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鸳笑道:“看人家写的好词。最近心血来潮想自个写一篇,可这会忽然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所以找灵感。”碧鸳学着春锦的语调答了句。惹得夏雪笑了起来。
“二姐,这匕首倒是精致”,夏雪道,“记得二姐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嘛。”
“前儿个一个江湖游侠说要听曲,却又没几个钱,我没忍心要,他便死活要把这匕首留给我,我就收下了。你要是喜欢,拿去了便是。”
夏雪笑道:“我可是当真喜欢,不跟二姐客气,真拿去了。”
春锦“嗯”了一声,心思回到书上。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于是春锦唤来碧鸳给她换了杯热茶。碧鸳眼尖,春锦一个眼神,她便知道该关窗了。
春锦笑道:“小心我晒在窗子上的甘草。”美眸从书上移到茶杯。碧鸳这个小丫头春锦是很中意的,聪明体贴,不需要她多烦心。
“哟,天已经黑了啊。”碧鸳跑过去关上窗,“小姐,雪停了呢。”碧鸳愉快的声音还在耳边,屋顶就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两个身影落入春锦眼帘。
春锦坐在小厅里,两人正巧就出现在她不远处的廊上,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于是一惊。夏雪听到打斗声,担心春锦的安危,忙走出了里屋,发现其中一人是保护春锦的葛青后,算是安心了。夏雪瞧了春锦一眼,心想,春锦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了,但……恐怕跟葛青动手的这位公子与二姐春锦却是相见不如不见。
碧鸳一见到有人在面前舞刀弄枪,便紧张,于是忙拖着春锦进屋。
春锦却没有移动脚步,只道:“青儿,住手。”
葛青并没有停手,反而加强了攻势,春锦气急败坏地说:“我叫你住手,你听不懂吗!”抬头,落入春锦眼帘的便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葛青显然是愣住了,春锦从来没对他发过火。
春锦对自己忽然怒斥葛青有些悔意,但还是故意忽略了葛青的痛苦表情,上前一步,笑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青儿他不懂事。”
葛青忿忿地走出了绛仙阁,锦衣男子轻弹身上的积雪,没有回话。
“你……”呆在那里多久了?春锦望着他,没有问出口。
“姚公子?!”碧鸳惊讶一句。
“姚公子新婚不久,便舍了美娇娘不成。”夏雪披了件春锦的粉色小袄,走了出来,道:“我跟二姐正想弹曲来着,你可是会扫了我们姐妹的兴致。”
“姑娘见谅,在下改天定去赔罪。”
夏雪听得他这么说,自然不便多说什么,欠了欠身告辞。
“公子是来还香囊的?扔了便是。”春锦回了里屋,坐在梳妆台前去,没好气地说了句。
“是想向姑娘再要些去。”姚碧落倚在落地帘边,看着镜中生气的春锦。
春锦盈盈地笑,“公子如今家有娇妻,无须了吧!”
“姑娘是不肯?”姚碧落也不客气,径直走进里屋。
“你以为甘草廉价得要便得,不要便罢的么?”春锦把木梳丢到台上,转过身,没好气地回话。却见姚碧落手一挥,有东西就往绛仙阁外飞去。
“你……”春锦急得上前一步,却没能拦住,眼眶瞬时就红了。姚碧落手一松,一个红色的香囊稳稳地勾在小手指上。
春锦一愣,道:“是不是我就活该被你戏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姚碧落听得她的声音哽咽着,有些不忍,伸手把春锦拉到膝上,春锦不知气从哪来,覆手往姚碧落脸上打去,却始终下不了手,纤纤玉手只是从他面前掠过。
“你当我是什么人?”春锦推开他,不想被姚碧落反手抓住,听见他道:“抱歉。”
第一次听到那样霸道的道歉,春锦哭笑不得,怒道:“怎么,第一次给人道歉不成,你什么语气。”见姚碧落不出声,她冷哼了声,道:“晚了,雪早停了,失约的人没有资格提要求。”
姚碧落无奈,也只有她敢这么跟他说话,姚碧落想,定是他太宠她,太纵容她的任性了。姚碧落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抽剑,葛青一声惊呼,单膝着地。
“青儿……”春锦从姚碧落身上跳起,想跑过去,却被姚碧落拉住,一个踉跄,又跌进姚碧落怀里。
“碧落黄泉。”葛青龇牙咧嘴地说。
“明知不是我的对手……”
春锦秉住了呼吸,她知道黄泉剑出鞘,必然噬雪。而姚碧落手中还没有一个见“黄泉”而不下黄泉的。
“落,他还是个孩子。”
姚碧落勾起嘴角,轻蔑地笑着,“走吧。”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子轻唤他的名,她说“落,放了他好吗。”她的脸上并不经常挂着笑,但那却是姚碧落至今见过最美的容颜,江湖上从没有谁拒绝过她,他亦如此。可那次他拒绝了,他像往常一样沉默着,没有答话,黄泉剑收回来的时候却沾满了鲜血。她低垂着眼帘,道:“你走吧。”然后转身,背影决绝。
他明知道那样做会失去她吗?!后来,他问过自己很多次,但每次回答都如她的背影一般决绝,他知道,重新回到那时候,握着黄泉剑的手还是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那为什么今天他竟如此轻易的放走了那个孩子?!他怕春锦如她一般决绝的离开吗?
