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顾子悦紧紧搂着顾夜歌娇柔的身子，内心一片宁静满足。
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慢慢讲述了顾辽之前在车里跟他说的，关于他自己的身世，直到这一刻，这对相爱的人心里重重疑虑与困扰悉数引刃而解了。
顾夜歌有些不敢置信，窝在顾子悦的怀里满怀感激。而顾子悦也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流下了眼泪，庆幸的，感恩的，幸福的眼泪。
“子悦，这么说，我肚子里的，不是个怪物，而是个健康的孩子。”
“恩”顾子悦后怕地心头一慌，还好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孩子却没事，他嘴角含笑，声音温柔地不像话：“我们一定会生下一个，像小杰一样可爱聪明的孩子。”
“子悦~”顾夜歌鼻子一酸，声色也跟着沙哑起来。
“傻瓜，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够陪你一起怀念他？”顾子悦将她揉进怀里，闭上眼，他的一只大手缓缓伸到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哄婴儿一般：“老婆，睡觉了。”
相拥而眠，这一觉，是顾夜歌跟顾子悦这些天来，睡的最踏实的一晚。
或许是由于心头的结慢慢解开，顾夜歌甚至在梦里，梦见了小杰，这一次，没有熊熊大火，没有谁的眼泪，只有小杰帅萌地站在阳光下，冲着她甜甜微笑着，她静静看着他，唤着他，他也伸开了双臂向她跑来，嘴里糯糯地喊着：“妈妈~妈妈~”
开满一片金色油菜花的海洋里，小杰跑在田野间的小路上，她也张开双臂去拥抱他，可是小杰脚下一滑，摔倒了。
“小杰~！”
她紧张地大声呼喊，就看见顾子悦快速上前，将小杰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并且将他扛在了肩上。
她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是多么地美丽，阳光下，空气里满是甜甜的油菜花香，微风浮动，一片金色耀眼的海洋，顾子悦就这样扛着小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狭窄的田间小路上，含笑朝着她走来。
当她终于触碰到小杰的双手，并且被顾子悦纳入怀里的那刻，小路上三人的影子，被阳光拉的长长的，融为一体。
蹙了蹙眉，顾夜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咬自己的耳朵，她睁眼一看，就看见顾子悦一脸宠溺地盯着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就像是被阳光浇灌到醉了的一样，耀眼而迷人。
“干嘛啦？”她微微躲开一点，然后扭头看了眼窗外：“天亮了？”
“老婆~”顾子悦不给她躲开的机会，要不是看她脸颊跟嘴角有伤，他一定会狠狠蹂躏一下她娇嫩的甜唇：“老婆，你真好~！”
睡梦里，顾子悦听见怀里的小人大喊了一句“小杰”，吓得赶紧睁开眼盯着她，生怕她又做噩梦了，谁知道，不一会儿功夫，熟睡中的小人却忽而笑了，一边笑着，还一边甜甜地轻声说着：“呵呵，子悦你慢一点，呵呵~”
看着她在梦里幸福的样子，顾子悦甚至有些嫉妒她梦里的自己。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他就是想要狠狠亲她，就是觉得这个小女人，越来越讨喜了。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顾子悦暂时放过她，可是邪恶的大手还是不过瘾般伸到她的腰肢上揉捏了两下，看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邪肆地笑着，这才掀开被子：“来了！”
顾子悦没想到谈欢这么一早就来了。
一开门，谈欢手里就提着一只大大的保温瓶，满面焦急地伸头往里面看，顾子悦想起爷爷昨晚的话，心里除了亲情之外，对谈欢又横生出些许怜悯与不舍。
“妈妈，进来吧。”
他接过谈欢手里的保温桶，然后关上门，看着谈欢扑到小夜床边，一脸心疼地看着小夜嘴角的针线，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再一次大滴大滴滚落了。
“妈妈，我不疼。”
顾夜歌知道谈欢是真心的，因为她做过母亲，所以知道一个母亲此刻有多痛。
谈欢擦擦眼泪：“傻孩子，怎么会不痛，都成这样了，都住院了。”
顾子悦蹙蹙眉，有些见不得妈妈总是掉眼泪，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妈妈，这里面是早餐吗？这么一大瓶，好像很丰盛的样子。”
顾夜歌配合道：“好饿。”
谈欢忽而一笑，抬手摸摸顾夜歌耳边的发丝，然后柔声道：“给你跟子悦带的早餐，本来怕来的太早打扰你休息，可是你爷爷说，子悦一早还要回部队，不能耽误工作，所以就让管家这会儿送我来了。”
顾夜歌眨眨眼，没有说话。
谈欢立刻意识到什么，害怕顾夜歌胡思乱想，于是解释：“哦，你爸爸本来想来看看你的，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觉得内疚，不好意思过来，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我来架床桌。”
顾子悦当即就转移了话题。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让顾天凌能意识到打小夜是错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让谈欢说什么代替他道歉的话了。
