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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着雪,池中的莲花却开的灿烂。这倒与迟来的冬雪不同,并非开错了时候,这莲花池因为撒了一种药粉,温度常年如夏。

“你们的主人到底跑哪去了呢?”粉衣女子拿着长竹竿,轻触睡莲,倒真像是在和它们说话。

“哼,敢不回答我,别以为你们仗着有人撑腰,姑娘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小心我半夜把雪儿的药粉偷掉。”

紫衣女子站在八角楼上心疼的望着自己满池的莲花,无可奈何。

“大姐和二姐都不陪我玩,雪儿也不知道去哪了,现在连你们也不理我。” 要是莲花真知道怎么理她,那第一句一定是喊冤枉的。

“冬儿”,紫衣女子一走近莲花池,听见粉衣女子对着一池莲花自言自语,早已习惯了的她一丝笑脸都没摆,道,“嘟囔什么呢?”

“雪儿。”冬儿丢掉竹竿亲昵地靠过去。夏雪无奈,这丫头的年纪比自己大吧。

夏雪撑着顶秀气的伞,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不少,一路走来,像给及地的外袍绣上了白色的镶边。雪花在她发梢飘飘荡荡,沾在紫袍上恰似绣工精细的小碎花。夏雪轻轻理了理额上的乱发,巧然一笑,宛如江南烟雨画中走出的嫣然女子。

冬儿朝她啧啧地称赞了几句,受不了雪中夹杂的凉意,抢先一步飘进了净雪轩。

夏雪刚踏进净雪轩,桎儿便来了,听见秋袭说要去锦绣厅跳舞,冬儿先是兴奋一阵,嚷着也要去,继而嘀咕了句,“大姐怎么会忽然想……”,说着,冬儿望向夏雪,却见夏雪托着腮,似乎没听到冬儿的话,忽然嘴角上扬,“陆楚云……”

“你说什么?”

“什么?没有啊”,夏雪恍然大悟,“去把事情告诉二姐吧。”夏雪胡乱一句,却得到了冬儿的同意,冬儿一把拉起夏雪便往绛仙阁去了。

春锦走回琴边,拨动琴弦--那是本来只会在红豆阁才会弹的琴。那一瞬,她秉住了呼吸。那曾经断过的琴弦,即使请东方先生修过,她还是感觉得到它的伤痕。就好象肩头的伤口,即使痛的感觉转为模糊,但伤口始终还在,时时提醒她有这么一段往事,有这么个人,叫做姚碧落。

她忽然想起那句话,希望既已堕入万劫不复,便惟有回忆。于是,她开始恨,恨那个在对她露出厌恶的表情之后却又告诉她名字的男人。“你……你好,姚碧落。”整句话平白无奇,然而对于一个9岁的女孩,每一个音符都会镂刻在心。

也许,没有10年前的那一幕,抑或从此他们不再相遇,一切都将归于平静……而红豆阁的际遇,让她再也无法把这个男人从心里抹去。

*****半年前。

姚碧落跟冷如云在红豆阁比武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春锦再到红豆阁的时候,那里完全消失了打斗留下的血腥,那位叫做红豆的女老板正穿梭在人群中。

春锦没吱声,径直走上楼在阁楼上坐了下来。

帘起,一双冷眸出现在暖阁中。春锦正望着断了的弦出神,下意识地抬头,便是一惊。

姚碧落!

只一瞬,春锦便恢复了平静,所谓的静观其变。

姚碧落没有停步,确是径直走到春锦面前,食指勾起她的下颚。她的心中微颤,但仍然面无表情地撇开脸。

“这是私人的地方,公子……”

“苷罗草果然是天将神物,解毒功效令人惊叹。”

“托公子的福。”春锦摆出招牌笑靥。什么天将神物,还不是以讹传讹罢了,这可是她千辛万苦制出来的好不好。

“清丽脱俗。”

春锦微愣,至今她都不明白当时她满身脂粉味,他哪里看出的清丽脱俗。当然是讽刺,春锦当时这么以为。等她回过神,只觉得好象姚碧落说了什么,然后就连同她的琴一起消失了,留下一句“借姑娘的琴一用”。

