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寂,寒鸦啁鸣,一阵轻风掠过,叶影也斑驳起来,忽然一阵急迫的脚步声打破了此时的沉寂,领头的是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女官,她身后是数名宫侍,其中一人披着斗篷,显得异于寻常。转眼间一行人已进入偏居此隅的一间旧屋之内,微弱的灯光慢慢在房中延展开来。“叶儿姐姐,你快说两句软话吧,不然就……”为首的女官瞪了她一眼转而说道:“叶儿,你知道我为何前来的?”“奴婢知道,只是奴婢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就算现在也未变。”“好,的确有骨气,只是宫里是容不下有骨气的人,所以此夜前来就是为的你所谓的骨气。你我终究事过一主,有些情分,因而我特意求了娘娘换了这杯酒,好让你安乐的去。”“奴婢谢过姑姑。”“姑姑,姑姑不要,碧芸求你了!”这个叫碧芸的宫女又开口央求道。“承乾宫的规矩你不懂?还不住口!”“芸儿,不要再说了。”叶儿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圆月,欲言又止,眼里却流露出丝丝的不舍,然后缓缓地拿起那杯酒送入口中,她的气息就如同这里的灯光一样渐行渐暗,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只有那个叫碧芸的宫侍跪在地上无声呜咽。此时站在窗外的那个戴斗篷的人开口到:“秋云,接下来的事要做到不留痕迹。”屋内女官答道:“是”,接着又说“夜深了,姑娘们都回吧”
翌日清晨,红枫金瓦上,鸟鸣不歇,一行人正簇拥着一位艳服丽冠,环佩扣鸣的贵态女子徐徐朝前,只见她坐在辇上,仪态端庄,神情自然,左手扶辇,右手拈绢,双目微屏,目不斜视,眉间一道闺阁之气,蜂腰秀手,模样实在好看。此时见另一道上一人正向此迎来,一到跟前便下身一躬,恭敬道:“序妃吉祥!”“是柯贵人啊,”序妃呡一下口“不知妹妹的事处理的怎样啊?”“劳娘娘挂心了,在贵嫔姐姐的指点下已经办妥了,娘娘还请放心。”“唔,修贵嫔处事不惊,进退得当,是当得起贵嫔这个位分的,既然妹妹与贵嫔共住一宫,可要好好向贵嫔求教,前途自然无量!想来妹妹也是往坤宁宫去的吧,那就与本宫一道吧。”“谢娘娘。”说着又欠了欠身,便跟着往前去了。
进入坤宁宫时差不多的妃嫔都到了,而此时皇后的首席女官却从内殿出来行过礼道:“皇后娘娘今日旧疾复发,怕是不能受各位主子的省礼了,还请主子们先行回宫。”“娘娘现在情况如何了?”“回贵嫔娘娘的话,已经请了太医院的仇太医前来诊治,相信调理后就无大碍了。”“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行回宫。”说着序妃便起身离开。一行人也都散去了。
在回去的步辇上,柯贵人道:“娘娘,嫔妾今早已经见过序妃娘娘了。”“那娘娘说了什么?”“嫔妾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娘娘让嫔妾好好向贵嫔姐姐您学习。”“嗯。”修贵嫔微一侧目继续说道“你的寝殿在承乾宫中偏了一点,既然要学就搬到如芳殿来吧,好歹离本宫近些。”“嫔妾谢过娘娘!”回到承乾宫后,修贵嫔的贴身侍女疑惑不解地问:“娘娘为什么要让柯贵人搬来如芳殿,娘娘一向不是不太喜欢她的吗?”“她以此事巴结到了序妃,序妃既让她跟着本宫,本宫好歹也得给着序妃的面子吧。”“可是序妃究竟想干嘛我们还不知道呢就让她住到这里,会不会……”“承乾宫毕竟是本宫的地方,柯容就是再厉害也不会有对本宫不利的机会,更何况她还没这个心机,让她住近些不是更好在我们眼皮底下了么?墨雨,你可要吩咐奴才们好好‘照看’贵人啊!”“奴婢明白。”
又到入夜时分,半江瑟瑟半江红,“蕊儿,你怎么了?”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你这两天都没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很不安,姐姐本该几天前就给我写信来的,可是我至今都没收到。”“或许是宫里的传信通道延迟了吧,你知道这些信件都是通过里面的宫人传递,晚些也无可厚非。”“但愿如此,照南,我好害怕,希望上天一定保佑姐姐平安无事。”“会的,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姐姐,但我知道你姐姐肯定和你一样善良,温柔,体贴。上天是不会为难好人的。”“不,姐姐是世上最善良,最温柔,最体贴的人,不仅如此,姐姐她还很正直,绝不会做那些有悖原则的事,我与她相差十万八千里呢。你也知道我们姐妹俩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都是姐姐呵护我,照顾我,却很少照顾她自己,从小到大总是我在拖累她,虽然她只大我五岁,可我一直觉得她像母亲一样,还记得三年前,我染上时疫,眼看性命不保,是姐姐……”蕊儿抹了抹眼泪“是姐姐去街头卖身,哪怕流落红尘,只要能治好我……还好最后是老爷收留了我们,还救了我,如今姐姐又进了宫,怎么都比在那种风月之地要好。”一阵小叙后温暖紧紧萦绕在他们身上,尽管晚风凄凉。
