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翔瞥了一眼顾夜歌戴着耳麦看电影的样子，然后看着顾子悦，语重心长道：“子悦啊，我今天看见外边公告栏上有一则你下达的新令，上面内容让我觉得有些怪异，所以过来问问你。要知道，你爷爷专门让我配合你的工作，帮助你的成长，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你去了国外四年，但是在我眼里，你就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顾子悦轻轻挑了挑双眉，心下明了了。
其实，当他下完那则命令之后，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却在办公室里被顾夜歌念叨了好一阵子，他没反应，不搭理，这丫头这才泄了气开始玩电脑。
现在沈翔因为这件事情找来了，难道，他真的做的有不妥？
要论工作的话，他一向雷厉风行，一丝不苟，一切按照原则来，处置有度。但是只要牵扯到顾夜歌的话，他便会没了顾忌，只觉得怎么保护她都不过分。
他没有回答沈翔的话，因为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但是那眷念的眼神一直柔柔地洒在顾夜歌的小脑袋上，沈翔也是聪明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于是，在顾子悦开口之前，他又说：“还有就是，子悦啊，你每天上班，带着妹妹可不是件好事情啊，人多口杂，再说了，这不是在你外公的公司里，这是在部队，部队是个肃静严谨的地方，多少人的眼睛在看着呢。你上午下达的那个新令，沈伯伯心里也有数，但是一道令堵住了悠悠之口，却也让你大失军心啊，你爷爷做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你是顾家的接班人，自然是要从现在开始，时刻严于律己，给全军做个榜样，不然，就算你到了那个位置，没有威信，没有军心，只会是个空架子啊。”
顾子悦蹙了蹙眉，点点头：“沈伯伯教训的是，子悦一会儿就让人把那道新令给撤了。”
沈翔欣慰地点点头，看了眼顾夜歌，又看了眼他：“顾三小姐不是在念大学吗，怎么还会来汤山？逃学可不是件好事情，尤其汤山毕竟是郊区，开车进南京也得花时间啊。”
顾子悦笑笑，看了眼面前光洁的茶几，这才想起来，人家来了半天还没给泡茶，于是起身在冰箱里取了一罐椰奶递给沈翔：“沈伯伯，我没准备茶叶，喝这个吧。”
椰奶，是专门给顾夜歌准备的。
甜甜的奶味，还有椰子的香气，女孩子基本上都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只是顾子悦给顾夜歌之前，都会加热，然后倒在杯子里，给沈翔的，却是冰的。
谁都知道，现在已经深秋了。
沈翔接过椰奶，面色有些阴郁，诧异地看了一眼顾子悦：“子悦啊，你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这种天气不能再喝这么凉的了，肠胃会不舒服的。要我说啊，你身边就缺个跟你差不多大的，还能照顾你生活的女人。”
顾子悦笑笑，没说话，自己取了一罐，拉开拉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谁都听得出来，沈翔这是千方百计想要赶走顾夜歌，然后把他自己的女儿沈佳佳送来顾子悦的身边。
顾子悦一口气喝了半罐子，有些卖萌地舔了舔嘴角边的余汁，然后颇有深意道：“沈伯伯，现在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而且这么多年我秋冬都喝惯了冷饮，从来没闹过肚子，您要是非给我换成温热的，我还真是喝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顾夜歌的小脑袋忽然动了动，然后伸手就去抓面前还剩下一半的奶。
顾子悦立即蹙起了眉头，几个大步越过去伸手抢过她的杯子。
空气里弥漫出一股异样的氛围。
沈翔静坐，表示诧异，就看见顾夜歌摘下了头上的耳麦，一脸无辜地看着顾子悦。而顾子悦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凉了，我给你换热的。”
说完，他端着那半杯椰奶就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顾夜歌眨眨眼，没有说话，可是顾子悦却从她的瞳孔里捕捉到了笑意盈盈。
他喝完，就大步走去自己的办公桌前，将自己保温杯里给顾夜歌专门温的椰奶倒出来，雪白的奶汁带着温热的气息，香甜的味道一下子窜入空气里，萦绕在顾夜歌的鼻尖，只觉得，这股香甜直直沁入了心里。
倒了一杯，顾子悦又赶紧把保温杯的盖子拧紧，这才端着微微冒着热气的椰奶过去，递给顾夜歌。
待顾夜歌接过杯子，顾子悦这才记起房里还有个沈翔般，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身走到沈翔身边，又坐了下去。
这一下，沈翔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很明显，这个顾子悦根本就不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而是他很会照顾人，尤其是他的小妹妹。
沈翔探究的目光落在顾夜歌的小脸上，见她已经摘下耳麦在喝东西，他忽然间也不知道要跟顾子悦说什么了。
想来，沈佳佳昨晚跟他说的，他们兄妹有问题的事情，还真有些靠谱。