他不想让这个屡屡掉眼泪的妈妈再为难，而说出善意的谎言，也不想让小夜再次想起顾天凌凶狠打人的那一幕。
他将床桌架好，然后把保温筒放上，打开盖子，最上面的是谈欢亲手给顾夜歌包的水晶蒸虾饺，第二层是顾子悦最喜欢吃的牛肉锅贴，下面占了绝大部分空间的，是香浓诱人的金针菇鸡丝粥。
顾子悦早就饿了，馋的直流口水，他像个期待糖果的孩子般搓搓手，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他洗漱完毕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也神清气爽了不少，桌上，谈欢已经盛了两碗粥，蒸饺跟锅贴都放在了桌上。
顾子悦瞥了眼谈欢，然后笑笑，端起一碗就大口吃起来：“我先开动，不客气了。”
他心里有数，谈欢这些年没有能够亲手照顾小夜，怕是很内疚自责，所以现在，她应该很希望有机会弥补。
得说，顾子悦天生就是个做好男人的料，他看起来不似于浩那般深沉清冷，说白了，在家人面前还有些孩子气般，大大咧咧的，但是顾子悦心细如尘，也温柔体贴。
谈欢见儿子已经开吃，于是笑着端过一碗粥，小心翼翼地开始喂女儿。
看着女儿一口一口乖巧地咽下去，谈欢心头一片满足。
在谈欢看来，子悦跟夜歌都是她亲生的骨肉，这些年长期两地分居，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她多希望时间就可以停在这一刻，让这两个孩子永远永远陪在她身边。
顾子悦吃完早餐之后，抽过纸巾擦擦嘴，冲着还没吃完的顾夜歌道：“我先去上班了，下午一下班我就过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给我发信息，我给你们带来。”
谈欢冲他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晚餐管家会送来的。”
顾子悦笑笑，看了眼顾夜歌，顾夜歌冲他点点头，他这才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光，谈欢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女儿，护士进来给她量体温，检查身体，输液，包括后来周医生也来了，给顾夜歌把了脉，发现她现在需要加强营养，于是还重新配了药，加了些不含激素类的营养素。
还别说，顾辽昨晚送来的笔记本，真的是派上了大用场，顾夜歌输液，谈欢就陪她坐着，一起看她喜欢的电影。顾夜歌输完液，谈欢也一本正经地陪她光网上商城。
以前，谈欢只是在电话里或多或少地幻想着，自己十九岁的女儿会有怎样的兴趣爱好，跟人品性格。
现在，她可以亲自深入女儿的生活，并且亲自发掘并记住女儿的种种爱好，对谈欢而言，成了现在最上瘾的一件事情。
尤其她惊喜地发现，女儿虽然在中国被爷爷宠上了天，可是网购的时候从来不会去看奢侈品，相较于回国后见到的顾羽依，几天内顾羽依身上已经换了几个包，每个包都在万元以上，谈欢更欣赏小女儿质朴简单的性子。
中午的时候，管家过来送餐，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对于顾夜歌来说，挺惊讶的：顾羽依追到了外省找到了于浩，并且告诉了于浩她怀孕的事情，顾天凌跟于浩通电话的时候，于浩说，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以及未出世的孩子负责，于是顾天凌看在女儿一片痴心的份上，愿意再给于浩一个机会。
顾夜歌本以为，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下又勇气悔婚并向她示爱，说明于浩已经非常爱她，或者说已经可以为她豁出去一切了。
现在看来，又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嘴角噙着一抹自嘲地微笑，于浩啊于浩，果然，禀性难移。
谈欢叹了口气，怎么说，她也曾将顾羽依亲自抚养到好几岁，当年丈夫外遇的事情，至今孩子们都不知情，就连顾羽依自己都以为谈欢是她的生母，可是，在面对二女儿的婚姻问题上，出现了问题的时候，顾天凌从来不会跟她一起商量，问问她的意见，再做决定。
如果顾天凌今天问过她，她肯定不会同意于浩再跟顾羽依在一起。
谈欢嘴角也噙着一抹自嘲的笑，这么多年委曲求全，温婉贤惠，可是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候，私生女的地位都比她高。
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年那个小三，真的只是意外？
不然为什么她生的女儿，跟那个小三生的女儿，在顾天凌的眼里是如此不同！
眨眨眼，谈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夜啊，妈妈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顾夜歌抬眸望进谈欢眼中的凄凉，心头莫名一疼。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身的归属感吧，她见不得谈欢如此伤感落寞。
“妈妈，说吧，我在这里呢，虽然我年纪小，但是你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可以跟我商量的。母女俩，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顾夜歌心想，她灵魂的真实年纪都二十八岁了，也经历过一个女人该经历的了，结婚生子，抚育孩子，包括面对丈夫的背叛，还有离婚。所以，她很能够体会谈欢当年知道顾天凌外遇时候的那种绝望。
而谈欢听见小女儿这么说，心头一下子被灌溉进了温泉般，暖暖的，好舒服。