且说他俩自湖边回去之后,蕊儿便去厨房帮忙了,而照南则到了后室给其母亲请安,其母乃是光禄寺卿费莫辉雄之次女。请过安之后,其母问道:“今天怎么晚了一会儿,出什么事了吗?”“没有,适才与蕊儿说了会儿话,耽搁了些。”“照南啊,你是顾家的长子,应该为家门着想,将来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的,不管你多喜欢蕊儿,都不能娶她为妻,所以不要整天和她在一起,别人知道了笑话。”“娘,你别说了,我就是喜欢她。我是来请安的,您要再说我就走了。”“好了好了,为娘不说就是了。”“诶,娘,你说从宫里传信出来可靠吗?”“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是蕊儿的姐姐,本来该早几日就传信出来的,可如今过了这么久都没有音信,蕊儿很担心。”“原来是为她问的啊,按理说宫里的宫女每年有一次的机会可以见到亲人,除此外就无法与亲人联系,但是宫中有出外采办的宫人,很多人便以此贿赂他们让他们帮着传递东西,可是宫里的采办每天都会出宫,因而蕊儿姐姐的信也该及时的送出来啊。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听说日前宫里的柯贵人小产后在寝殿内发现了可致流产的药物,而第二天又在丁昭仪的斐云阁发现了相同的药物,皇后命严查,承乾宫侍奉贵人的近侍始终坚持那药不是昭仪所挟,最终昭仪无恙,而这名内侍却被指勾结外人毒害皇嗣而被处死,该不会就是芮儿吧?”“不……”一语未发,只听门外“啪”的一声,茶杯落地,原来竟是蕊儿,她听到了刚才的话。只见蕊儿满脸是泪,边哭边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然后转身向外跑去,见此情景,照南也立马追了出去,已经是深夜了,寒风刺骨,终于在湖边追到了蕊儿,蕊儿却一直喊道:“我要进宫去找姐姐,我要去找姐姐……”“你冷静点,蕊儿!蕊儿,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我怎么听你说,姐姐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进宫的时候姐姐告诉我说只要等几年她就会回来,她说过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见不到她了,她说好要出来见我的呀,她答应我的,从小她就没骗过我,她不会骗我的,不会……”“你先听我说宫里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认为那是你姐姐,只是没有传信出来,并不代表她就出事了呀,我们要向好的方面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要我怎么朝好的方面看啊,她是我亲姐姐啊。我要进宫去,去找姐姐。”“皇宫你能进的去吗,你先冷静下来,明天我先托人到宫里去打听一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好吗。”蕊儿才略略止了止眼泪,缓缓说道:“那好吧。”终于在照南的劝说下蕊儿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随他回了顾府。经过这么的折腾,在回去之后,照南便让蕊儿早些去休息,说明日好出去办事,蕊儿却说睡前要去拜一拜观音菩萨,为姐姐祈福,照南为平复她的心情就陪她去了他母亲的佛堂。蕊儿拈起三支细香,点燃后跪在蒲团上口中默默念了三念,然后虔诚的匍匐下去,最后仔细插在香炉之中,此时还不忘念着“姐姐平安”
祈福出来已是二更天了,虽是初秋,但仍感觉阴冷,不知是这晚风的缘故还是刚才所经历的那件事,但不论如何,照南都希望明天的事情能有佳音传来,也好宽慰蕊儿的心,所以他也在心里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