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香殿的牡丹依旧开得正好,然而较斜卧在花塌上的美艳少妇却是逊色了几分。
听见远远有脚步声传来,少妇摒退左右,起身施礼,眉目带笑:“王,你来了。”
凌墨颔首,“荀妃,花好人圆,看来你真的喜欢做好事啊。”
荀妃微微愣了愣,如今的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至少这样看向自己的眼神倒有几分像从前,从前……没有放弃记忆时。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似漏了一拍,小心地抬头再看了一眼,然而此时他依然回到之前冷漠惘然的状态。看向她的神色也和缓了几分。
其实一见她有些紧张,他就敛了锋芒,仿佛还是那个对那段记忆一无所知,恍然度日的王。
他上前,轻轻替她拂去鬓发上的花屑,“你送的美人是极好的,可是较之你,却少了几分温婉。不过,这些年你跟菡妃的确也有些寂寞了,多个姐妹也好,你说该给她什么封号呢?”
荀妃浅绿色的瞳孔仿佛能看透人心,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媚笑,娇嗔道:“王的事,我怎敢随便参议,若要说,恐怕也得同时问了菡妃,你说呢?”
他笑道,“你总是这般懂事,那好,晚上你们一起过来,刚好也正式见见她。”
荀妃答应着,美眸中却透着一丝狠厉。菡妃,不日我将彻底扳倒你,连同她一起给我消失到雾海星辰去。从此以后这燕啁阁是我的,王也是我的。
清晨的阳光彻底蒸去花露,花圃里的牡丹更是开到极致,美到极致。
燕啁阁的大殿内,灯火通明,有悠悠花香自后花园传来,不是浓郁的牡丹香,也非清冽的紫荆花香,站在凌墨一侧的奚曳却是清楚万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花香--潸蓝清幽淡雅的花香。
她依旧是一袭淡紫烟裙,束腰的是冰蓝丝带,长身玉立在殿堂之下,较之不远处装饰雍容,衣饰华丽的荀菡二妃却是别样的清丽出尘,宛若谪仙。
凌墨遣退侍从,示意三人依次就坐。目光匆匆扫过声色各异的三人,嘴角延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望向神思有些恍然的奚曳,“想必你们之前也都认识吧。”
奚曳接住他略带冷意的目光,怔了片刻,看到菡妃讥谑神情,这才会意,却只是点点头,并不再看他。
而他却像是跟她较劲似的,自首座上走了下来,捏住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她决绝的望向他,眸中泪光闪烁。
即便自己有求于他,可是自尊心却始终不允许自己向他低头,她做不了与她人齐位的妃子,哪怕只是假装。
荀妃见状忙上前来,巧妙地拂开王的手,“奚曳妹妹初来乍到,还不懂事,王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见凌墨只是静立在一旁,菡妃也徐步上前,“是啊,王。今天你不是有事要找我们商议吗?”
凌墨笑看着她们:“你们两人倒是难得地意见一致,看来,多一个姐妹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到菡妃的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尤其当她看到荀妃眼底漾起的得意笑意时。
“王不知要赐奚妹妹什么封号呢?”荀妃道出了今天的重点。
千年前王也是携着那个女人来到她们面前,看着眼前眉目清冷的奚曳,恍若真的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一日。
也是这这燕啁阁,凌墨携着萧菲直接坐上首座。
没有丝毫的礼仪约束,她只是云淡风轻地用她那双不带丝毫情感的冰蓝眼眸扫视了一眼荀菡二妃,转眸只默然凝视着怀抱着她的男子,而他的视线也始终跟随着她的一颦一笑。
“从今以后,她就是萧妃了。”凌墨对着众人大声地宣布,转眸宠溺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儿,“菲儿,你说好不好?”
