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仗着脸蛋漂亮不想做事啊……啊……不想做事你去晓红楼啊,给我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了。”
刚刚吆喝着骂人的乐坊的老板娘,她刚前脚出去,几个小丫鬟偷偷躲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女子朝她们笑笑,开始收拾一地狼藉。
“姐姐舞跳的那么好,老板娘这么为难你,姐姐还是逃走吧。”
她能去哪里?她想过平静的日子,可却被莫名其妙抓来乐坊。反正无处可去,到哪都是一样受人欺凌。
“听说有很多达官贵人家里都在请女乐,姐姐去试试。”
“对呀对呀,总比在这里受气好。”
“反了反了,都反了是不是,啊……”老板娘又折了回来。听她这么一句,门外的小丫头都跑了。
女子笑笑,一顿打骂是免不了的。她以为自己忍得了,但她的骄傲却本能地反抗起来。当她抬起头去抢老板娘手中的鞭子的时候,却愣住了。
男子浅笑着抓住老板娘的鞭子,随手一扔,老板娘飞出了几丈外。男子伸手拉她起来,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乐坊。
一炷香后,她坐在马车里折着信笺。寥寥数笔,竟是谎言。她笑了笑,放开手,让信鸽飞到车窗外。她没有问行程,兴许是累了,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男子为她掀开帘子,她抬眼望了望外面,狐疑地看着眼前浅笑着的男子。
“这里,这里会适合你。”
等她下了马车,男子便准备驾车走。
“哎……”
“我这个人做人很公平的,前些天误杀了那个叫葛青的孩子,你那个妹妹恨我入骨,今天救你,是想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阮红荻,从现在起,过属于你的日子吧。”说着,男子不等回话,驾车走了。
三湾寨。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是喜脉啊,姑娘,恭喜姑娘。”
眼前这位大叔一句话,把春锦、夏雪和冬儿吓了一跳。
方才,出于好奇,她们几个来到一个“切脉诊今昔,问前程”的摊子前。冬儿说要试试,春锦和夏雪却不信,还出言顶撞了算命的大叔,没想到这位大叔较真了,说要同时给她们俩算命。两人嗤之以鼻,坐了下来,却得到这么一句话。两人吓了一跳,站起来。
“胡说什么呢,你光看了一眼就知道啊。”冬儿道,“咦,等等哦,你这是说谁呢?”
“哇,爷爷好厉害哦,这么快就知道啦。”金陵一脸崇拜状。
“小陵,是伯伯,不能喊爷爷。”陆楚云见算命大叔脸上肌肉抽搐着,忙让金陵改口。
楚杰一句,“难道是真的?哎,大叔,哪个有喜了?”
“闭嘴。”春锦和夏雪异口同声。
半个时辰前。
“你们要不答应,我立马就走。”女子一身劲装,想必是早就做好了出走的打算。
“不要激动嘛,对身体不好的。”金陵闪身便来到女子身边,挡在她面前,做乖巧状。
“小陵,你答应她吧。”一个锦衣女子的声音。
金陵吃惊地转身,“怎么可以,怎么连你也……呜呜呜,不要不要,我要小侄女嘛。”
劲装女子走到桌前坐下,对锦衣女子笑着说了声谢谢。
“别谢我。这样好不好,我们俩都中了毒,孩子的事情不忙做决定,不如再给小陵半个月的时间,她要是制出了解药,那……但她要是制出了解药,那让她有个小侄女,不也挺好的。”
“可……”
门上“噗”一声,随即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冬儿。
“二姐,雪儿,大姐来信了。”
春锦望了眼冬儿,知道来的是她们认识多年的那一个,和夏雪面面相觑。夏雪跟春锦一样,有些心虚,刚刚的谈话,不晓得冬儿听到了没有。
“大姐说什么了?”春锦故作镇定。
“平安。勿念。”金陵探头到冬儿怀里,把纸条上的四个字念了出来。
夏雪道:“小陵,冬儿的怪病怎么样了?”
