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而优雅的曲调同这浓郁的咖啡香一起飘散在咖啡屋的每个角落。让驻留在此的一颗颗因都市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压抑而浮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沉静下来。
此时,芯恬坐在靠窗的桌边,凝神慢慢地搅动咖啡,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如同这窗外的天气;时晴时阴,找不准漂泊的方向。
约她在这家咖啡屋见面的人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而是憎她厌她的沈夫人。如若这沈夫人只是一般人倒也可以不必见,只是她是沈君逸的母亲,那个将她从地狱拉回来,并一直为她治疗、照顾她的男人。恩人的情面总是要看的。只是沈夫人迟迟未到,她的心也越绷越紧。
近一个小时后,衣着艳丽的沈夫人才姗姗来迟。她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窗边背她而坐的李芯恬,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堪堪只垂至肩上,上身着一件宽松闲适的卡通长衫,下身着粉紫色的紧身裤。她的心中不免冷冷一嗤:又是这样,逸儿给她买的名牌衣裳放在衣橱里让它们睡大觉,穿着一身廉价的破衣裳。明明都已经结婚好几年,还曾经怀过孩子,却偏偏要作一副大学生似的妆扮,以为自己还青春,靓丽无限?不过她那张脸倒是可以装装样子,以假乱真的。想起她张脸,尤其是那双眉眼,她秀眉一拧,心中的憎恶感越来越浓烈。
她身姿袅袅地走向李芯恬,尖而细长的鞋根敲击在光亮的地砖上,发出一声声响亮而利索的清脆,一声重过一声,宛若一条吐着舌芯的毒蛇向李芯恬逼去。
可是桌边坐着的人显然在走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咖啡杯,并未注意到步步紧逼而来的脚步声。两声重重的咳嗽声将她分散的思绪聚扰起来,她回神看到沈夫人,心中一惊。本来随意曲肘搭在桌上的左手手臂一转,手掌撑在桌边借力站起身来,却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向后仰去,她快如闪电地用右脚勾住桌腿才避免摔倒。桌子被拖歪了,瓢羹与咖啡杯碰撞得叮叮作响,杯中的咖啡也泼了出来。幸好还在桌上,没摔下桌去,要不然发出声响,就算没摔跤,也要引来他人的注目。她拍拍胸口,长吸了口气。赶紧将桌子移正,却恍然发觉还有另一个人在场,紧张地看向沈夫人,果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鄙视,她的脸微微发烫,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莽撞之处。
“阿姨,您来了,请坐。”芯恬迅速调好自己的心境,微笑而客套地招呼道。
燕流苏那双狭长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轻蔑地扫了李芯恬一眼后,傲然地移开了视线。冷冷地开口:“不用喊我阿姨,你可以称呼我燕女士或者沈夫人。”
“好”芯恬呐呐地应了一声。
燕流苏冷哼一声,从她手拎的LV包里取出一条镶边的白色真丝手帕,手帕一角一朵纯手工绣的蓝玫瑰在这纯白色之上格外引人注目。她边用手帕擦拭着凳子,边讥讽道:“低档地方就是低档地方,不过某人在这种地方都能出丑,幸好是约在这种地方,要是约在某咖啡馆,还真像是请猪上餐桌吃饭,有的是失礼之处!”
芯恬淡淡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她双手握紧了拳,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燕女士,是您约在这里见面的,所以它的品味体现的不正是您的品味吗?还有,您约的九点半,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请问您一直都是这样倚老卖老的?再有就是我与您似乎没有什么交情,不知您约我来有何贵干?”
