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时值七月,北京新一轮高温来临。滚烫的柏油路面不时冒着热气,那一排排行道树早已被折腾地已经奄奄一息。可悲的是人就处在这样一个巨大的蒸笼里,慢慢的被热浪煎熬。
陆想想就是这大蒸笼里被煎熬的一份子,只是还咬牙幸存着,不若这办公室的一拨人大多已经阵亡。
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制凉工具电动小风扇传到徐伟明手里正巧耗尽了最后一块电池。说好每人十五分钟的,这才多久啊,没享受到一阵凉风就罢工了?
徐伟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口气很是暴躁:“这修空调的还来不来啊!再这么下去,人都要熟了!”说完又是一阵谩骂。
“行了,伟明,火气这么旺能不热嘛!”一旁的关燕也热的不行,抓着手边的文件夹又是一阵猛扇。
“关燕你还好意思说,讲明了每人十五分钟。你倒好,用了半小时!这公平原则到你这儿就变不平等条约了,电池全是你费的!”徐伟明的火似乎更旺了,这个时候别跟他讲绅士风度,他只求男女平等。
关燕一听,按耐不住了,“嘿,姓徐的,我都没说你呢,居然还上脸了。我跑前跑后的去买电池,快晒掉一层皮了,多扇十五分钟怎么了?再说了,这玩意儿是你的吗,别搞不清所有权就恶人先告状!”
徐伟明急了,“关燕,这东西似乎也不是你的吧。还好意思提所有权,我没告你侵占就不错了!”
关燕不甘示弱,“哟,徐律师麻烦你翻翻刑法第270条,非法占有四个字你给我看看清楚。你要告侵占,全办公室得都去蹲监狱,包括你自己!”
陆想想看这一男一女似乎真干上了,想劝两句又插不上嘴,其实她想说这个小风扇是她的所有物。
回头一想,算了,这种戏码他们每天要上演好几遍。律师嘛,练练嘴皮子很正常。
话说回来,这职业真不是人干的,男人和女人根本没差别,虽说是靠嘴吃饭,可也是杀人不见血。陆想想时常怀疑自己是否选错职业了,为什么跟她想象的律师工作那么大相径庭。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正在争吵中的男女,陆想想接了电话,礼貌地回复了几句就挂了。她对着一屋子阵亡的,苟延残喘的,以及那对重燃战火的男女笑道,“同志们,修空调的来了。”
语毕,整个律所沸腾了。大家的心情简直比赢了一个几百万标的的case还激动。
“想想,你还去哪儿啊?”关燕喊住正往门口奔的某人说。
“人是我叫的,得去盯着点。回头这维修费我还得报销!”陆想想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小算盘打得可响呢,但这不并说明她抠门,陆想想认为这叫生活。
关燕笑道,“你这丫头片子尽往钱眼里钻呐!”
“燕姐,您别五十步笑百步啊!”
徐伟明凑过来,对关燕说,“人家想想说的对,你呀,没资格说别人!”
眼瞅这二次大战又要爆发,陆想想赶紧逃离是非地,哼着小曲儿兴致高昂地当小工头去了。
陆想想是个老实孩子,出了名的听话懂事。唯一一次就是考大学那会儿,瞒着父母偷偷把第一志愿改成了北京,为此从小被视为乖乖牌的她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揭竿而起。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陆家的家庭战争也拉开大幕。陆爸爸说,你想去外地上大学也不至于跑那么远啊,好大学读哪个不是一样,关键是离家近。陆想想不依,去北京的信念雷打不动,脾气固执起来十头小牛犊都拉不回。后来还是陆妈妈妥协了,觉得女儿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在这江南小城始终没多大作为。陆爸爸看家里两票对一票,也没辙,心里很是担心,巴不得跟着女儿一起上大学。还别说,陆想想天生有点小运气,念完本科就上了研。她不经感叹首都就是块旺自己的风水宝地,发誓不混出个人样不回去见江东父老。
陆想想的工作很繁杂,平时整理整理卷宗,帮忙调节一些民事纠纷,顺带跑腿打杂,例如请人修空调等事宜。总之陆想想除了打官司其他什么都干。没办法,这是当律师的必经之路,陆想想称之为修行。她也明白自己这背景单薄,要跟个好律师见习很难,这年头好工作不光看文凭更看人脉。况且这行接触的人不是一般的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地痞无赖,你都得使出浑身解数去把他们的问题解决,大多时候还吃力不讨好。
总之做律师难,做一个名律师更难。
空调修好了,办公室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人们不禁感叹,温室效应早晚把人推到月亮上避暑。
当卫少卿走进办公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坐在风口下享受凉爽的陆想想。某人却还不自知地翘着二郎腿盘算着今晚的小菜。
“少卿,案子判了吗?”徐伟明知道卫少卿最近忙一个涉外case,其中牵扯的利益很大,连上面都下了指示要严肃对待,所里上下也都挺关心案子的结果。
卫少卿不动声色的在陆想想身上停留了一秒,开口答道:“一审的结果也是预料中,可对方不依不挠得要上诉。”
这声音——
陆想想一个激灵,立马起身,随意摆弄着手边的资料,企图掩饰心中的慌乱,眼还不时偷瞄着不远处的某人。她心里直发憷,难得可以忙里偷闲,被这人看到还不死定了!
