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医院大门,在总经理的引领下,他来到三楼普通病房。
“紫少,就是这间。”
总经理口里喊得‘紫少’就是豪世集团的副总裁‘蓝彻紫’。换个话说,就是蓝彻宇那个美得像女人的弟弟‘蓝彻紫’。
“这间!”看着已天蓝色帘布隔着的病房,他拧着眉。虽然这医院设备不差,但身为他豪世集团的副总经理,怎么能如此屈就于四人一间的普通病房?
“是。”
“等一下帮他转到单人病房去,让他安心休养,至于医疗费,就有公司支付。”
“是。”他爱护属下的表现,教随行的几人感动“副总裁你——”
“等一下。”传自隔壁病床的中文口音引起他的注意,他抬手示意旁人安静。
入耳的嗓音有点耳熟,他抬眼看向隔帘,布帘隔着看不到人,但在光线投射下,能清楚看到里面一坐一趟的身影,也清楚听得到两人的对话——“妈,你不会有事的,放心。”“我知道我自己得病。”“妈——”“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坚强。妈妈对不起你,没能让你过一天好日子。”“不是的,已经很好了,我过得很幸福。”伊凡双眼淌着泪。“这是人生的尽头,每个人都会走这一步,我只是先走到尽头而已,所以你不要难过。”“妈!你不要这样,我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要——”不接受,她绝不接受。“伊——伊凡,别让妈妈走的不安心好吗?”奄奄一息的上官夫人一脸痛苦。“不!妈妈,对不起,都是不好,是我没用,没办法筹到你的医药费,对不起、是我没用——”伊凡嗓音硬咽。
“别这样,伊凡你做得很好,这一切都是命——我的乖女儿,帮妈妈一件事,好不好?”
“嗯,你说。”她微声抽泣。
“如果可以的话,把我的骨灰带回台湾,让我和你爸爸待在一起,好不好?两年了——好想回去看看——”“好,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回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因为你——总是这么体贴、孝顺,谢谢你伊凡——”“妈妈,你不要这么说,你和爸爸对我那么好,我孝顺是我应该的。”
如果说到感激,也应该是她才对,两年前如果不是他们,她恐怕永远老死在藤原里。“妈妈,你要睡了是吗?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急。“是我吵着你了吗?那我就不——”外面的他看到她的影子自椅子上站起,似乎是在帮病人盖被子。
突然一声惊骇尖叫,直击他的心,他拧眉看着女子激动地身影——“不!不!妈妈!妈妈——来人啦,快来人啦!”
“啪”的一声,一名黑发女子惊急地扯开布帘,冲出病房跑向护理站。伊凡神色惊惶而害怕——“护、护士小姐,我妈妈不行了,你们快帮帮我——”原本安静的护理站瞬间动了起来。两位护士快步随她跑进病房,医师也随着赶来。
医生们迅速的推来急救医疗仪器,努力急救着失去意识的病人。看着眼前一切,蓝彻紫浓眉紧拧,在对副总经理说了几句祝福,即想转身离开。
但,原是无意义的飘视回眸却意外止住迈出病房的脚步。他惊讶转回身,正视站立窗边角落,脸上惊惧之情的黑发女子。她长发散乱、神情惊恐、脸色苍白地直视着跟前的急救。
她闭上双眸,泪水在她眼角闪闪发亮。十指交握胸怀前,一再默默向天祈求不要带走她唯一的亲人。如今她已一无所有,上天不能再夺走这点唯一了。
三年前一场大火,她将自己所爱的人送走了,两年前惊天动地的破产,她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走,现在,唯一陪伴她的妈妈又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要这么孤独,为什么——
虽然有些无措、有些难过,但她不在乎,钱没了她可以再赚,她相信上天再关上她的那道门后,会在为她打开另一扇。但,没有。她看不到哪扇是为她开的门,上天像是无情的遗弃了她。
上官妈妈一直为丈夫去世而心情忧郁,再一次胃痛住院检查时,也发现她是胃癌晚期。这两年来,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在筹医药费,拼命地打工、拼命地赚钱,还是付不起庞大的医药费。上次手术,还是她变卖了自己唯一的栖身之所,才筹到的。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至少难关已度过,但手术根本无法治本,医生说要一直做化疗,但,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巨额,对伊凡来说根本筹不出来。
她只能让妈妈就这样一直一直的拖着——她——紧抿着唇,紧闭着双眼,坚持不让泪水落下来。她不能哭,妈妈一向不喜欢她哭,她要是哭了,妈妈一定会伤心,她绝不能让自己影响到妈妈的心情和病情。
“上官小姐——”医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伊凡猛睁开双眼,看着护士已在整理急救仪器,她急望着前面的医生,“怎么了?我妈妈没事吧?”
“这——很抱歉,我们很遗憾,你母亲她——请你节哀顺变。”入耳的几句陌生语言,教伊凡无法理解而神情怔愣。“抱歉?遗憾?节哀——”缓缓地,伊凡抬眼看向病床上像是沉睡的妈妈。
“你们让她睡了,是吗?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像是怕吵醒她般小声问道。
“上官小姐,上官夫人已经——”医生有些不忍心,但他还是得说:“你母亲看起来很安详,没什么痛苦,你就别难过了。”越过医生,走到病床边,伊凡看着躺在床上,因遭癌症折磨的不成人形苍老消瘦的脸庞。
伸出手,伊凡紧紧捂着没知觉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睡了也好,这样妈妈就不会痛了。”轻抿着唇,她敛下眼眸,谈笑着。
“上官小姐,你——”一直知道她情形的医生,为她此时情况感到忧伤。
“嘘!小声点,会吵醒妈妈的。”
“你妈妈已经死了。”一句残忍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伊凡身子一僵,缓缓地,她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她认得他。不只认得他,她还记得他曾用几张百元美钞丢她,还记得他当时眼底的鄙视与轻蔑。但那些都远远不及他此刻出口伤她心的残忍语言。
“胡说,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紧抿着颤抖地唇。
看着她脸上曾遭钞票留下的伤痕,蓝彻紫冷着脸再次重复。“她死了。”以为当时的她将他当凯子,但——他误会她了。
“你乱说,她没有。”伊凡泪瞳一瞠,情绪失控地朝他大吼。
“刚才医生说她走得很安详,她的确是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远比在场的医生还来得无情。
“我不相信!你走开、走开!”她激动地想将他推出病房。
“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你就算把我推到外太空,她还是死了,永远活不过来了。”他显然有点动气。
“不要胡说!”她怒气回应。
“你——”见她依然不相信,他莫名生气。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震住病房里原有的吵闹。在场所有的人,莫不睁大眼看着眼前的这对男女。
感觉脸上传来的火辣微痛,蓝彻紫神情一愣。他竟然打了她?蓦地,他紧握双拳,原本而无情的俊颜,在瞬间失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