眨眨眼，他也不想做的太明显，免得打草惊蛇。他这辈子是怎么也做不到军长的位子了，但是他还有个才色双绝的女儿，沈佳佳将来若是军长夫人，那么他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不过，眼下，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狡黠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几番计算之后，他故作轻松地笑笑，看着顾子悦：“子悦啊，该下班了，我先回去了，后面有事情我们再联系。”
说完，不等顾子悦挽留，他就起身站了起来。
顾子悦笑笑，谦逊而温和道：“好。”
待送沈翔出了办公室，关上门回来的那一刻，顾子悦直接走向顾夜歌，然后凑上去坐在她身边：“在看什么片子，这么投入？”
顾夜歌笑笑：“瞎看呗。”
顾子悦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然后说：“恩，下班了，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俊朗好看的侧脸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脸颊，她眼中含笑地转过脑袋，然后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很响地“吧唧”了一口，然后就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顾子悦心头一动，捏住她的下巴，柔软的双唇覆了上去，由浅入深，辗转反复，直到将她的红唇蹂躏地微微红肿，这才放过她。
她哀怨而薄怒的小眼神写满了控诉，小嘴唇上的皮肤被他吸咬的火辣辣地疼，他却是不以为然地笑笑：“别这样看着我，该谋取福利的时候，我下手一向不会客气，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拉。”
说完，还面带痞气地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对准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俩人就这样你侬我侬了好一会儿，最后顾夜歌被他闹的彻底没了脾气，温柔地窝在他的怀里，想了想，说想吃鱼头豆腐，于是顾子悦便笑嘻嘻地带着她一起去吃。
只是，顾子悦的车刚刚开出营房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子悦好奇，这个点谁会给他打电话呢，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居然是顾辽。
眨眨眼，顾子悦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昨天顾辽还说，已经有人去顾家向小夜提亲了，所以某种程度上，顾子悦开始反感可能是让小夜相亲去这一类的电话。
“爷爷么，你开车，我来接吧。”
顾夜歌见他久久不动，于是探过脑袋一看，伸手就要去接，却被他手臂一歪绕了过去：“没事，我接吧，也许是公事。”
说完，他手指一划就接了电话。
“爷爷，是我。”
“你们在哪儿？”
“刚刚出了营房门口。爷爷，有事？”
那边，顾辽顿了顿，然后说：“依依怀孕了，要是在南京做人流手术的话，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所以我跟你爸爸妈妈带她来汤山了，把做手术的医生也带来了，下午就准备做了。现在我们在汤泉西路的农家菜馆里，你跟小夜一起过来吃饭吧。”
顾子悦蹙了蹙眉，没想到顾羽依居然有了于浩的孩子，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顾夜歌，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挂完电话，顾子悦将车子开到一边，然后调转车头就相反方向而去。
顾夜歌疑惑不解：“怎么了？不吃鱼头豆腐啦？”
顾子悦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拉住她的小爪：“不吃了，依依怀孕了，爷爷把医生带来了，下午在这里给她做人流手术。”
顾夜歌闻言一愣，不再开口多言。
直到车子停在农家菜馆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进了店里，进了包房，就看见顾辽跟顾天凌还有谈欢都在，顾羽依更是红着眼眶在哭，一边做了个很斯文的女士，顾子悦心想，八成这就是妇科医生了。
领着小夜跟一圈人打过招呼就坐下，谁都能感觉出来，这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开饭之后，谈欢给顾羽依盛了碗汤，女医生立刻说：“下午两点手术，现在开始不能吃东西，只能忌口。”
谈欢看了眼顾羽依，然后又将手里的汤放在了自己面前。
顾夜歌抬眸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顾羽依的小脸上，一看她那哀怨委屈的样子，顾夜歌就知道，顾羽依八成是意外被家人发现的，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又被爷爷强制性拉来做这样的手术的。
不然以顾羽依的性子，那天于浩当众悔婚，她早拿自己怀孕的事情逼迫于浩将订婚进行到底了。
尤其现在看来，顾羽依到这一刻还在等着于浩回心转意呢。
在别人伤口上撒盐，顾夜歌从来不屑这么做，她不动声色，顾子悦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他帮她夹菜，她便安稳地吃着。