“外国人整天讲权益平等的,就会瞎白活。”徐伟明愤愤地说道。
“总之事情没那么简单啊。”卫少卿揉了揉酸疼的额角,“对了,想想,把天合集团的资料再整理一下,下班之前送到我办公室。”
陆想想看他一脸倦容,不禁担心,“师兄,这么急?”
关燕也说:“少卿,回去休息一下再工作,你又不是铁人。等会儿我去跟boss说,让你提前下班。这官司你先放一放。”
卫少卿整了整西装,“燕姐,没事。晚上还要和天合的人谈谈,这二审也就眼前的事”,回头对上陆想想怔忡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笑意蔓延在眼底,嘴边却是严肃的口吻,“想想,别发呆,下班之前要的资料快整理好!”
“是,知道了,师兄!”陆想想赶紧回神,为什么那么疲惫的卫少卿在她心中有一丝心疼呢?呸呸呸,这个人平时对自己那么苛刻,挑三拣四的,心疼他做什么!
说起卫少卿,还真和陆想想有些渊源。他俩好巧不巧居然是同一导师带出来的,只是卫少卿比她大几届。可别以为是师兄就能罩着自己,事实上就他给的工作多,以压榨她这种廉价劳动力为乐。
尽管如此,陆想想还是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卫少卿的背影,这人真是铁打不倒。
事实证明,在奴隶主的调教下,陆想想的办事效率确实高。她知道这个案子的重要性,收集的材料也是尽可能的详细。律师平时工作量已经很大,光应付那些委托人就够累的,还得帮他们想主意打官司,整个过程下来人都虚脱了。要不说助理就是炮灰,忙起来不比律师闲,有时候恨不得四肢并用。
陆想想很快整理好了资料,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嘿嘿,足够交差。捧着厚厚的文件夹,轻叩卫少卿办公室的门,可一连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陆想想扭动门把,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想想,少卿刚走。”徐伟明看到站在门边的陆想想提醒道。
“啊?那这份资料怎么办?”陆想想问。
“哟,这个可重要!你快打电话给他,说不定他在停车场能回来拿。”
陆想想翻出卫少卿的手机号,心里又把卫少卿从头到脚数落一通,让你姑奶奶我这么着急火燎的给你赶工,还放我鸽子。
话说到这,耳边传来低沉的男音,“喂?”
“师兄,你要的文件没拿。”
“哦,我忘了!走的太急没跟你说。”卫少卿略感抱歉地说着。
“那现在怎么办?”陆想想有些着急的问
“你要不打车送过来吧”,卫少卿停顿了一下,“回头车费报销。”
陆想想的小算盘被人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她干笑了两声,赶忙把卫少卿说的地点记下,“师兄,放心,不塞车的话二十分钟就到。拜拜!”
“喂,想想?”怎么挂的那么快,他还没说完呢,这丫头做事总这样,待会别出洋相就好。卫少卿无奈的对着手机屏幕笑了,那一刻的温柔是在人前从未表现过的。
还好没有赶上下班高峰,陆想想顺顺当当的赶到卫少卿说的饭店。幸亏有人给报销车费,这点路就花了她五十多大洋,不枉费姑奶奶跑这趟。
看着周围一片繁华,五花八门的饭店和会所,中式的西式的,金碧辉煌。陆想想不知道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对于她这种生活在底层,没日没夜奋斗的人来说,现实才是鞭策自己前进的动力。
只不过五分钟后,陆想想再一次恨透了卫少卿。这人真阴险,存心跟她过不去,没人跟她说过这里是会员制,草根级别免入。
因此,保安硬生生地把她给截下了。
“我来找人的!”陆想想正色说。
“小姐,您不是我们的会员不能进去,很抱歉。”保安是个年轻小帅哥,一脸微笑地解释。
陆想想却觉得那笑很是刺眼,好像在说瞧你那小样,整个一刘姥姥进大观园,不是,刘姥姥怎么说也进了大观园,她这是连个园门都没摸着就被赶出来了。
是,陆想想承认,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T恤搭配一条破的不行的牛仔裤,手里还捧着厚厚的文件夹,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发传单的。可至于让人那么鄙视吗,气的陆想想牙齿咯咯作响。小帅哥更以异样的眼神看她,盘算着你是找人还是杀人啊。
陆想想是气糊涂了,忘记了重要的通讯工具——手机。她立马拨了卫少卿的电话,结果是卫某人的手机一直处于占线状态。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背过身做个深呼吸,陆想想转头一脸假笑,“同志你看,我真有急事,我朋友在里面呢,这份文件是他要的,你通融一下让我送进去好不好?”