之后,她的琴便跟姚碧落一样,不知去向。这琴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她,春锦偶尔想起还是着急,却没有动怒,本能地觉得总有一天姚碧落会把琴还来。

那天,她路过东方先生的竹屋,东方喊住她,道:“锦儿是来取琴?”春锦愣住了,一脸不解地盯着这位宫廷乐师。

“那天姚少爷把琴送来,我一眼就看出是姑娘的‘昳’。”

姚碧落非爱琴之人,却请到了东方修琴。春锦笑了笑,没有答话。

“老夫不便多说什么,只盼姑娘凡事小心。”

“师傅?”春锦心想连这么了解她们的东方也这么说,可想而知,他与她的事想必已是满城风雨。她于是笑道:“不了,还是等落来取。”她就是故意的!坏坏的想让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几天后的黄昏,春锦在里屋更衣,听到秦妈妈的声音远远地传了来。

“妈妈今天来得早了,锦儿姐还在打扮。”男子摆出一副闲人免进的架势。秦妈妈看着青衣男子,小啐了口,在厅里坐下。

“青儿不得无理。”春锦从帘后款款走出,“是什么好事?看把妈妈乐的。”

秦妈妈看着眼前的清丽女子,瞪了葛青一眼,道:“当然是姑娘你的好事。有位公子出了一千两想听姑娘弹琴,我知道姑娘不精于琴艺,看在它的份上,你好歹应酬着。”边说着,秦妈妈把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春锦望了眼,盈盈笑道:“怎么好让妈妈为难,尽管请公子上来便是。”

秦妈妈顿时眉开眼笑,又凑到春锦耳边道:“听说是姚将军刚回城的大公子,好好伺候。”葛青急转身,见一锦衣男子已稳坐于前,男子放下手中的剑,悠然道,“冒昧了。”连个称呼都省了,语气更是漫不经心,到像是根本不觉得是自己冒昧了。

葛青的脸顿时一阵白,来人武功高出他许多,他一时有些无措。见春锦不说话,秦妈妈忙赔笑道,“公子少坐。”说着向葛青使了个眼色。葛青仍站着不动,春锦道:“青儿去练剑吧。”

碧鸳把琴抱上来,道:“小姐,这是东方先生送来的,说是……”“我知道了,搁这吧。你去温壶酒来。”春锦走上前,指尖掠过琴弦,道:“好手艺。我原以为公子会亲自取来。”

“姑娘可曾听到江湖的些许言语?”姚碧落顾自斟酒,小啜一口。

春锦微笑着,淡淡道:“嗯?!江湖的事小女子哪里晓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说白无常姚碧落倾心红坊当家花旦,现在他又多了个头衔--镇远将军的大公子。为此,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当街骂她“贱人”。

当时,她自然不甘被骂,浅笑道:“奇怪,姚夫人为何如此动怒,碧落是您儿子么?!”她就是要如此亲密地叫他,让那个女人脸面无光。她难道不明白这位宅院里的夫人在想什么,还不是怕辱没了他们所谓的高高在上的姚家。

春锦冷哼了声,道:“姚夫人高高在上,与锦儿计较,岂不有失身份。听说碧落的母亲贤良淑德,她在世时,您怎么不虚心请教呢!”

姚夫人此时脸红一阵白一阵,街上的人窃窃私语,快被人淡忘的传言随即又清晰了,多年前姚夫人逼死了碧落的母亲,姚碧落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

“好个伶俐的丫头。”春锦闻声望去,从马车中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春锦一惊,是她,乔大学士的夫人。

乔夫人瞧了她一眼,转向姚夫人,道:“小妹正要去府上打扰,不想在此遇见了,同行如何?”春锦茫然地看着马车离开。

“真是个厉害的丫头,那个女人都被你驳得哑口无言。”姚碧落晃荡着酒杯。

姚碧落这一句打破了春锦的回忆,春锦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柳眉轻扬,眼角带笑,笑称不喜欢“丫头”这个词,还努了努嘴。

“没想到姑娘如此伶牙俐齿。”

春锦脸上挂着招牌的笑靥,“就让锦儿为公子弹上一曲。”