“呵,外表文文静静,内里却如此伶牙俐齿,平时都是装的吧?”燕流苏冷冷一笑。
“与人为善可赞,为人懦弱却可耻,况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虽不一定犯人,却也决不会任人所欺。”芯恬不卑不抗地回道。
燕流苏不语,直把凳子擦得发热,才直起身子,随意把帕子扔在桌上,坐下。两人这时才正视对方的脸,经过前面的呛烟,双方眼中早已是火花四射。谁也没有再开口,气氛不免尴尬起来。
芯恬再也没有初时的惶惶,坦然地打量着对面的燕流苏。与在公司时绝然不同的发型、衣着和妆容。高高盘在头顶的头发放了下来,还烫成了大波浪卷;职业套装换成了妩媚的长裙;OL妆亦换成了艳丽的烟熏妆。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光从背影来看,别人还以为是三十几的成熟女郎。
“我找你来是想请你离开逸儿。”沉默半晌,燕流苏才道明来意。
“这是500万,我会付费帮你请一个权威的心理医生,直到你康复为止。条件是你回中国,从此不要再与逸儿联系。”说着她将桌上的支票推到芯恬跟前。
上面那么多的0刺痛了芯恬的眼睛,愤怒油然而生。
“我不懂燕女士的意思”芯恬轻轻摇了摇头。
燕流苏正想开口再说清楚一些,芯恬举起右手打断了她。继而开口道:“沈医生与我本就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这两年来他不但细心为我诊疗,在生活上对我也是照顾有加,他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您是他的母亲,如今您不想他再为我诊治,我可以答应,再说我也已经痊愈了。但您不能拿它来侮辱我,病人看病不用给诊费,还拿医生家的钱?我又不是上帝特殊关照的人。我会离开这里,而且您实在没有必要担心,我不会和沈医生在一起,除却医生与患者的关系外,我们顶多算是朋友。”
“你只把逸儿当朋友,可逸儿却不只是当你是朋友。他从未像关心你一样关心过任何一个女性朋友,对他人都是礼貌而疏离,我曾怀疑他是喜欢男人,你出现后,我才发现他只是未遇到他爱的人而已,可是我不会让你娶你的”。因为你那双眉眼太像那个女人了,她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因为我未来的儿媳必须要和我沈家门当户对。”
“那请您把心放宽了,我不爱他,我会离开,再也不会和他联系。”芯恬坚定地说完,迅速抓起身旁的包,起身再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你能发誓吗?”不想身后传来燕流苏过份的要求。
她迈腿的动作一顿,“做不到的话,誓言算个什么东西。”说完迈步就走。
“等等”,燕流苏又喊住了她。见芯恬停住了脚步,她才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裙上的灰尘,慢慢起身,挺着妖娆的身姿走到芯恬面前。“钱你不要也罢,这个你就收下吧。”说着她将一张票放到芯恬的手中,转身先一步向门口走去。
看着她渐远的背影,芯恬呆愣在原地。手不自觉中握成了拳头,她摊开手掌,票已皱得不成样子,她双手将票展平,是一张飞机票,伦敦至中国C城,时间是下午4点10分,日期是3月20日,而今日就是3月20,也就是说只有不到7个小时。真是欺人太甚,改换了装扮如何,骨子里的盛气凌人却从来没卸下过。
心不在嫣地走在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好几次被匆匆而往的人撞歪了身子,芯恬反射性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又继续茫然向前走着。这一次与她相撞的是一个体型肥胖的男孩,芯恬直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
“Sorry,Ididn’tmeanit。”男孩歉意地说道,要不是他看玻璃橱窗内的一款手机入了神也不会撞到人。
芯恬淡淡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碍。这一撞游散的魂魄终于归位,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手机店的门头,瞧着有一些眼熟。
沉思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这是那家沈医生同她一起来买手机的店铺。她信步走了进去。
店中只有一个店员,正趴在柜台上玩着手机,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直到顾客走到柜台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摆起了职业微笑,“MayIhelpyou?咦?是你呀!”她认出了芯恬。
“你还记得我?”芯恬诧异地问道。
“当然,你与你先生可是去年我们店员评选出来的最完美的一对顾客,映像深刻。”张妙理所当然地说,好似记住他们是多么应当。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芯恬叉开了话题。
“午时,顾客少些,店里只留一个人就行,她们都吃饭去了,我当午班。”张妙耸耸肩,多年的外国生涯,碰到会中文的同胞时,流利的英语改成了有点生疏的中文,那说话的语气和已熟练的肢体动作却怎么也改不了。
“哦”芯恬了然地点点头,“我想再买一款这样的手机。”
她从包中取出自己的手机。
“为何要再买一款?你的手机坏了吗?坏了也没关系的,我们店里这款手机保修两年的。”
“是坏了,可是我今天要去出差,同朋友联系需要手机,所以想再买一款。这部手机放在这里修,修好了你可以打电话给沈先生来取。”
“你还真是客气,称自己的丈夫为沈先生。”张妙惊叹道。
芯恬脸上有些不自然,“他不是我丈夫,我们只是朋友,我是结过婚,可是我失忆了,我不知道我的丈夫是谁,也记不起我的过去”芯恬惆怅地说。
“对不起。”瞧见芯恬脸上的伤感神色,张妙很是歉疚。“对了,沈先生叫什么名字,手机号多少?我记一下。”她赶紧找着可以转移的话题。
“对了,美女,我叫张妙,你叫什么名字啊?”张妙朝着正推门而出的芯恬大喊道。
“李芯恬”芯恬转身,对她灿烂一笑。
“芯恬,好甜的名字,好美的人,和魏英姐一样是个大美人。”张妙失神地盯着玻璃推门,喃喃地道。刚刚芯恬的回眸一笑实在震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