“小姐,真不行,我们这有规定,不能——”
保安都没说完,陆想想看到有人正要进饭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了过去,“唉,你总算来了,这么晚才到啊,我都等半天了!”转头对着保安说,“我说的朋友就是他!”
保安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陆想想扯了扯那人的胳膊,对保安笑道,“我们约好的。”
林森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笑容莞尔,他只知道自己前脚刚跨进大门,突然被一个不知哪儿冒出的物体强行拖住,冲击力还不是一般的大。还没反应过来,此物又开始说话了,“不信你问呀!”说话还不忘死死扣着他的手臂。
“林先生,您看——”保安怯生生地开口。
林森只是打量着身边的女子,可能天气太热的缘故,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小汗珠,却还是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连带着那条马尾一翘一翘的,他突然觉得很有趣,脱口而道:“她是我朋友,没关系。”
陆想想如蒙大赦,不禁感叹社会处处有温情!
“小姐,原来您是林先生的朋友,刚才这真是对不起!”保安帅哥不停的鞠躬,赔礼道歉。
这下轮到陆想想不不知所措了,她心虚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嘛!”
闹剧到此结束,陆想想终于走进了所谓的vip制会所。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陆想想觉得保安帅哥的歧视是有理由的,她是名副其实的刘姥姥。这哪是普通的商务会所,简直是一座中国古典园林。水榭楼台,石桥蜿蜒,不远处的假山上倾泻一挂水帘,空气中伴随着丝竹清音,陆想想不禁怀疑自己真的置身于一座大观园。
耳边传来一阵低笑声,陆想想如梦初醒。一转头看到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眸,可能觉得她很有趣,又是莞尔一笑,一时间竟让陆想想挪不开眼。
“好看吗?”他只是柔柔地问了一句。
“好看……”陆想想的大脑处于短路状态,以至于说的好看到底是指园林还是眼前的男人,她分不清。
两只老虎的铃声回荡在大观园里,显得滑稽可笑,也唤回了陆想想的三魂七魄。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喂,师兄,”
“想想,到哪儿了?”卫少卿的电话里不时传来汽车嘈杂的声响。
“我已经进来了。”陆想想的声音底气明显不足,时不时的还偷瞄一眼身边的男人,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进来了?”卫少卿明显一怔,“我在路口等你呢,这不怕你被他们拦住不让进嘛!”
“啊?”她怎么也料不到卫少卿会等她,真恨不得拍死自己,没事瞎往里面挤个什么劲儿,丢人丢倒太平洋里去了,“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陆想想挂上电话,回身只看到了一抹白色消失在拐角。有一点失望,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只是那弯弯的眼角,在陆想想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
林森明显是迟到了,进门时只听不知是谁喊了声“清一色自摸”,跟着传来其他人谩骂声,纷纷拿着手里的大钞砸过去。谁不愿被钱砸呀,那人一脸得意,“要说这手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抬眼看到来人是林森,“得,今天甭想赢了。”
“你小子怎么才来!”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正等着你替我翻身呢,今天蚊子手气忒好,我这都没开过胡,快点快点!”
“你们玩,我坐会儿就走!”林森斜靠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下是难以捉摸的笑意。
“嘿,你小子是不是又搞了什么项目,最近找你怎么那么难啊!”说话的是蚊子,旁边也有人点头附和。
“就是想休息一阵子。”林森淡淡地说。
“休息?哥们儿你说笑呢,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啊!金融危机是来了,但我瞅你赚钱跟玩儿似的,这还想休息?”
林森只是沉默,点了支烟却对着那一点星火出神,看着它一截截的燃烧脱落,氤氲的烟雾渐渐迷离了双眼。不知怎的又想到来时的小插曲,眼前浮现那一翘一翘的马尾,他忽然笑了。02
律师的工作永远都是分秒必争的进行。陆想想手里也积了不少卷宗要归档整理,一忙起来就像小陀螺似的在四周打转。她手里虽然攥着司法证,可对这行来说,年轻不是骄傲的资本,资历老的大有人在。毕竟是新人,boss说让她再适应一阵,积累点经验,见习的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只不过,关燕提了好几次让陆想想跟着她。女人心细,不比男人粗枝大条的,再说她是离婚官司的老手,总比打刑事或者商事来的简单。陆想想有些犹豫,不是她挑剔,读研的时候修的是经济法,跟离婚案总是风马牛不相及。有时看着关燕应付着抓奸的正室或者哭诉的小三,都觉着太阳穴钻心的疼。
这天早上,关燕因为儿子生病,把预约又丢给了陆想想。所以一上午陆想想对着这个二奶斟茶递水,拿纸巾,外加安抚,忙进忙出,说她是律师助理还不如一仆人来的恰当。
等忙完这case也到了中午,陆想想好不容易呼吸到一口新鲜氧气,一时觉得口干舌燥便去了趟茶水间。无巧不巧的碰上了卫少卿。顿时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笑吟吟地打了招呼,“师兄,这么巧啊!”