听着温婉的琴声,姚碧落忽然走到春锦身后,握住她的右手腕。春锦的手一颤,温婉的琴声瞬时变得尖锐。春锦感到指间的血正在从弦上落下。“天冷,姑娘不必为了我拨动琴弦。”他皱了皱眉,最终决定漠视从她指头滴落的血。

春锦猛的把手收回,心想,他倒大方,一千两甩出去,却连个曲都不想听。正想挖苦他,又听见姚碧落说:“那个女人,无理取闹。”春锦闻言,泪竟不知为何簌簌不停,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

姚碧落看着她的肩头开始微微抽动,不禁紧簇了眉。

“锦儿一直有一事想问公子,为何有人愿意把死神养在家里?”春锦挑着眉,全然没有刚才的伤感。姚碧落一手撑到春锦前的桌上,凑近了表示疑惑。春锦蓦地向后缩,有些心虚地说:“白无常不算死神么?!”姚碧落无奈地浅笑着,“也有活的不耐烦的人。”他轻描淡写。不知道他的无奈是因为春锦的问题还是她刚刚的向后缩去的举动。

“姑娘如何知道江湖中的称号?!”

春锦只是盈盈一笑,不作回答。她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给你,这种甘草,可以驱走脂粉味。”春锦顿了顿,悠悠的说,总觉得哪不对,可说不上来。

“姑娘是在示意在下可以经常来吗?”他邪邪地笑。春锦一时呆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的笑。

“如果失效了呢?”姚碧落开始把玩起来。

“这种甘草厌雪,等下了雪,扔了便是。”春锦淡淡地说。姚碧落静静地听着,皱了皱眉,是什么让一个女子如此淡然,仿若事情总是与她无关。

“看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姑娘是要陪在下一起过了。”

春锦一时语塞,“我不喜欢冬雪,它总是毁了我的甘草。”

姚碧落忽然仰头笑起来,“那就只好由在下陪姑娘了!”*****

春锦想到姚碧落这句话时,柳眉轻挑,心想,果然姚碧落的誓言跟其他男人一样,也贱如白纸。

听得冬儿一句,“二姐也弹琴?”便看见冬儿挽着夏雪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只需一瞬,春锦便理回了思绪,这是这么多年来时间教会她的最直接的东西。她盈盈一笑,起身拉过冬儿,“前些天你嚷着要的甘草,姐给你留着呢,还要不?”说着便拉着冬儿走到床前坐下,从枕边取了个香囊递过去,冬儿显然是爱不释手,“真的和姚公子身上的味道一样。”说着径自转了个圈,哼起歌来。

显然,时间教会她的还远远不够,春锦听到他的名仍然会有些许的局促,听见夏雪说“好琴”,她于是顺理成章就把注意力移到琴上。不想又勾起了年前红豆阁的际遇,她苦笑着往夏雪手中塞香袋,“这熏香倒很应雪儿的气质。”夏雪也不推辞,顺手揣在怀里。

“大姐今天要去锦绣厅。”夏雪淡淡道。

“我都快受不了了,又去,这半个月……”冬儿跳起来。

春锦张了张嘴,没说话。当初她们刚回红坊,硬着头皮上台献艺。如今想来,似乎恍如隔世。而如今这半个月,她们出入锦绣厅的次数似乎比那时候还要勤快些。一时间没人说话,夏雪轻挑琴弦,春锦猛地抬头。

“姐这琴是请东方先生修的吧,精致的很。”夏雪道。春锦笑了笑,只道是的。

“有人说曾经看到大姐在柳苑附近吹笛,我说不可能啊,那样高贵的大姐怎么会吹那样幽怨的离歌。”冬儿道。

“许是人家看错了。”

“对了,听说那天的婚礼,柳苑也办得有声有色,”冬儿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可是听说新郎是个书呆子,还是去看姚公子赏心悦目。”

听到冬儿的话,春锦仍然端着置之事外的微笑,可心却微颤,她自己都有些不耐,闭了闭眼,倒像是在挣扎似的。想起那天她站在人群中,看他把新娘抱入轿中,转身像岳父岳母施礼。她当然看到了满脸笑意的乔大学士。在旁边的,自然还有高贵的乔夫人,她微笑着眼里噙着泪。春锦当时想,那是怎样一个幸福的家。

怎一个幸福的家庭,怎一段不堪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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