女子颔首,清冷声音带着一抹柔意,“你说的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凌墨闻言,大笑着抱着她往内室去了,“菲儿,唯有你才是我今世挚爱。”
空荡荡的大殿里,荀菡二妃兀自呆立着。
当凌墨还是王储时她们就全心相伴,争位之时更是倾尽权利辅佐他,可是在一次谋杀中他失踪了,生死未卜,她们也依旧为他守着唾手可得的一切,半年后,他终于平安归来了,可是她们笑颜迎上的却还有另外一个女子。
他对她们宠爱有加却从没有过如此言辞,怎能不让人心凉,可是心凉又能怎样,她们都那么深得爱着这个男子,不仅是他的权势,更是因为所有他给过她们最初爱情的信仰。
她们永远都相信最初他是真心的,所以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叫萧菲的女人!所以……明里暗里不知争了多久的两人突然悲哀的发现原来她们最大的敌人却不是对方,而是眼前这个掠去心爱男子所有视线的女子。
眸中掠过恨意,两人难得地心意相通。
那个时候的凌墨是那样直率的少年,从来没有过多城府的他,哪怕是王位也是两位妃子在不知不觉中暗中为他谋求来的。
可是自那件事之后他就变了,整日酴醾度日,直到有一天她们再看到他时他的眉目已然沉稳,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只知道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萧菲这个人的存在了,而所有与之相关的事仿佛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而他的性情也完全改变了,有些事尽管不记得了,可是心上累计的伤痛是难以抹去的。
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如果说从前的他干净地像一枚阳光下的通透玉石,那么之后的他就像一块沉积了伤痛的琥珀,尽管依然熠熠生光,可是很多东西都让人看不清了。
就像此刻他斜睨着眼睛看着一脸漠然的奚曳,没有丝毫情绪呈现在脸上,可是谁都能从此刻压抑的气息中预感到什么。
终于,他张口,两位妃子的心也跟着同时提了起来。
“封号一事,不急。我听闻北面潸蓝山脉四季如春,风景甚美,一直想去看看。”凌墨步至奚曳身侧,“你出自潸蓝山脉,自是对那里最为熟悉了。那么就又你随我前去。”说罢,也不待众人回应便兀自离去。
潸蓝山脉,既然千年前一切是从那里开始的,那么现在一切也该在那里结束吧。
待凌墨身影消失在角门外,菡妃脸上已然寒霜骤起,看向奚曳的目光也透着讥讽与恨意,“姐姐这样算计,不怕到时候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吗?”
荀妃脸上依旧是温煦的笑,庸懒的似一只无害的波斯猫,“这就用不着你费心了。”
言罢便携奚曳先行离去,空荡的大殿里清幽的花香渐渐浓郁起来,菡妃烦躁的心境竟平复了许多。
这花香,可真是久违了呢。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菡妃心下暗道:荀妃,到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我也不是吃素的!
净月湖中莲叶田田,漏隙间影得半弯皎白可爱的月牙儿,突然水面一阵轻微拨动,搅碎了月影数瓣,一朵碧荷间探出一个小脑袋,却是那守护净湖白莲的净莲灵。
远远有絮语声传来,小心地探出头,只见一个腰束白色缎带的紫衣女子正一脸愁郁走了过来,她的眼眸顿时一亮扑腾着翅膀就要飞过去,然而就在她看到紫衣女子身侧一身华服的妩媚少妇时却露出及厌恶的神情退了回去。
来人正是奚曳与荀妃,她们站定在湖边,似是赏着满湖的莲花,可是心神都不再其上。
“姐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敛月她们呢?”见四下无人,奚曳问道。自那夜黎宴殿一别之后她便是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三人了,她想,荀妃一定知道。
果然,荀妃展颜笑道:“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在你回来之前一定会安然无恙,只是现在不方便与你相见。”
言语温软,却句句隐隐透着威胁,奚曳不禁秀美微蹙,“是不方便与我相见还是你不让她们与我相见?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初见姐姐,姐姐就知道有认我这个妹妹之时,难道这一切都是姐姐你一手安排的?”