卫少卿还是一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巧,我有事找你。”
就知道碰上你没好事。陆想想做好被剥削的准备,“什么事啊?”
这么问着,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似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卫少卿沉吟了一下,“上庭有问题吗?”
上庭?陆想想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道:“师兄你别开玩笑了,说我吗?”
“没有开玩笑。下周的二审你跟着一起来。”卫少卿严肃地说。
此刻陆想想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她终于熬出头了,对于一个读了七年法律的人来说这无疑不是天降甘露,让她这株小苗有成大树的趋势;悲的是她将继续在卫少卿的魔爪下无限期苟延残喘。
可不管怎么说,这是她陆想想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呃,师兄,我能行吗?”陆想想心里没底,怕是卫少卿试探她。
“你对自己没信心?”
“有点吧,我怕会紧张。”她实话实说,上庭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好准备,不会有问题。回去把手头的工作放下,我跟老板说了,你负责跟我的案子,最好这几天赶赶工,不能偷懒。”他说了一大堆话,就这句‘不能偷懒’她记得最清楚。心想,在你手里能偷懒才怪呢!
“知道了,师兄!”她一口答应,向着律师这条康庄大道迈出了一大步。好吧,即使这一大步是卫少卿领导的,她也认了。
卫少卿看着她,眼里似是颇多内容,刚走几步又回头喊住了沉浸在喜悦中的某人,“陆想想,刚才你在委托人面前很有律师风范!”
卫少卿第一次夸她,似乎还笑了笑,她没看错吧。这么说来,刚才她在委托人面前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到了?
“好好努力。”卫少卿说了这一句,这次是挥挥衣袖离开了。
陆想想看着那个背脊永远直挺挺,全身傲气十足的男人,心想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大事,陆想想正估摸着晚上要不要请客吃饭。刚回工作间,同事见到她,便指了指桌子,“想想,刚有人送过来给你的,看看是啥。”
她也没多想,瞥了眼桌子,一张红色请柬印入眼帘。又是哪个杀千刀的要进坟墓了,她的金库注定要损失一笔了。
然而就在翻开请柬那一刻,陆想想愣了老半天。
陆想想不相信地把请柬仔细又看了一遍,耀眼的大红喜字,新郎落款处写着的是方言二字。
方言,他回来了吗……
“想想,谁结婚了?”同事八卦地问了一句。
她笑了笑,“一个同学。”
他是她的同学,更是她曾经的男友。很狗血的情节,人家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当初,他们大学三年的感情没有越过毕业这道槛,方言出国留学,而她考上了研,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却也是平平淡淡分手。即使现在陆想想都认为方言是个不错的男人,怪只怪感情抵不过现实,方言比她早一步做出选择而已。
只不过,陆想想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方言有联系,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张红色卡片,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周末
下午对星巴克这种地方来说就到了小高峰时段。
“想想!陆想想!”
角落里,某女的高分贝引来整个咖啡厅的侧目。
陆想想回过神,“是是是,听见了。我说严静怡,是不是把这儿当你的审判庭了,嚷什么嚷呀。”
“我能不嚷吗!叫了你三四遍也白搭,这魂不知去哪儿了。”她严静怡本就是急性子,受不了当透明这种事。
“我听着呢!”陆想想憋着嘴,愤愤的搅拌着手中的咖啡,心想,小样儿当法官居然还摆威严架子了。
说起她和严静怡,本来就是一个宿舍飞出来的鸟。只不过人家大学毕业后过了司法考试和公务员,如今在海淀就当上了法官。陆想想每每看到所里有什么案子,一打听主审是严静怡,不禁感叹,同是一个屋檐下待了四年的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人家这是前途无量,说不定以后还能升到庭长。再看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混到哪年才是头个。
不过,陆妈妈有句话是陆想想一直信奉的至理名言:一个人的命早在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改也改不了。有些事她总是看得很淡,因为知道强求不来,例如方言。
严静怡又指着桌上的请柬,突然气不打一出来,“方言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留过洋了,人也跟着拽起来了!这又是唱的哪出!”
