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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陈员外被审以后,江湖上众人的视线均被藏宝图吸引,不再有人来对唐云依和燕未染进行骚扰,于是就决定第二天去平安城,燕未染此次出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去那里杀人。

是夜,唐云依梳洗完毕,想上床早些入睡,无奈头发还未干,没什么消遣,只得在客房的窗口凭栏而望,也可以借着晚风吹干头发。

古代最麻烦的事莫过于没有各种方便的电器。唐云依摸着才半干的长发,叹气,都已经一个时辰了,看样子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全干。在古代女子又不能剪发,虽说唐云依不太遵守这些规矩,但也不想做个太标新立异的人,成为大家的话题,容貌上的议论,是天生的她没法更改。

又想起这次的江湖之行,原来小说毕竟是小说,即使到了和小说背景一样的环境,也不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不会有那些有个性的江湖人,经过这十几日的经历,唐云依觉得这个江湖索然无味,闯江湖还不如在二十一世纪逛大街。于是在考虑是否等燕未染的事完成之后,就返还家里。

可是燕未染之后应该是回去魔教吧,这样就得和他分离,唐云依有些不舍。出门以后,就燕未染最符合她对武侠人物的遐想,这是其次,主要是这么多日相处下来,是人都会有感情的,当然她很清楚,这感情无关于爱情。

不久前她已经从燕未染那里得知关于魔教的事。原来魔教只是很久以前一群在逃的犯人,无意间发现死亡沼泽里的一块坚实之地,于是就在那里扎根,后来逃亡的人都去到那里,为了更好的管理此地,就以武功强弱来推举首领。后来,官府也知道了这个地方,打算举兵剿灭他们,无奈死亡沼泽地势险要,损兵折将屡攻不下,又因为这些犯人没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官府也就没再追究,只是从此江湖中就称这个组织为魔教。

而符合唐云依遐想的另一个人是闫冥枫,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很神秘,而且总是不得行踪,自从昨日之后,唐云依隐隐觉察到他仍在客栈中住着,却不见人。在知道他与官府有关系之后,燕未染似乎也不再如以前那么注意他,毕竟现在这个身份,比起引风楼的杀手要好得多。引风楼的杀手看似在保护唐云依,可毕竟没人知道,杀手组织还兼职保镖工作。

沈新君给唐云依的感觉就是一个世家子弟,而且根据唐翔风和沈新南的关系,他们以后肯定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对他,唐云依倒没觉得有多少离别的伤感。

客栈是背湖而建的,湖边那些树在月光之下,由晚风任意轻抚着,看着比白天的时候可爱得多。唐云依兀自想着心事,忽然发现湖边树下似乎有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燕未染。

“燕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唐云依下楼去到湖边。

燕未染正看着湖水出神,转身见唐云依在自己身边坐下,也跟着席地而坐。

“只是想起一些事睡不着。小妹在去平安城之后就回家了吧,大概以后都没机会再见。”

没想到燕未染也在想这件事,以为他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在行程中能对她照顾有加,也算自己运气太好能得到他的注意。唐云依听他这么说一愣,很快就又恢复常态。

“倦鸟都知道归林。这次我出门已经太久,是该回去了。”

“倦鸟归林……”燕未染又看着湖水出神,似在喃喃自语:“可是我的林已经回不去了。”

“大哥说的死亡沼泽吗?大哥仍是教主,怎会回不去?”唐云依不解。

燕未染淡淡一笑,刚才脸上的忧伤一闪而过。“大哥在去沼泽之前也是有家的。”

唐云依顿时觉得悲伤起来,之前她已听燕未染说过,他的家人全都被杀了,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燕未染却没有细说。

“大哥以后有空,也可以到我家来找我,我爹和娘肯定会很欢迎你的。”

“好啊。”

唐云依看着燕未染脸上的笑,知道他大概又在强装,赶紧转换话题。

“大哥要去平安城杀什么人呢?”

“他现在的官职,应该是平安城的府尹吧。”

唐云依想想,对这个平安城府尹没一点记忆。当然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对时事不关心,在古代以后就更不注意,只要皇帝好,人民安居乐业,她就没怎么在意。可是,毕竟是天允国首都的府尹,他被杀肯定会引起很大的骚动。

唐云依也不问燕未染要杀那个府尹的原因,就她了解,他不是江湖传言的杀人魔,杀府尹,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小妹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杀他?”燕未染却来主动问她,因为每次她都是最好奇。

“嘿,燕大哥让我在旁边旁观就好,我和他非亲非故,他的死和我无关,我也不必阻止大哥杀人。而且大哥杀他总有原因的。”

“其实,他只是前任教主想杀的人,我只是单方面的想完成他的遗愿,我猜他也希望我这么做,之前传言被魔教教主灭门的那些家族,其实都是死在前任教主手中。”

这么说,燕未染就更不是杀人魔咯。唐云依静静的听着,也没发问,燕未染既然开了口,他能说的事都会毫不保留的告诉她。

果然,燕未染接着说:“我是在两个月前才杀掉他成为教主的,江湖上的人不知道魔教换了主人。”

“可是大家都知道你是魔教教主。”唐云依就有些不明白了。“那些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会将罪名安在你的头上?”