天下没有免费得午餐,她从来不是那种相信别人无缘无故地帮助她的人,虽然荀妃对自己一直不薄,可是自从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后的一切与她似乎都含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特别是烙冰的突然背叛,紧接着自己被送入黎宴殿,还有每次她看到自己是怪异复杂的眼神。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不怕把话说清楚。
荀妃有些讶然,随即神情再次恢复如常,蹲在湖边随手拂上一朵睡莲,声音伴着水波漾开,“我喜欢你的聪明,这样会省不少事儿。没错,我需要你帮我除去菡妃,然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当然敛月她们也将重获自由。”
她采下那朵睡莲,侧过头轻嗅。
奚曳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试图从她妖媚的眼角眉梢看透她的灵魂,可是那蛊惑人心的碧青色眼眸迫使她低了眉眼。
荀妃站起身来,将微合的花瓣拨开,一瓣一瓣撒在水面上,“好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清楚了,那么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服侍王……”转身欲走,却又转身抚着奚曳的肩,语气隐隐却有些薄凉,“看得出来,王很是喜欢你呢。你这张脸!”
这是奚曳第二次看到荀妃这样的眼神,第一次是在易香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荀妃并不喜欢她,甚至有些厌恶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将她留在身边。
“我这张脸,怕是另姐姐想起了某位故人吧?”奚曳冷声,一把挥开她钳制自己的手。
荀妃兀自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突然被打断,看着奚曳倔强地模样,一字一句道:“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地好。”
言罢转身便要离开,奚曳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她知道荀妃一定会懂的。
荀妃并未止步,言语随着身影消失在花茎处。“我说过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地好,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是王的女人就够了。”
奚曳怔在原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一个气球一样被一下子戳破。
真的,连理由也是自己不能知道的吗?她知道这个时空还有太多的她不知道的事情与阴谋,她都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她真的不想自己最在乎的也难以解答。
她蹲在湖边,像小时候无数次她受欺负后一个人蹲在家附近的湖边一样,那时候奶奶总会找到她哄她回家,可是现在她在这个时空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连累一直默默帮助她的敛月等人。
突然一团白色的身影飞到她面前,伸出纤白的小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奚曳认出是曾经帮过自己的守护净灵白莲的小精灵。
“是你呀。”一股温暖自心底升腾起来,奚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伸出手让她停在自己的手心。
不管怎样,这个时空还是有真心善意对自己好的人。
净莲灵眨着她那双碧色的眸子,冲着荀妃消失的地方做了一个鬼脸,她不能言语,只能用最简单的表情来表达她的心思。
看到奚曳笑得更开心了,她的眼眸突然换成暗金色,故作一副深沉的摸样,在她的手上踱步。
奚曳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还真有几分像呢。”
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样貌,第一次偷采白莲被他发现时他愤怒的王者模样,第二次在黎宴殿上柔情似水的他,以及后来冷峻危险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怪人呢。
可是明天她将和这个怪人一起到潸蓝山脉独处一段时间。这于自己也算是一次好机会,那么为了尽早离开这里回到奶奶身边她一定会把握住。
只要赢得了他的信任找到通往异时空的路途,然后能回到奶奶身边她一定不会再离开。
下定决心后,她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看着眼前的净莲灵说:“谢谢你陪我,我会永远记得你哟。”