想想只是低着头,数着杯垫上的小星星,不发一语。
“想想,你男朋友都要结婚了,给点反应啊!”严静怡又一次叫道。
“前男友,OK?”想想抬头看了一眼严静怡。
“我管他前后的。他爱和谁结婚跟谁结去,总之自打你俩黄了之后,我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严静怡抿了口咖啡,寻思着自己口气似乎有点过激了,缓声说道,“想想,你去吗?”
陆想想转头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静怡,待会儿一起去逛街吧!”
陆想想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美女,真要说哪里出众的话,也顶多是有那股江南女子的秀气。她的工作也不是演员,犯不着打扮的五颜六色。况且律所明文规定,个人着装须严谨,从头到脚不得超出三种颜色。
只是当女人爱美天性迸发的时候,陆想想也是个对自己下得起狠心的人,好在平时生活开支有条有理,这几年小有富余。陆想想认为,该花的时候就得花个痛快,该省的时候勒紧裤腰带也得省。
陆想想很少来这种奢华的品牌店。一是没闲钱,二是觉得即使怀里揣着一打红票子进来也不会有人来招呼自己。所以对名牌这种东西她总嗤之以鼻,认为就是糟践老百姓的钱。严静怡笑她是小市民心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因此当陆想想说要进店里转转,严静怡更以鄙视的眼神看她,“我记得你最痛恨名牌了。”
陆想想的回答堵得严静怡愣了老半天,“去婚礼不能穿的太随便。”
“我说,你还真要去啊。”严静怡木然地看着穿梭在衣服堆里的陆想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人家都送请柬过来了,怎么说出于礼貌也该去啊。再说我和方言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家好聚好散。”陆想想拿起一件米色洋装比了比,“这件怎么样?”
“太素了!”回身指着一件桃红色裙装,“就这件吧,红的,挺适合婚礼。”
“好是好,会不会太红了?”
“红才好呢,拉风啊!最好把新娘都比下去!”
陆想想犹豫了一会儿,讪讪地把衣服挂回原处,“算了,还是原来那件吧!”
严静怡有些无奈,“真不明白你在执着些什么!想想,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固执。”
陆想想不置可否,不得不承认严静怡总是能一针见血把事情的核心问题挑明,要不说人家能当法官呢!最后,在法官大人的肃杀眼神下,陆想想只得老老实实的把那件红色裙装一并拿进试衣间。
品牌店的东西虽然华而不实,服务态度可是一流的好。专柜小姐个顶个的漂亮,声音也是温婉动听,无形中你就被忽悠地掏腰包。唉,售货员做到这种境界也个奇迹。相较自己的工作,陆想想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粗鲁。
在试衣间蘑菇了半天,陆想想盯着桃红色裙装的吊牌先发了三分钟的呆,这血放的也忒多了吧,严静怡也真会挑,当她是款娘吗!
陆想想不禁盘算着接下来一切开销变动,生活呀不能被一件破衣服打到。所以等她出试衣间也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
“小姐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夏季的主打,而且也很衬你的肤色哦!”专柜小姐一边帮忙整理裙子下摆,嘴里也不闲着赞美两句。
陆想想的虚荣心此刻已经泛滥,笑盈盈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桃红色果真映衬出她独有的清丽气质,不禁感叹衣服贵总有贵的道理啊。回身打算问问严静怡的意见,环顾四周却没瞄见她的人影。
专柜小姐似乎是看出了陆想想的疑惑,笑着解释,“小姐,您的朋友正在外面接电话,她说让您坐这等一下。”说着还端了杯咖啡递过来。
瞧瞧这素质,这服务,陆想想越发觉得不在这消费还真说不过去,只是一想到吊牌上的数字,心还是一阵抽痛。
“欢迎光临。”大门又被推开了。
陆想想本能的抬眼望去,只是短短的一瞥,她便认出了那个人,那个笑起来眼角弯弯的男子。他还是一袭白色衬衫,手随意地插在口袋,晕黄的灯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全身笼着一层朦胧。显然他不是一个人来,身边挽着一位高挑明艳的女子,一身黑色裙装却衬出独有的风韵。黑白相交,那样夺目的一对,周遭一切顷刻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此刻,陆想想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尴尬,连忙回神,低头翻动着手中的杂志,她连上去打招呼的勇气也没有,他对她来说是那样遥不可及。
“不好意思啊想想,单位事儿太多。”严静怡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边还细细打量着换装后的陆想想,“不赖嘛,你快站起来我好好瞧瞧。”
严静怡哪知道陆想想此刻上下翻腾的心绪,她刻意保持低调,默默祈祷那个人不会发现自己。
要说这人背起来啊,喝水都塞牙缝。专柜小姐也来插上一脚,“这件裙子真的很适合你,而且店里就这一件了。”
陆想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唯一确定的那不是笑。早知如此就不该进这家店,不该被严静怡怂恿试这件衣服。
想到这儿,耳畔响起一阵好听的女声,“这件不错!”顿了三秒,那人又开口道:“她身上这件我试一下。”
专柜小姐略感抱歉接道,“不好意思,这件衣服就只剩那位小姐身上一件了。您可以先看看别的款式,等会儿再决定。”意思是这件衣服指不定某人还不买。
一来一回的对话,陆想想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件破料子被人盯上了。她恨,恨这家黑店,恨导购员的伪善,更恨那个跟她抢衣服的女人,摆明了说等她陆想想拍案付账,不然赶紧走人好便宜这下一位上帝。
小宇宙即可爆发,本小姐今天还真跟你们卯上了。不自觉她拔高声音,“我有说不买吗?”