“谁杀的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前任教主是谁吗?”燕未染问完又是一笑,唐云依却觉得他笑得很凄苦。

见唐云依摇头,燕未染才继续说:“前任教主是我爹。”

“啊!”唐云依惊呼出声。记得之前燕未染才说过,前任教主是被他杀了,他才当上教主的,为教主之位弑父,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听了也很吃惊吧?”

“没……不会!”唐云依有些紧张,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叫出声了,可是也确实让她很惊讶。“只是太吃惊了。他杀了那么多人,燕大哥杀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燕未染笑着说:“小妹你偏心哦。”

“哪有。”她说的句句可都是肺腑之言。

“知道那些人是我杀的,你说那些人该死。当知道那些人是我爹杀的,你又说是我爹该死。你这不是偏心吗?”

唐云依吐了吐舌头,抱着膝盖,将头枕在上边。“那是当然嘛。一个人杀另一个人都是有理由的,只有变态才会为了自己喜好杀人。我相信大哥么。”

燕未染认真的看了会唐云依,发现她神情中并没有敷衍之色,暗自高兴,果然自己没有相信错人。

“你想听听大哥的故事吗?”燕未染大概有这个想法很久了。

唐云依有些兴奋,又有故事听了,但还是沉着的说:“大哥如果没什么避讳,可以说与小妹听听。”

燕未染还不了解她的个性?虽然她神色如常,但是眼光突然发亮,表明她想听得厉害呢,也不气愤唐云依的欲听还拒,反而高兴的笑起来,和这个丫头在一起就是很开心。

燕未染想了想,自己的故事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然后就将自己的身世向唐云依娓娓道来。

“小的时候,只知道爹不喜欢我,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对娘却是很好。后来大概在我四岁的时候,我遇到一个男人,自称他才是我的亲爹,而养我的那个爹只是强抢了他的妻儿。我有些不信,但是也开始怀疑,不然爹对我怎么这么不好。那个人一直偷偷的教我武功,我跟着他学,心想学了对自己也没坏处,却从来没叫过那人爹。你大概也猜到了,那个人就是前任魔教教主。

那时候他还不是魔教教主,只是一个从边地逃回来的苦役,所以总是躲躲藏藏,教我功夫却没有落下。就这样过了三年,有一天他突然说,他以后都不能来了,给了我一本武学秘籍,让我跟着书继续学,以后定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给他报仇。

接了他给的书,他又给我讲解了一些秘籍里的招式,就走了,再没有出现过。我按照书继续练武,不是为了如他说的给他报仇,其实我对他根本没什么感情。

我不敢问我娘,那个人说的话究竟是不是对的,我的爹不是亲爹,而另外个人才是。但是爹对娘很好,娘似乎过得也很舒心,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才会有些惆怅的表情,我也不认为那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关系。

后来几年以后的一个夜晚,他又回来了,杀了府上所有的人,最后只剩下我、我爹和我娘三人的时候,我娘哭着求他忘记过去,求他放过那个男人一命,但是他都不为所动,他只是夺回了我,然后结束了他说的那个抢了他妻儿的男人的生命。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他是这样问我娘的。我娘深深的看了他很久,然后说着抱歉引刀自刎了。直到那一刻,愤怒才涌上我的心头,他间接害死了我娘,世界上的人都对我不好,唯独我娘,所以我确定我恨他。

后来我被他带回了死亡沼泽,不断的教我功夫,从他教我时和我的比划之中我知道,这个男人很强,我还没有能力一报杀母之仇,那几年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变强然后杀掉他。而他也经常出去,灭掉那些曾陷害过他的人的全家,直到两个月前死在我的手下。

这平安城的府尹,是他的仇人中的最后一个,我想帮他杀了,算是谢谢他给了我生命,了却他在世上的心愿。”

唐云依听完沉默不语,她早猜到燕未染有很离奇的身世,可没想到他从小就背负了这么大的痛楚,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而多余。

燕未染也久久没有说话,似沉浸在了回忆里,过了许久,他才突然问:“小妹你说,我娘究竟爱的是谁?”

这个恐怕得问她本人才清楚吧。唐云依心里苦涩,爱情这种东西太虚幻,谁能保证有海枯石烂的爱情。也许她曾经爱过燕未染的爹,但是后来也许已经移情到强抢他的那个男人身上。曾经听人说过,女人是最现实的动物,有时候为了生活可以放弃爱情。如果燕未染的娘是这样,只能说她很自私,却没有错。

“我想,她真爱的人一定是大哥你。”唐云依仔细斟酌过后,给了燕未染这样一个答案。

燕未染没再回答,转头看着湖面,一漾一漾的湖水将投影的月分割成无数个小块,但月影依旧明亮。

“这么久以来,认识小妹大概是我最开心的事。”良久,燕未染才回过头,对唐云依说。

而唐云依躺在地上,好似已经睡着了。

“小妹?”