净莲灵也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脸,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轻快地飞离奚曳的掌心,在一朵盛开的红莲上翩翩起舞,奚曳起初只是微笑地看着,看到后来笑容便凝滞在了脸上,这舞她是再熟悉不过地呢。
虞夫人当初教她舞时说的话犹在耳畔。
“我的这一套舞堪称举世无双,至今也只有一人学过。”
那么,是她吗?突然她的心底涌上一股寒凉,这样的感觉在她第一次看到自己被法术变幻眼睛和头发的时的感觉一样。她也清楚地记得四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敛月更是潸然泪下。
净莲灵注意到她的变化,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奚曳回过神来,望着她笑了笑,说:“可惜你不会说话,如果你能说话多好,你一定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
回答她的只是一片寂静。
无力地跌坐在草地上,仰头突然发现了北方隐约漏出了几颗星子,原本压抑的天空也因着几点漏光而变得静逸非常。
脚步声渐渐靠近,风中有她独特的香气,“跟我去一个地方,或许你会好过一些。”
他侧过脸,抬头看她,黑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阻碍。她的神情有一丝不确定。
高空中很容易就看到了密林深处那九棵树的阵型,他们在其中的一棵老树下落了下来。看得出来凌墨从没来过这里,他四下打量了一下,毫不犹豫地阵型中间的石座走去。
奚曳正寻找上次自己来时误摸中的暗道机关,突然想起上次的际遇,正要叮嘱凌墨不要靠近九型阵,然而半晌身后没有回应,她忙转过头,顿时吓得捂住了嘴。
只见凌墨已经闭目坐在了石座上,而他的周围是一大圈熊熊烈焰。
奚曳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过去,可是刚刚触到火焰就被烧伤,好在她有潸蓝护体,一时倒还伤不到她。
只是她始终都不能靠近一步。她绝望地看着火中的那个人,哭着喊着可是那人没有一丝反应,就像两个人已经分处于不同的时空了。
脑海中那日虞夫人的话犹在耳畔:“九型阵一旦开启,坐于其上的人就会处于处于幻觉时空,在那里他可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也可能看到自己再也不愿见到的,不论过去将来发生的事情。如果因为幻境太美好而舍不得走出,或者幻境太痛苦难以走出,那么环绕在阵法中的隔绝物质就会成真,到时候任你灵力再强也无法生还。”
奚曳记得上一次自己陷入阵法时,隔绝物质是海水,而如今,奚曳看着眼前越来越强盛的火焰,捂着头拼命地想抛开脑海里那些坏结果。她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现在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凌墨此时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状况,他身处在一片浩瀚的火焰空间里,而他眼中的火焰却是更为骇人。那些他此生再也不愿触碰的往事就这般华丽丽的在他周围重演,他死死地闭上眼睛,可是那些场景依旧那么清晰。
该怎么去形容当时的讽刺呢。
他拿着菡妃给的冰山玉塑去找菲儿,那是一尊惟妙惟肖的潸蓝花雕塑,他想她一定会喜欢。
可是当他高兴地捧着那尊玉塑冲进她的寝殿时,顿时呆在了原地,手中的玉塑瞬间被他捏得粉碎,就像那一刻他支离破碎的心一般。
暗金色瞳芒突然修罗烈焰,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都焚尽。
这世间他至爱的女子正衣带撒开,双颊绯红,裸着如玉双肩享受着另一个男子的亲吻……那个男人是自己半年前特意派给她的锦卫军。
“放肆!”随着一声巨吼,一道凌厉的金光直直地射向恍然未觉的两人,两人纷纷重伤在地。
萧菲似刚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的处境之后想起身辩解,可是竟怎么也使不上一点灵力,她一手拉拢着衣袍一边试图爬过去,脸上满是泪水与不知所措,然而始终挪动不了半分。
那边的男子相对却是平静地多,一双深蓝色的眸子似海的最深处,脸上只在看清眼前状况时掠过一丝慌乱与讶异,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低垂下头俯跪在地,声音却是颤抖的,“沂释跟王上请罪!”
“你们眼里有我这个王上?”他苦笑一声,大步上前对着沂释就是一番踢打,很快沂释就满身鲜血了。
正在这时门口一阵喧闹,一个白色的人影飞奔过来在凌墨下一脚落下之前抱住了他的脚,竟是萧菲的好姐妹敛月。
看到她竟没有去护着萧菲,而是挡在沂释身前,内心又是一阵怒火冲顶,用力一甩脚,转手直接拿剑就刺,就在这时纷乱的脚步声伴着轻嘘讶异声传了过来,是荀、菡二妃。
荀妃见状,忙取过衣袍披在萧菲的身上,一面婉言劝凌墨把事情弄清楚再处罚他们,而一旁的菡妃始终只是冷眼旁观,偶尔还添油加醋地说两句。
凌墨终于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倚在荀妃身边的萧菲,冷冷道,“难怪你一定要他做你的护将……你还有什么可说!”