其实这店一眼望去,犄角旮旯都能看清,更何况这几个杵在中间的大活人。陆想想早该明白,竞争者正是他身边的黑衣女子。自己的洋洋得意原来在对上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时便不堪一击,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他也在看她,那样光华流转的笑容,暖暖的感觉涌上心头,怔忡了好久。他是不是还记得她?陆想想甩甩头,青天白日的别对着人发花痴。
严静怡扯了扯陆想想,“看什么呢,衣服要吗?”
一句话,唤回了陆想想的斗志,凡事都讲先来后到,何况她就是那个‘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陆想想着了魔似的脱口而道:“就要这件,开票!”爽快,利落,是陆想想的风格。
黑衣女子撇了撇嘴,不做无谓的争执,转头继续挑选。只是一旁的林森似是看了一出好戏般,挑了挑眉,丹凤眼里尽是玩味与专注。
严静怡很少见陆想想买名牌那么爽快的,刷卡,打包,最后还一路小跑地离开,动作一气呵成。她认为陆想想是因为方言结婚,刺激过度才有这样不正常的举动。
“陆想想,你跑什么呀!”严静怡恨自己这双三寸高跟鞋,更恨跑的比兔子还快的陆想想。
陆想想猛的一个刹车,四下环顾,暗自嘘了口气,跑的够远了吧!她回身看着由远及近的严静怡,顿时警铃大作,“静怡,我突然想到所里有事,先走啦!”
“好你个陆想想,下次别找我陪你逛街!”严静怡的威胁并没有阻止陆想想小跑的步伐,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小小背影。
她和他的第二次见面,竟是她落荒而逃收场。
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今天陆想想的心情无疑是糟透了。方言要结婚了,然后花了大把银子买了件不会穿第二次的衣服,还当了回小丑。陆想想啊陆想想,亏你的名字还叫想想,做事情为什么都不用脑想想呢?人家上次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说声谢谢已经很不够意思了,现在装不认识不说还挑衅人家女朋友,这都什么事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那种人一看就是和自己两个人世界的,平行线怎么可能相交呢?
陆想想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吓得陆想想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姑奶奶今天心情很差吗!陆想想握了握拳,三步并作两步打算和肇事者来个理论。
车窗落下,竟然是他。
林森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局促,又是微微一笑,“陆想想,上车!”03墨黑低矮车身,线条刚劲流畅,兰博基尼Reventon6。5,陆想想知道自己攒一辈子的钱也买不起一个轱辘。她有些吃惊,更对眼前的男人充满好奇。而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那位刚才被自己打败的Miss。Loser可能也在车上。
顿时,陆想想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不太方便。”不太方便打搅你的二人世界,更不想当炮灰。
林森似乎看出了陆想想的心思,推开车门,“我觉得上次的事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所以?”她呐呐地问道。
“所以你不应该拒绝我的邀请。”林森回答的极其自然,亏得陆想想是学法律的,和这样的人说话竟然占不到半分便宜。
是没有理由拒绝,但又觉得哪里不妥。没一会儿,身后汽车喇叭沸腾,似是抗议横在道上的跑车,甚至有人不耐烦的嚷起来。在成为全民公敌之前,陆想想灰溜溜地钻进了车里。
头一次坐这种结构的车,车门一关就像进了电影院,黑漆漆一片,狭窄的空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她天生好动,怕是丢人也不敢随意舒展身体,只是老老实实保持着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
林森看着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的样子,低低地笑了,“把安全带系好!”
陆想想很听话,他说,她照做。你的地盘你做主!可以说陆想想此刻的表情比工作的时候还认真,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坐稳!”他只说了两个字,没等她反应过来,车子便飞了出去。这速度让陆想想记起欢乐谷的超级过山车,快的像要把人给甩出去。她极力克制住窜到嗓子眼的小心肝,手死死攥着安全带,吓得忘记有尖叫这回事了,
那个开着车的罪魁祸首仿佛事不关己,像是看着火星人般的开怀大笑。
车子驶上高架,速度倒是慢了下来。慵懒的蓝调乐流淌在静谧的空间,丝丝暧昧不明的气氛让陆想想受惊之余有些不安。这个姿势保持的太长久,下半身逐渐有些僵硬。瞥了眼身边的人,还好,他专注的看着车,无暇顾及其他。陆想想挪了挪身子,捏了捏麻木的小腿,畅快地微微叹气。
“舒服了?”