“这个冬儿我已经把过脉啦,等那个冬儿来了,我再看看再说。可是每次楚小花都挡在我面前,不给我机会的。”金陵抱怨道。
“那个……”
“听说今天有集会,我们出去瞧瞧怎么样?”春锦不想给冬儿细问的机会,忙打断了她,胡乱出了个主意。
就这样,他们便到了集市上。
你方才想到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夏雪苦笑着,嘲笑了春锦一句。
春锦无奈,道:“好啦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有孩子了。”
众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因为苷罗草的毒会对孩子有影响,所以我才不想要这个孩子。之所以没有告诉大家,是怕你们会告诉落,你们可以帮我保密吗?”自圆其说。开玩笑,要是被姚碧落知道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陆楚云撇了撇嘴,道:“不关我的事。”
“嗯……要我答应也行,不过有这么严重吗?也有你解不了的毒啊。”楚杰狐疑地看着金陵。
金陵左顾右盼,拽着春锦的衣袖,道:“小幽,楚小花,他欺负我。”
“楚小花?!”陆楚云一句,把金陵的话夸大了效果,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喂喂喂,说了别再那么喊我了,丢人的。”
楚杰的抱怨着付了银子给算命的大叔,跟着众人一起往前走了。算命的大叔说了声谢谢,抬起头来,笑,意味深长。
酒楼。
春锦是被琴声吸引来的。是《晓镜欢》。琴声中有太多的回忆,那些回忆堆积起来的,都是春锦不愿意割舍的日子。那天春锦在院子里听夏雪弹琴,夏雪笑道:“以前的二姐,爱琴胜过自己,现在,却碰都不去碰。”
春锦想起夏雪的话,于是笑了。到如今,她还是爱琴如命,不弹,也只是无奈,自己说过的话,知道的人那么多,总不好食言。
“曲将尽,三尺瑶琴,终了不复弹。”这是《绛仙殇》的末几句,如此,春锦也只得放下心爱的‘昳’。
“这里可不像红豆阁,有那么清幽的地方,锦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是段之轩。
春锦已许久没有见到他,下意识地便是一愣。欠了欠身,道:“这里挺好,每个阁间都做的很雅致。”
“锦姑娘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段之轩抢下她手中的杯子,道,“还是换茶吧。”
“没事,死不了。”春锦这么说着,段之轩却已经把茶杯递了上来,于是只好笑着接下了,打趣道:“也许不喝那杯酒,我才有事呢。”
“不会这么巧吧,酒伤身啊”,段之轩说着,自己也倒了杯茶,道,“段某陪姑娘喝茶。”
春锦望了他一眼,想必是他是听说了她怀了孩子的事情,于是头疼起来,不知道哪个嘴快的传出去的,这样如何瞒得了姚碧落。
“可这一杯……也罢,应该不会那么巧……”春锦笑道。
“嗯?”段之轩没能理会她的意思,好奇地望着她。
春锦笑笑,望着窗外,道:“没什么,公子听那边奏的琴音,如何?”
段之轩于是听了会琴,一炷香过去了,他道:“不及姑娘一分。”
春锦笑,哪里用得着听这么久?!
段之轩佯装正色道:“是对姑娘的尊重,胡乱听一句,难免有吹捧的嫌疑。”说着,玉扇轻摇。
春锦笑,心想,一炷香过去了,这话说起来,还不是一样的吹捧。忽然笑在嘴角僵住了,春锦道:“刚刚那一杯,公子真不该阻止我。”
段之轩权当春锦这一句是戏言,在看到她愈见苍白的脸后,却不敢一笑了之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会这么巧,发作的会如此之快。”春锦说着,跌坐在地上,段之轩忙扶起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针……”
春锦发间的墨绿色小针,根根竖起,慢慢地扎进她发间。
“别碰……”春锦的话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金陵到了。
“小幽,你怎么搞的嘛,让你在酒楼吃了药,乖乖等我的……”金陵一边抱怨,一边忙着把春锦的许多穴道都止住了。
“是不是你,哼,就知道轩轩不是好人。”
段之轩被骂的莫名其妙,却没吱声。春锦刚缓过来,道:“段公子,把那杯酒喝了。”
段之轩瞧了她一眼,拿起酒杯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在春锦的强烈要求下,段之轩喝下了酒。
“小幽,你居然不听我的话,没有把药喝了。”金陵一边给春锦输真气,一边骂她,却泪眼婆娑。
春锦道:“好了小陵,我没事的,不要再……小陵,住手。”春锦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了一声。
金陵乖乖停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道:“如果每天输一成功力给你,等你跟我一样厉害,可以打败小白和小云的时候,肯定就不会痛了呀。”
春锦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小陵,不要说傻话。”
金陵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段之轩,于是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喝的那杯酒里掺了药粉的,是解药哎,小幽自己没喝,却给了你,呜呜呜,轩轩最坏了,小幽对你这么好,你却还做坏事。”
段之轩被金陵这么没来由的指控,无可奈何,但算是知道了春锦为何非要喝那杯酒的原因。
春锦道:“你方才碰到我发间的苷罗草了,毒素会沾到你指尖。”
“所以你把酒给我喝了?”段之轩看了眼春锦发间的小针,已经恢复成原先的样子。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装饰。
春锦笑了笑,没有回答。兴许是嫌说话也累了。
段之轩后来问她,“明知我跟落在作对,你还救我?”
春锦笑笑,道:“反正我少吃一次,痛不死;而你如果不吃,就死定了。如果你死了,我还怎么有脸去见落啊。你跟落作对,那是在公;可在私,你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明知你们如此争锋相对也是无奈之举,我难道要装作不知吗?”
“小幽,以后不准你先想着小白,要先想着你的身体。”金陵黏在春锦身边。
金陵一句,让段之轩疑惑起来,不晓得春锦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说真的,我也不晓得还有多少日子可以陪着他,本想一直留在他身边的,可是他有好多事情要做……一半,都是你惹的。”春锦毫不留情地抱怨了一句。
“刚刚金陵说秋天,是苷罗草毒发最严重的时候?”
“嗯嗯。”金陵答道。
段之轩不语。春锦站起来告辞。
末了,春锦走到门口时听到段之轩问道:“如果,还你半个月清闲的姚碧落,你会不会感激我?”
春锦转身看了他一眼,道:“不会。但一定会记在心里。”
记在心里。春锦那时候不晓得,段之轩说到做到,今后的半个月,确实值得她把对段之轩的感激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