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已聚集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韩志文向众人仰望的方向看去,五楼的阳台上,一个女人双腿晃荡在阳台外,神色哀伤,对四周的动静充耳不闻,好似已超然脱世。
白天成弃妇,晚上又失身。叶采蓝觉得昨日是她这一生中最悲惨的一天。本来已经作好了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认料命运还要给她这致命的一击。这半生,她就像是一个匆匆过客。如果今日从这里跳下去,恐怕除了喵喵和大姐魏英姿再无为她伤心的人了吧?
叶采蓝听到门口传来骚动,眼神一闪,却仍然没有回头。她知道昨晚的那个男人来了,之前听到有人打电话,也知晓那个男人就是掬夜传闻中的幕后老板。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采蓝脸上的神情未变,但双手扯着胸前的衣襟越捏越紧。
“叶采蓝,你不要激动,先下来。”来人停住了脚步,低沉地出声。
叶采蓝诧异地回眸,站在不远处的竟是司空纯。仍是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容,由于奔跑,额头尚自淌着几颗豆大的汗珠,气息微微有些不畅,今日一身白色得体裁剪西装的他比平时多了一分不羁,却少了一分冷峻。
“先下来”,见她没有动作,司空纯用魅惑而又磁性的嗓音重复一遍,向叶采蓝伸出右手,并慢慢靠近。
叶采蓝像是受了盅惑一般,呆呆地转身,缓缓地单脚先着地。这时司空纯的手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放我进去,我要进去!蓝采叶,二姐是你吗?”
走廊上传来张妙的高声呼叫,叶采蓝一下子醒神,已着地的左脚脚尖点地,又重新坐回到阳台之上。
“总裁,你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就跳下去了。”
叶采蓝的声音沙哑,情绪很激动,说着她的身子已是慢慢向外倾。
“好,我不过去。但是你千万不要激动。”
司空纯紧绷着心弦,出言劝道。为了安她的心,还向后退了几步。他转身对大厅中央的芮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芮接收到他的眼神,点点头,轻悄悄地出去了。
叶采蓝见司空纯后退了一些心下安定不少。知道那个人要来,她的心中忐忑不安。冷血、残暴是她听闻的最多的对掬夜幕后老板的形容。
当司空纯站在她面前时,她是既惊诧又欣喜。那是她心中最真切的感受,可是她不敢表露,也害怕表露。 不可否认,对于司空纯,她有那么一丝心痛和心动。
可是在这样一个时刻与他有纠缠,除了难堪,恐怕再也找不出别词来形容。也许,只有死了一了百了,才不用去面对。
司空纯接到芮的信息。外面有一个女子自称是叶采蓝的好姐妹,在楼下看到她坐在阳台上,匆慌赶了上来却被会所保安人员阻拦,情急之下才高声呼喊。
‘让她进来’,司空纯沉思片刻,回了个信息。收起手机,将注意力全神贯注于阳台上的叶采蓝。
张妙终于脱离阻碍,冲进房间。见叶采蓝披头散发地坐在阳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紫色睡裙。苍白颓伤的脸上,双唇已被冻得青紫。她的心中自责,眼中涌出酸痛的泪来。
“采蓝”,只悲戚地喊了一声,张妙竟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恨自己昨晚为什么要离开,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若自己一直守在采蓝身边,今天这一幕也就不会发生。
见她进来就只顾着哭,司空纯忍不住皱了双眉,悔恨让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人进来。而且,他最讨厌女人哭了。
叶采蓝看到张妙,心中的委屈涌上心头,再也不能顾作坚强。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
司空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趁着叶采蓝不注意,偷偷往前挪了半步。
“采蓝,你不要伤心,郭铭不要你那是他的损失,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张妙见叶采蓝哭,倒是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地劝解。
叶采蓝单手捂嘴失声痛哭。司空纯在一旁倒是听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叶采蓝轻生的罪魁祸首,而是困住她的冰天雪地上的那片寒霜。
不论张妙和司空纯怎么劝,叶采蓝只一味地哭。仿佛那些泪水能洗尽她的屈辱,带走她的悲伤。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久到张妙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僵硬如石的时候,门口两女一男走了进来。最前面的女子正被一名男子搀扶着,她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双颊映着淡淡的潮红,赫然就是刚苏醒的李芯恬。男子正是韩志文,而后面的另一名女子则是李韵儿。
原来李芯恬在被韩志文抱上车不久就醒了,知道有人要跳楼轻生,她不顾韩志文和李韵儿的劝阻,坚持要上来救人。
李芯恬一步步走进,司空纯深邃的眼眸暗波涌动。李芯恬用陌生的眼神望他一眼,走到张妙身边。
韩志文关切的眼神锁在张妙身上,见她只是眼圈红红,不由地轻吐一口气。松了扶住李芯恬的手,几步踱到司空纯身边,递给他一根烟,又为他点了火。
“兄弟,你老婆啊?”韩志文下巴往阳台方向一抬,问司空纯。
司空纯沉沉地吸了一下,吐出满口浓浓的烟雾。缭绕中无人能看清他的眼色。
烟雾逐渐消散,只陡留白色烟卷上的红点徐徐燃烧着在场几人的耐心。司空纯大拇指运力,将只吸了一口的烟卷拦腰掐断。烟落在地砖上,溅起几零星火苗,被燃的那头明明灭灭,像苟延残喘的人。他轻笑一声,优雅地抬起右脚脚尖碾了上去。
韩志文感觉自己起了个不好的头,但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男人真是个怪脾气,不怪他老婆哭天抹地的要跳楼。要不是看在他老婆是张妙好友的份上,他才不上来和他套什么近乎。
“这儿确实是个跳楼的好地方。”
李芯恬的声音轻柔,出口的话却是惊人之语,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注视一样。李芯恬娇颜含笑,如雨后山茶。
“这也是一个跳楼的好天气,飘飘扬扬的细雨能够洗尽你脸上的血污,又不至于让你血流成河。”
李芯恬顾自说完,正视着阳台上的叶采蓝。
“这位小姐,请问你有一个什么样非死不可的理由?不知能否说与我听听?或许你可以说服我当你黄泉路上的同伴,但是这很难很难。因为我曾经进过鬼门关,离死亡无限近。”
“面对困难,人们总是会选择逃避,用尽手段。死是常见的一种方式。可是死亡不能带来结局,它只会篆刻一种态度,一种你处世的态度。懦夫,这将是世人对已离世的你的永远标谤。”
看到叶采蓝脸上的犹豫不决,李芯恬知道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她将声音再放柔几分,语气诚挚地问:“我们谈谈好吗?”
叶采蓝咬了咬双唇,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又回转到李芯恬的脸上。
“好,但是我想和你单独谈”,叶采蓝点头。
众人神色各异。
李韵儿盯着李芯恬,话却是对司空纯说的“姐夫,我们先出去吧。”
“好”,司空纯爽快地答,却迟迟没有动作。柔情似水的眸焦灼在李芯恬身上。
韩志文投给李芯恬一个鼓励的眼神,弩着嘴出去了。
张妙站在那里,看了看叶采蓝,又望了望李芯恬,揪了揪衣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两声,也转身出去了。
李芯恬木然地望着司空纯的背影,手按在了心口,身子逐渐颤抖起来。她咬紧了双唇,硬件是将那股恐惧、刺痛感强压了下去。除了一直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的李韵儿,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叶采蓝的视线也停留在司空纯的背影上,怎么也忘不了他临行前看向身旁这个女人的那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事情已经这样,也许她该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叶采蓝”
“李芯恬”
两人的自我介绍不仅像古人对对子那样齐整,还压着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