萧菲紧咬着嘴唇,颤声道:“我是被陷害的。”
“陷害的?哈哈,你当王是小孩子呀,你的起居饮食一应都是敛月负责,再说了,这你情我愿的事还能有人逼你不成。”一旁的菡妃美眸微挑,说到“你情我愿”时故意放大声音。
果然凌墨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一边的敛月忙跪在他面前,一脸的惶恐与错愕,“王……王上,这事真的跟姐姐无关……”
听到菡妃一声冷哼,凌墨依旧沉默不语。
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敛月接着说,“是我,王,是我跟沂释想厮守终身,姐姐她只是为了帮助我们才将他调来。我保证姐姐对王绝对一心一意……”
“好一个忠心的姐妹啊,事情都发展到这份儿上了还敢来顶罪!”菡妃走到沂释身前,看了看沂释又接着道:“哟,还真是个俊俏的锦卫军呢,难怪……”
“好了,够了!”凌墨有些厌烦地吼道。
那边敛月忙拉扯着沂释,急切地说:“沂释,你快告诉他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快呀!”
然而沂释只是望着萧菲那边良久,眼神中看不清内容,最后他只说了句对不起便再也不做声了。
四周是死一样的沉寂,荀妃焦急地催促萧菲,“妹妹,你有什么隐情快说出来呀。”
萧菲看着眼前凌墨渐渐冰寒的面孔,终于唇边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那笑容就像月光下花苞低垂的潸蓝,“他不信我,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信我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句话在当年的他听来是只是无力地狡辩,直接后果便是那名叫沂释的锦卫军灵魂被打入雾海星辰。
而她始终不愿认错、漠然冰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终于当他拿出她族人的性命相要挟时,她才低头,然而终究只是以自己的命做交换。
失去理智的他便下狠手灭了她种族,并封印了她的灵魂,只留她一息于原体残喘。
做了这些他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分毫,最后终于决定将记忆封存到储忆室内……
往事重现,他依然难以忍受,拳头硬生生地握得咯吱作响,可是他到底不再是当初那年轻气盛的稚嫩少年。其实当年只要她肯诚心认错说明原因,后来那么多的悲剧就都不会再发生。
可是倔强如她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只是始终骄傲的不愿低头。
如今再看来,细想她的薄凉性子,再看当日众人的表现,当日之事的确是有些蹊跷。
想到此,他心上的怒火竟渐渐压了下来。
终究自己也做得过分了,以至于有些人不顾禁令将异时空她的转世带到了他身边。
想到奚曳,没来由的心上禁有一些愧疚。
到底她对这些还不完全知道,而且前世的事扯到她身上也实在有些过分,只是她那倔强的性子加上不低头的傲态实在是让他很不爽。
奚曳坐在地上正第无数次埋怨自己的时候,眼前的火光突然消失,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到九型阵的石座上空无一人,内心顿时一片慌乱,脑海里只反复的出现:怎么办?难道真的烧得连灰都没有了吗?不行,不管怎样我还是得过去看看。
暗下决心后,她准备冲过去,然而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感受着耳畔传来的熟悉的灼热气息,她几乎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缓缓回过头,一抬头嘴唇却被温柔虏获,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她难以置信地伸手扯了扯他的金发,终于惊喜地捧着他的脸跳开,绕着他前前后后看了三圈之后才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凌墨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举动,心下叹道。
虽然性格都那么倔强,可是较从前的菲儿却是更多了几分灵动与可爱,最主要的是与人多了几分亲近感,看来环境对人性格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奚曳看着凌墨促狭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羞地转身边走边埋怨道:“你这人真是的,明明好好的,还故意躲起来看我着急犯傻。不理你了!”
凌墨几步追了上来,笑道,“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能发现在你心里我有多重要呢?”