“小夜，妈妈，想跟你爸爸离婚。其实吧，这个念头在你出生之前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你们三个孩子都小，现在你们都大了，都开始有自己的生活了，所以，妈妈也想要过轻松自在的生活，想要轻松自在地呼吸。”
谈话说的很慢，生怕女儿听不懂似的，又怕谈及父母离婚的话题，会伤害到女儿，因此，她眼眸中掠过紧张，紧紧盯着顾夜歌的小脸。
顾夜歌听了一遍就懂了。
她点点头：“妈妈，如果离婚后，你能够更加开心快乐，那么我支持你离婚。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我希望看见你开心快乐。”
“小夜~！”
谈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地看了眼过早成熟懂事的女儿，然后轻轻将其搂在怀里。
“小夜，你想不想跟妈妈一起出国？妈妈以前没有好好照顾你，离婚后，你陪在妈妈身边，让妈妈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顾夜歌咬了咬唇，心想，顾辽怕是这几天就要找谈欢说自己跟顾子悦的婚事了吧，不知道到时候，谈欢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在二十八年前就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妈妈，我陪着你。”
顾夜歌乖巧地说着，心里也在默默祈祷，希望上帝可以眷顾一下这个善良温柔的母亲，让她重新回到幸福快乐的生活中去。
下午，谈欢跟顾夜歌都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期间，谈欢睁开过一次眼睛，看着女儿满是伤痕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尤其小夜是她亲生的，也是顾天凌的亲骨肉，他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呢？
换做顾羽依，怕是顾羽依就算把整个顾家都搅乱了，闹得再凶再猛，顾天凌也不会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的吧？
这其中的差别，谈欢不愿意胡思乱想，却又不得不胡思乱想。
闭上眼，罢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婚姻，早该结束了，不要也罢了！
晚餐前，顾子悦回来了，他身上的夏常服军装显然已经换过了，不过，他手里却多了两杯温热的橙汁。
笑嘻嘻将橙汁放床桌上，他帮顾夜歌跟谈欢都插好吸管，然后一人给一杯：“来，都喝点，补充维生素，提高抵抗力。”
顾夜歌白了他一眼。
他那点小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看她在医院里，嘴巴又受伤了，不方便吃水果，怕她维生素跟不上，对大人跟宝宝都不好。
甜甜的橙汁带着丝丝酸意，非常符合顾夜歌的早孕胃口。
她美滋滋地想着，顾子悦这个男人啊，真是好的没话说，心里再次鄙夷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于浩了？
潜意识地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却引来谈欢的误会：“怎么，味道不错啊，不喜欢？”
顾夜歌一愣，思绪回转，讪然笑笑：“很好，就是，刚才有点开小差，想别的上面去了。”
顾子悦干咳了两声，随即道：“不该想的就别想的，关键是珍惜现在拥有的，怜惜眼前人！”
“咳咳咳！”顾夜歌刚刚又吸进一口，听见他这话差点呛着。
这男人，越来越闷骚了，跟她的默契也越来越好了，以前他总是不明白她心里想什么，现在，她哪怕眨眨眼，转下眼珠，他都能把她看的透透的。
还把话说的这么明显，就真的不怕谈欢看出点什么？
谈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儿子的话：“是啊，珍惜眼前人。妈妈现在眼前就你们兄妹俩了，所以，以后妈妈要好好珍惜你们，把以前亏欠你们的，都弥补回来。”
顾子悦抬手，一边一个将顾夜歌跟谈欢都抱住揽进怀里，郑重道：“妈妈，小夜，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守护神，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我顾子悦永远站在这里，永远保护你们。”
说完这话，他抬眸看见顾夜歌脸上的伤，心里掠过一丝晦涩。
当时若是别人，他这当兵出生的体魄，上去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可是对方偏偏是顾天凌，是他父亲。现在，他已经知道其实不是，再加上顾天凌对他跟小夜都谈不上什么养育之恩，所以，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不管顾天凌打了小夜还是谈欢，他顾子悦的拳头，也不是好惹的。
谈欢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浓烈而温馨的亲情，一时受伤的心灵，顷刻间被孩子们的懂事孝顺给填的满满的。
她尽量控制音调，怕自己感动地哭出来：“好，以后妈妈跟小夜，就麻烦子悦多多保护了。”
儿子长大了，女儿也懂事了，谈欢刹那间觉得，之前面对离婚的忐忑，一下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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