燕未染又唤了一声,唐云依仍不见反应。

月光洒在唐云依身上,更显得她的皮肤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像展开的扇子,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已经干掉的头发柔顺的铺在身下,闪着黑亮的光。

燕未染伏下身看得有些出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没想到掳走的那个丑丫头,居然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人。虽然她才十二岁,但是除了好奇贪玩,她的思想她的行为都不像小孩子,反而比一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更成熟。

唐云依本来就没睡熟,热热的风拂到脸上的时候她就醒了,感觉到头上方有人,微微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猜想到应该是燕未染。

不是吧,这燕未染该不会有恋童癖哦。她现在还是未成年呢,他凑那么近想干嘛?

此时的她睁眼也不是,不睁眼也不是,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继续装睡。

谁知正在她忐忑的时候,燕未染忽然起身,疾厉的问:“是谁?”

不管是谁,唐云依都松了一口气。

很快,就听见树丛摩挲的声音,有人从里边走出来。

“主人,我和沈公子睡不着,在附近散步,哈,哈哈。”

原来是小南和沈新君。那个笨蛋小南,撒的谎也太拙劣了,即使是撒谎,后边干嘛笑成那样,聪明点的人一听就知道你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唐云依心里鄙视了他一番,要不是闭着眼睛,她真想翻个白眼。

“原来沈兄也没睡。我们散步完正要回客栈。”相较之下,沈新君就从容得多。其实都知道,他和小南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一起散步的程度,但是他依然说得面不改色。“不知燕兄要不要一起回去?”

燕未染也没有拆穿他们,将唐云依从地上抱起来,交到沈新君的怀里。“小妹睡着了,麻烦沈兄送她回房,我还有事要做。”说完,就转身向客栈另一边行去。

燕大哥不会是在害羞吧。唐云依想着,继续装睡。

沈新君抱着唐云依回到她的客房,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在床边站了许久,最后叹了口长气,才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这时唐云依才敢睁开眼睛,也长长的出了口气,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刚才沈新君叹气是何故,难道是看出她在装睡了?既然他没拆穿她,就不想了,还是睡觉吧。

而燕未染穿过树林,闪身到了客栈的一隅,听到说话声,立即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再偷偷看向说话的人,那两人正是闫冥枫和许久不见的铁鹰。

“主人,城中出大事了,请赶快回去。”铁鹰跪着,向闫冥枫禀报他得到的最新消息。

“哦?影应付不来?”闫冥枫神色间颇有些意外,影一直都是处理事情的好手,也给了他一定的权利,所以每次出门办事,他都很放心把事情交给影。

铁鹰四处看看,确定没人,仍是谨慎的凑到闫冥枫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燕未染离得不算近,所以也没听清。

闫冥枫听完铁鹰的报告,脸色突然就沉下来,想了会说:“那你先行,告诉影做好准备,我立即回去。”

“是!”铁鹰应声,然后就快速离开。

闫冥枫又在原地沉思了一会,看来这次不快点赶回去不行。忽然他抬头,对着燕未染的方向说:“燕教主现身吧。”

“没想到你果然是引风楼的楼主。”燕未染的话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以前以他的武功,也许能和闫冥枫战歌平手,但是如今他有内伤在身,还能撑多少回合,他也不得而知。

“燕教主大可以放下武装,闫某还没想过和你过招。”闫冥枫却对燕未染的防备不以为然,冷冷的说。

冰封一样的脸,冷酷的表情,这大概才是闫冥枫的真面目,而那个和唐云依嬉笑打闹的他,应该是伪装出来的。

“那你把我引到此地有何目的?向我表明你的身份?”燕未染当然不会因为别人说对他没有恶意,就放弃防备。这个闫冥枫,从他和唐云依在湖边的时候,就一直隐身在旁,而他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燕教主也听到了,我必须立即离开去处理些事,所以我想拜托你照顾好唐云依,当然我仍旧会派人暗中保护她。”

“你和唐云依是什么关系?不对,唐云依说并不认识你,你对她究竟有什么企图?”燕未染没想到闫冥枫居然是要他做这件事,不用他说他也会好好保护唐云依的。

“我对她的心,就如燕教主一样。”闫冥枫很认真的说:“只是,我希望你别对她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燕未染听完,冷笑:“你把燕某当什么人了,唐云依我自会保护得滴水不漏,闫楼主不必操心。”

“那样自然最好。”闫冥枫冷冷的看了一眼燕未染,转身离去。

燕未染放下笑容,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心似乎更苦。他与唐云依不可能有将来,以他的过往,他怎能配得上她,所以他一直逼迫自己,以兄妹的眼光看她,就是希望自己不会陷进去,让自己的后半生更加痛苦。

刚才闫冥枫的话他没反对,但是以后这样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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