她想，这孩子做了也好，顾羽依早晚都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这孩子万一生下来，将来没了妈妈，还真是可怜。
一圈人默不作声地吃饭，顾羽依咬着唇，独自啜泣了一会儿，不甘心道：“我，我可不可以过几天再做手术，我，呜呜~我感觉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我怕我就这样死在手术台上了。”
女医生闻言，立即安慰她：“二小姐不用觉得害怕，你这两天不舒服完全是因为心理加上生理上的妊娠反应。而且你要相信我的专业能力，这种手术其实很简单，我一定会帮你处理的很好，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育的。”
顾羽依不依：“呜呜~可是，我好怕，我现在就头晕了，呜呜~”
她这样哭哭啼啼的，顾辽听的一阵心烦意乱，蹙着眉头放下筷子，顾天凌见二女儿这样，也心疼，又怕老爷子再对二女儿发脾气，连忙端着谈欢面前没人动过的那碗汤递给老爷子：“爸爸，您尝尝这家的鲜菌汤吧。好像是招牌菜。”
顾辽阴沉着一张脸，接了过去。
女医生看了眼顾羽依，知道小姑娘第一次做人流手术都会害怕，于是贴心地解释着：“二小姐，你真的不用怕，我给你打一针，你就睡着了，等你醒了，负担已经解除了。而且我看了你今早做出来的B超，胎儿已经不能再拖了，你现在已经是高危人流了，再过几天，怕是不引产都不行了。”
顾夜歌心头一惊，这个顾羽依，怎么会自己怀孕这么久都没察觉？是猪吗？也难怪顾辽会兴师动众专门请了个厉害的医生来做手术，原来是这项手术本身有难度，胎儿已经很大了啊。
眨眨眼，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吃着。
可是，一边的顾子悦却似乎听出了些许端倪，疑惑道：“引产？跟胎儿大小有关系？”
顾子悦对这些还真是不懂，他只在新闻上看见过这个词，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干嘛的。
顾夜歌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心上一惊，手机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原本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依着顾子悦的意思来，到时候跟他说是人流，但是去做引产，反正他不懂，不至于那么心疼她。
可如今，她刚想要岔开话题，就听见女医生说：“是这样，在医学上，我们对孕妇终止妊娠最通俗的方式就是人工流产，但是人工流产是有时间范畴的，每个医院的具体规定不一样，但是通常都不允许超过早孕第55天。否则胎儿大了，做人流是有很大风险的，所以只能引产。而引产的话，那个就太受罪了。就跟真的生孩子一样疼，不过生下来的，是死的。”
因为此刻在吃饭，女医生害怕说的太详细影响一圈人的食欲，所以说的简单些。
但是即便如此，顾子悦也不是傻子，也听得出来了。
以前，他刚刚开始对人体的穴位感兴趣的时候，卸了一个人的胳膊，还专门跑去查有多疼，他记得当时查到的结果是，在医学上，疼痛分为十级，而生产就是十级。他咋了咋舌，没找到脱臼的疼痛等级，但是但是从对方满是汗珠的脸上就已经知道，很疼很疼。
如是这样的话，那生产，该有多疼啊！
他半带责备半带心疼地扫了一眼顾夜歌。
她上辈子有经验，这次居然不说！
顾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顾子悦目光灼灼盯着小夜的样子，眨眨眼，没说话。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菜：“小夜，多吃点。你最近气色不好，昨天听你哥哥说，你月经不调，一会儿吃完饭，让周医生也帮你看看。”
顾辽刚刚说完，顾子悦跟顾夜歌就异口同声道：“不用了！”
他俩喊完，一圈人愣住了。
顾羽依这时候正处在非常时刻，她的思维特别敏感，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什么，停止了哽咽，一脸看好戏地看着他们。
顾夜歌讪然笑着：“那个，昨天在医院拿了些药，已经开始吃了，就不麻烦周医生了。”
说完，感觉到气氛的怪异，她还撒娇般看了顾辽一眼：“爷爷，女孩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大家都坐在这里吃饭呢，你这样一说，我多不好意思啊！”
顾辽笑笑，摆摆手：“无碍，都是自家人。周医生是妇科方面的老专家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找她给你看看，刚好她也在嘛！”
谈欢一听女儿身体不舒服，立即关切起来：“是啊，小夜，医生的专业水准不同，治疗效果肯定也不同的，刚好周医生在，一会儿让周医生给你看看。有时候啊，着妇科的病可大可小的，不能儿戏的。”
一直没有再说话的顾羽依，此刻忽然插嘴道：“我听说周医生以前学过中医的，不如就给小夜把个脉吧，省的问她什么症状，她都不好意思说，让我们跟着白担心。”
顾子悦冷冷看了眼顾羽依，蹙着眉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不再让一圈人跟着你瞎操心！”
周医生一看他们发生了口角，有些坐不住了，赶紧拉过小夜的手就开始听脉：“我帮小夜看看吧，听个脉，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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