貌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陆想想猛的停下手中的活,愕然地看着对方,她骂自个儿没出息,没见过世面至于这样吗!想了想该怎么扭转这窘迫的局面,才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件衣服很漂亮!”他瞅了一眼她手中的纸袋,答非所问。
陆想想有些抓狂,好嘛,懂得迂回,还挺深藏不露,“你叫什么名字?”口吻似盘问犯人。
“林森。”他这次倒也不掩饰什么,看着她又是一笑。
林森,森林。陆想想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觉着还挺有意思,正反都说得通,“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林森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什么,递给陆想想。一看才知道是一张信用卡签单,狂草般的签名依稀可以辨清是‘陆想想’三个大字。若不是车里光线太暗,此刻他一定能发现她脸红到耳根的摸样。他把她堵上车只是单纯的为一张写着名字的签单,那接着呢?她不是小女孩,早过了想白马王子的荒诞年龄,况且他和她本就是两个极端。
看着那个签名,有些恍惚,她不受控制地问了句,“为什么?”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林森似是心情很好,“饿不饿,想去哪儿吃饭?”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陆想想仿佛习惯了林森的这种说话方式,一时又觉得自己问的唐突,便顺着他说道,“上次的事谢谢你,所以这顿饭也该我请。”人情世故,她比谁都懂。
“好啊!”他的干脆,倒让陆想想有些意外。这人脸皮够厚的,说是请吃饭也不推辞一下。他这兰博基尼的身价怎么说也不能用路边小馆子打发吧。唉,这刚堵上的血口子,又被他一句话硬生生给拉开,她为她的钱包默哀。突地,脑海里灵光一闪,钱包,对,她的钱包里有最后一把救命符。陆想想,天无绝人之路啊。
林森怎么也没想到会跟着陆想想来到这里。眼前是醒目的KFC招牌,一直波澜不惊的深色眼眸里起了一丝讶异。
她向他招了招手,“哎,别光顾着看呐,现在可是吃饭高峰,待会儿要没座了!”好吧,KFC是廉价了点,还是垃圾食品,可怎么说也算是西餐啊,有注册商标,国际品牌,老少皆宜。况且她的经济能力今天暂时只能负担这个,要是再去大鱼大肉,接下来真没法过日子了。
“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她显得很兴奋,杏核似的眼里亮闪闪的。
“和你一样吧!”他不挑食,况且这顿她请客。
“哦,这样啊”,她掏出钱包,取出所谓的救命符——优惠券若干,兴致高昂的奔向柜台。
林森不知道陆想想和收银员在说什么,只是瞧着她时而托腮皱眉时而笑靥盈盈,小小的马尾还是一翘一翘的,连带着手不停的比划着。那样平凡的她,为什么一眼就能被他认出。就像在服装店里,他进门就看到了她,那样小心翼翼地掩饰,拙劣又显得可爱。细想一下,似乎两次见到她都有好玩的事情发生。所以等她匆匆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的留了那张签单。
陆想想的人和她的胃是成反比的。小小的餐桌放满了各色食物,似乎是把KFC里的东西点了个遍。她觉得既然是请客,不能太寒酸。又不清楚林森爱吃什么,说是点一样的份,人家那是客气。
他们坐的靠里,相比周围都是父母孩子的亲子聚餐,他们这一男一女显得突兀。林森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并不觉得不妥。
逛街是个体力活,高热量的食物正好可以填补陆想想流失的体力。然而当她快干掉一个汉堡的时候,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林森似乎没有动作。
“你怎么不吃?”她嘴里还有汉堡,突突地问了一句。
林森笑了笑,“你买那么多,我在考虑吃哪样?”
“这还要考虑?”陆想想吸了口可乐,压下最后一口汉堡,“不许浪费,统统吃光!”
他挑了挑眉,寻摸了一块鸡翅。陆想想一直觉得吃鸡翅是个技术活,也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吃相好坏。她有种看好戏的心态,要知道很多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然而直到林森把鸡翅残骸放进纸盒之后,陆想想明白了什么叫完美。
“你怎么不吃了?”这回轮到他问她,脸上笑意盎然。
“是你没看见,我吃的够多了。”有些不好意思,陆想想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很喜欢这种洋快餐?我以为女孩子都很抗拒高卡路里的东西。”林森玩笑道。
当然啦,你接触的都是美女,卯着劲儿减肥还来不及呢!陆想想愤愤地想着,说道,“你那是以偏概全,谁说女孩子都不吃的?”