春锦来到锦绣厅的时候,秋袭、夏雪和冬儿已经准备谢客,见春锦来了,大伙便起哄要听她的《晓镜欢》,春锦皱眉,她现在的心情是断然奏不出《晓镜欢》的,她向秦妈妈使了个眼色,哪知秦妈妈倒好,装作没瞧见。她心里来气,道:“各位爷来锦绣厅本是为了忘却伤心事,可哪知乐中更见愁,愁中却能抚平伤痛,锦儿今儿个为各位奏一曲《愁上愁》。”
秦妈妈被她这么一说顿了顿,见场下的人也都被这说法吸引了,也便没有阻止。
“《愁上愁》?什么东西,怎么没听二姐说过?”冬儿不解的问。
秋袭望了春锦一眼,道:“什么愁上愁,锦儿胡驺的罢了。”
“所谓的愁上愁,是二姐现在的感受。”夏雪道。眼前越是明媚,春锦心里怕是越发哀伤。夏雪望着秋袭的背影,心想,春锦的伤写在脸上,没有姚碧落,日子过着,她一样可以活的快乐;可是秋袭,她的伤写在心里,要多久,她们高贵目空一切的大姐才会回来呢?!
春锦果然随性吹起箫来,还翘起了二郎腿。台下有人喧哗道:“老子花钱来听你哭爹喊娘不成,吹什么吹。”春锦闻声望去,甩下一个爱听不听的眼神,随即又回到自己的箫声中。夏雪皱眉,还真是任性的人,再这样下去,锦绣厅早晚有一天是要被人拆了的。
“妈的,伤不伤心大爷我听不懂,下来陪大爷我喝一杯。”说着,一个汉子已到台前,拽住了春锦。
春锦一个恍惚,想起了葛青,若是平时,那孩子早把眼前的男子扔出几丈外了。
秦妈妈也有点慌了,赶忙赔笑道:“哟,李爷,您瞧,我们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让锦儿陪您喝两杯道歉,行不?”说着,秦妈妈不动声色,想暗暗把春锦拉到自个身边,见男子不放手,只好笑着道:“锦儿,还不给李大爷陪个不是,瞧你。”
春锦悠悠笑着,道:“锦儿失礼了,只是姚公子说好了要来听锦儿吹曲,却失约,锦儿心里不爽,让李爷心里也不舒坦了,要不今儿个李爷到绛仙阁来,锦儿好好陪您喝几盅……兴许,公子他也会来的呢。”春锦挂着招牌的笑靥,感觉到手上渐轻的力道,心里却鄙夷的笑起来。
“还是不了,晚点李某人还有事,就不去姑娘香闺打扰了。”姓李的一听到姚碧落,自然识趣的放了她。场下的人也不敢起哄,听见春锦道:“看来公子他是不来锦绣厅了,锦儿请几位姐姐一起给大家来一曲《晓镜欢》,当作给各位赔个不是如何?”春锦巧笑嫣然,看的夏雪三人发憷。
这翻脸还真比翻书快。
春锦一改刚才忧伤的曲调,把《晓镜欢》的开篇奏的异常动人,《晓镜欢》讲的是一个女子等待从军的情郎归来,最终两人结成连理的故事。秋袭的舞是美的,她们老早就知道了,这段舞看了也不下百遍,非但从来没有看厌过,日子过着,秋袭的舞还越来越让人感同身受。冬儿唱着明快的曲,却高兴不起来,到最后,自己也不知为何,擅自改了词,因为她从秋袭的舞步中看到的不是盼来情郎的喜悦,而是失望,“同一处青水畔,你与她执手相伴,我却形影孤单……”春锦和夏雪适时的改变曲调,多年的默契让她们和着秋袭的舞步,奏着同样心酸的曲。一曲完了,四人向场下观众欠了欠身,却相顾无言。
春锦当时想,她是感激老天爷的,因为他给了她三个如此懂她的好姐妹。有知音如此,还要去胡乱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