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痨?”喜儿嘴张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不敢相信。
虚痨不算是什么大病,却是一种顽疾,无法根治,最忌体力透支,讲究的是休养修身。
坊间人说,这是一种富贵病,原因是,这只有不干活也有饭吃的富贵人家得得起,这若是那个寻常百姓家有人得了这病,家里就是生生少了双干活的手,多了张吃饭的嘴。
“可小姐最近还要……。”喜儿愈发绝对没有料想到是这个结果,愈发的惆怅起来。
是啊,卫娴蹙眉,这楚小姐正是在精心准备半个月后大皇子寿宴上的剑舞,剑舞,舞中耍剑,剑中带舞,看似英气十足,飒飒生风,实则十分耗体力。
这楚小姐倒是个十分痴情的人,为了博得这大皇子青睐,竟然不惜豁出自己孱弱的身体,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一个男人罢了,当真就有这么重要?
“庄先生,您劝劝小姐啊。”喜儿含泪低语。
“放心吧,药还是得照常喝,至于其他的”卫娴安抚着神色都有些恍然的喜儿,“找机会,我自然会和她说。”是啊,毕竟自己才是教习这楚怜练剑的人,怎么着,楚怜也都得过自己这一关。
三天后,就在卫娴还在房里等着平安当铺的消息时,喜儿过来传话,说小姐如今身子休养得差不多了,请自己过去。
楚怜住的院子不大,加上修得又较为僻静,颇有种林深景自幽的恬静之美。
看着院子里栽的天竺葵一派生机盎然,卫娴心里也是添了些喜气,直到这喜儿出来传话,说小姐即刻就出来,接着,就是听到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卫娴心头的乌云又是跌沉了几分。
房门一开,楚怜一身水蓝色衣裳明媚耀眼,面容虽然消沉却依旧强挂着笑颜,除开这有些病态的苍白,由来,还是位面貌清秀的女子。
“楚怜见过庄教习,”楚怜频频施礼,“前日楚怜一直抱恙在身,故而未能亲自拜谢庄先生屈尊临教。”
“无妨,”卫娴坦然一笑,环视了这不大的院子,指着这墙角整整齐齐摆放好的兵器架子问道,“楚小姐很是爱武?”
楚怜脸起红晕,和原本苍白的脸色相比,那一抹绯红十分打眼,“偶尔涉猎。”
“很好,”卫娴提高了音量,一甩袖笼,回首道,“我带徒弟有三个要求,无论是这街头乞丐还是九五之尊都必须遵守,楚小姐,我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放松要求,你,可知道?”
楚怜颔首,愈发恭敬,“楚怜谨遵。”
卫娴昂首,看着这天边白云悠悠,手一指,就是提出了第一个要求,“第一,剑,是剑客的第三只手,若是楚小姐想要跟我学剑法,对剑,必须做到日日擦拭,三日一磨,五日一晒,马虎不得。”
“这个简单。”楚怜有些底气地点了点头。
卫娴轻笑,伸出食指和中指又那么一指,“第二,本门剑法讲究熟能生巧,晨起而练,日落方歇,由不得半点懈怠,你可做得到?”
楚怜听了,脸色一僵,身旁的喜儿已经是忍不住地拉着楚怜的衣角,自己不知道还好,自己昨个已经知道自家小姐竟然身染虚痨,一日有一半的时间都要练习剑术,这小姐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庄先生,我们家小姐不过是想让剑舞舞得更加好看飒爽,并非专门学习剑法,这一个要求,可不可以免了啊?”
“喜儿,”楚怜一口驳回了喜儿的争辩,咬咬牙,“我可以做到。”
“很好,”卫娴偏过头,十分满意地顿首而赞,“楚小姐果然不简单。”
“庄先生,第三个要求呢?”楚怜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接下来是什么,火坑还是刀山,自己咬着牙都要完成。
“第三个,”卫娴略做思考,末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楚怜,似乎是要从楚怜那澄澈的眸子里窥探出最隐私的秘密,“本门讲究坦诚相告,我问你答,若是回答有半句假话,就恕庄某才德有限,教不了小姐了。”
看着楚怜眼眸里不安分地一闪,卫娴收紧了袖笼,慢悠悠地抬起头问道,“敢问小姐,身患何疾?竟然一连躺了半个月,连床都下不了?”
楚怜心头猛地一颤,眼神亦是躲闪着,不敢直视卫娴颇有神光的瞳仁,这一招好厉害,生生的,就是将自己逼在墙角,左右不得。
自己若是直言相告,这庄先生定是不会教自己剑法,而若是继续蒙骗,既然这庄先生会突然问起,定然,也是有所察觉。
“楚小姐不必为难,”卫娴侧目道来,“可怜天下痴女子,楚小姐一心为了以剑舞博心上人一笑,又可曾想过,小姐若真是为此病重甚至丧命,那大皇子姜焕又可会为小姐流一滴眼泪呢?”
“小姐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那般谨慎地在屋子里装作咳嗽,让人误以为,小姐当真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姐什么时候,能将自己的聪明用在直视自己的感情上,许多烦恼,就不会产生了。”
一字一句正是戳中了楚怜内心深处不可让人觉察的情感,楚怜红着脸,为难地揉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般模样,让卫娴也是忍不住地摇头,“楚小姐,你为大皇子姜焕生辰下的心思恐怕无人能及,可是送礼要送心意,而不是,送性命。”
楚怜纵然心里满是苦楚,也是听得出卫娴的话全是关怀,屈膝一礼,哽咽道,“楚怜受教了,多谢庄教习给楚怜上的这第一课,楚怜今日,让先生笑话了。”
忧从心来,楚怜不再多说,只是拖着孱弱的身子由喜儿牵着准备回屋,背后风起幽幽,又是送来卫娴怅然的一句,“不过,你若真是想吸引姜焕的注意,也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
楚怜侧目,语气依旧哀婉,“大皇子爱武,是个武痴,除了这个,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博得他多看一眼。”
卫娴本欲趁机详解,却是看到这院子外头,游廊边上,楚裘风已是静静独立临风许久,连连流转回眸,似乎是在等自己,只是一欠身,微笑道,“楚小姐先休养两日,三天后,庄某自然会将妙法相告,楚小姐,切记,磨刀不误砍柴工,身子,才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