要好好学着做做看，万一后面反胃的厉害了，可能除了这粥，她还真的吃不下别的了。
时光静静流淌，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等到顾子悦跟顾夜歌一起走出粥屋，回到顾廊的时候，家里的大厅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管家说，大家都回房午睡了，还没有起床，只有老爷子在书房里处理一些文件，明天赶着回军区要开会用的。
顾子悦点点头，送着小夜回了她的房间，然后吩咐她把房门反锁起来，谁敲也别开。
他就怕这会儿顾羽依没事找事有来伤害小夜，小夜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更不能受委屈了。
顾夜歌倚在门边笑：“一会儿你来了也不开门？”
顾子悦叹了口气，抬手在她鼻尖轻点：“淘气！当然只有对我才能开门！”
“恩。”她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顾子悦又说：“我上去跟爷爷说一下要带你回疗养院去，你在这里等我，很快我就回来了。”
顾夜歌眼珠子转了转，拉住他：“爷爷要是问，你就说，我是因为月经不调才去看的妇科。”
“月经不调？”顾子悦一愣，心里还在怎么跟爷爷解释而苦恼，毕竟他对女人的那些事儿真的一窍不通，现在顾夜歌告诉他，他才恍然大悟：“也是，月经不调也可以看医生。”
“去吧。”
“你先关门，我听见你反锁的声音，我再上楼，不然，我不放心。”
面对顾子悦的坚持，顾夜歌又无奈又温暖，半带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将房门关上，并且反锁了。
顾子悦听见动静以后拧了拧，没拧开，这才满意地抬步，往楼上而去。
*
顾辽书房。
顾子悦进去之后，站在顾辽的办公桌前，尽量故作轻松道：“爷爷，小夜去医院看妇科的事情，我问清楚了，她那是月经不调，又怕我们笑话她，她脸皮本来就薄，想着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就自个儿悄悄去了。”
“是么？”顾辽眼皮也没抬一下，问的也很自然，却让顾子悦莫名的额头想出汗。
顾子悦点点头：“是啊，医生给她开了点药，说吃两天就好了。”
“恩。”顾辽淡淡应了一声，之后很长时间没说话。
顾子悦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顾辽对顾夜歌的事情一向特别关心紧张，怎么今天的态度反而不咸不淡了？
一想起他之前跟顾夜歌共有的默契，顾辽之所以知道她去看了妇科，绝不是因为有熟人看见，而是因为顾辽派人真的跟着顾夜歌了。
这会儿，顾子悦心里七上八下，他不怕别的，就怕顾辽是因为看出了他跟小夜的不对劲，才会一直找人跟着小夜。
甚至，他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跟小夜在疗养院里出双入对的画面，也让人跟踪看了去，已经告知了顾辽。
可是，想起小夜苍白的面色，他的面色紧了紧，心想，豁出去了：“爷爷，小夜想回疗养院去住。我也觉得，她不适合跟依依住在一起，所以，我一会儿就想带她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辽忽然停了停手里批示文件的动作，抬起眼眸看了眼顾子悦。
那眼神，深邃而犀利，让顾子悦觉得，太高深莫测了，于是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
顾辽眨眨眼，放下手里的笔，抬手端过面前的一杯茶，小酌了一口，然后静静道：“小夜今年，十九岁了。”
说完这句，顾辽忽然没了下文。
顾子悦不动声色地站着，他隐约觉得，这老头就是在跟他玩心理战，他要是扛不住，那就是输了。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恩，十九了。”
顾辽放下杯子，又说：“之前依依说要跟于浩订婚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早，依依才二十一岁。”
顾子悦喉结动了动，面上死撑着，心下却将：做贼心虚，四个字，领悟了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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