闻言,奚曳心头一紧,刚才的心情那么清楚地告诉着自己,她是在乎他的,可是,她很坚定地告诉自己,这种在乎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嗯,如果他没了,自己就回不了去了。
对!就是这样的。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她心里舒坦开来,回头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带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闯那九型阵的,你看这里。”说着她推了一下一颗老松下地石柱,一个山洞顿时在山壁上显现出来。
“我想这里面一定我们想知道的东西。”
凌墨闻言,脸上的笑意敛去,率先大步往山洞那边走去,奚曳慌忙跟在后面,却在洞口被他拦住了。
“等等,里面可能有危险,你先在这里等着。”他依然一脸严肃,语气不容反驳。
果真是王啊,说话从来都是命令型的。奚曳赌气地想,不过最终还是乖乖地守在了洞口。
凌墨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随即一脸戒备地探向山洞深处。
半晌洞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奚曳开始有些慌乱了,曾经读过的那些仙侠小说中的场景顿时派上了用场,她甚至都可以从寂静中幻出激烈打斗的声音。就在她第无数次在洞口徘徊张望之时,洞内突然传来悠悠男声,“你也进来吧。”
奚曳如遭大赦,真是个不让能人省心的家伙,害她接二连三地担惊受怕。
洞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曲折,极黑暗干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而已,然而看到身后的的光越来越小,她不禁有些害怕,但不服输的性子支撑着她扶着山壁继续走了下去,终于山洞一拐,前方隐隐有光亮透了过来,一个人影隐约出现在光的尽头。
看着那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奚曳不禁气从中来,每一次她在外面担心地要死,当事者竟恍若无事。不值得,下次绝不要再为他担心了。
然而刚往前走了两步,她就忍不住止住了脚步,嘴里也忍不住惊呼一声。
只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宽达近三米的裂缝,而裂缝的下方是奚曳熟悉的场景。记忆深处深锁的大门瞬间倾塌。
……
独角兽上少女搂着银甲少年的腰,眸中星辰闪烁。少年深蓝眼眸深情回望。
“曳儿。”
“嗯?”
“你打算陪我多久?”
“呃……这个……”
“怎么?不愿意啊?”
“这样吧,你说过的话都要算数,我们拉钩吧。”
“拉钩?”
“对!这样我们都不许反悔了哦。”
“好,我们拉钩。”
“我想陪你,永生永世。”犹如梦呓,她在他耳畔轻声说。
……
“永生永世。”嘴角忍不住呢喃着,奚曳呆立在原地,却是早已泪流满面。
隔岸的凌墨见状,忙飞了过来。
“你怎么了?”他有些急切地问道,小心地帮她擦着眼泪,随即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哄到,“不要哭,以后我再不会让你一个人。”
她有些僵硬地推开他,直直的望着他,“这里可是雾海星辰?”
他有些讶然,但没有多问,只是解释道:“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东西,因此每个时空都有空间缝隙,缝隙的外面便是雾海星辰。”
奚曳闻言,眼睛猛地大睁:“那是不是只要渡过了雾海星辰就可以到达别的时空?”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奚曳正想着要怎么让他送自己回去,一抬头便撞见他意味深长地目光,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凌墨却将她的下颔勾起,凑近她,逼视着那双微蓝的眼睛说:“不过,可惜的是每个空间裂隙只能到达一个特定的时空。据外面的九型阵来看,这里恐怕通往的是玄界,这个答复让你失望了吧?”
温热的气息弄得她脸上微痒,却又说不出的舒服,然而待她看到他眼角那熟悉的促狭笑容时,一把撩开他的手,急道:“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凌墨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把抱起她,就向那恒寂的星河飞去,不顾她的反抗,他抵着她的额头,说“我不管你知道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的身边……”
剩下的话便湮没在两人的唇齿间,奚曳的眼睛瞪得老大,余光里无数星辰掠过,脑海里却像是轰然炸开。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那么自己为何还要配合他演这场亦真亦假的戏。
这样想着她几乎就要推开他,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他那么真的不可能回去了,在他身边到底还是有希望的。
下定决心后,她便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