“是,现在我知道有例外了。”说完还向她眨了眨眼。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让她当场晕厥吗!陆想想的脸又红了。
一餐饭吃的很漫长,气氛也算是和谐。陆想想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能是眼前的男人过于专注的眼神,亦或是那令人心头一暖的弯弯眼角,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林森只是静静的聆听,偶尔搭上几句。他总是对她微笑,很少谈到自己,问题也总是一句带过。陆想想只知道他是做投资生意的,经常满世界跑,心中不由的又是一阵复杂情绪,他和她果然是两个世界。
结果那一桌的食物还是剩下了大半,陆想想不舍,打包了好几样带回去当宵夜。
走出KFC时,夜幕降临,街灯闪烁,映衬周遭的一切流光溢彩。北方的气候到底是早晚温差大,凉凉的夜风吹散了一天的焦灼炎热,人也跟着神清气爽起来。陆想想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南方的夏天多是台风暴雨,又湿又热的浑身不自在。闭上眼睛,微微叹气,全然忘了身旁还有个男人。等她惊觉过来,正好对上林森玩味的眼神,一下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住哪儿,我送你。”林森说道。
陆想想本能的拒绝了,她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只是觉得他们不应该接触太深。毕竟对陆想想来说,认识他是个意外。
林森没有预料到她会拒绝,但眼前的人一副固执己见的模样还是把他逗乐了,他不勉强却坚持陪她走到地铁站。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仿佛有默契般的配合着彼此的步伐,说不上协调,却很自然。
地铁站的喧闹打破了他们的宁静。陆想想回身冲他招了招手算是告别,白炽灯下的小脸微微发红。林森没来由的喊住了她,狭长的凤眼如墨深沉。良久,他笑了笑,上扬的嘴角有着好看的纹路,“路上注意安全。”
她怔怔的点头,小小的身躯连带着那条翘翘马尾渐渐埋没在人群中。
陆想想的小公寓是那种旧式老楼,位置又是在五环边上,租金相对来说算是便宜的。只是离律所有些路程,每天都得早起赶第一班公车。陆想想觉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这也算是对工作勤勤恳恳,顺带着锻炼身体。她知道就凭自己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想在北京买房简直是做梦,谈及未来,她想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小公寓虽然旧了点,陆想想是个会打理自己的人,总想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小屋收拾得干净整洁,偶尔上网淘点家装饰品点缀一下空荡荡的白墙,看着这个地方渐渐也有了‘家’的味道,便觉得满足。
小屋环境再好,关键时刻还是有不足的,例如没有空调。这对怕热的陆想想来说简直是种煎熬。屋内只有一台老式电风扇嗡嗡运作,看上去也有好几个年头了,房东算是够义气的,把这个送给了陆想想。她也想过换个条件好点的房,但是总觉得住了那么久,有感情,舍不得是真的。
她念旧吗,可能吧,要不方言结婚还答应出席。
想到这,怎么都觉得那台风扇的声音有些烦,索性关了,心静自然凉。但耐不住燥热,又去茶几上拿了扇子。那把檀香扇还是她和方言一起去杭州旅游时买的,她很喜欢这类工艺品,扇面是错落有致的刻花,下面挂着一抹粉色流苏,檀香的味道尤其好闻,总能挑起她的感官享受。和方言分手之后这扇也就一直留着,她也只是单纯的喜欢。
毕竟有些事,不是说刻意去忘就能忘掉,她从不怪方言当初的决定,亦或是自己太无欲无求了,他说分开自然也就不想去争什么。他结婚,她照样去,并没觉得难堪。
愣了半天神,陆想想又翻出请柬,想着得跟单位请一天假才行。
自从敲定了见习的事之后,陆想想的工作量简直是以前的三倍,累的她比在油锅里打滚还痛苦。好在她上手快,查阅了国外一些判例也有他们这样类似的情形,总的来说案子胜算还是很大。
这次的case是涉外诉讼,程序上也比国内的官司来得复杂,况且这二审随时可能把原判给推翻,一分钟都不能懈怠。他们是被告方,代理的是国内的一家企业,原告是英国一家上市公司,要不说英国人假正经,表面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就会浪费咱们的司法资源。
陆想想这民族情绪抒发的正起劲,卫少卿又过来发话了,“把这些翻译出来!”
迎头甩来一叠资料,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的英语水平勉强过CET6,里面又有好多贸易术语,翻译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敢情这打官司还得备一本牛津大字典?这经济全球化迟早把语言都同化了。
默默忍受卫少卿的荼毒,与ABC鏖战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陆想想看着手中的文件,还有大半没翻译,心里也是着急,这卫少卿肯定会借题发挥说她办事效率低。正想着,眼角瞅到桌边的一抹黑色,抬眼望去正是卫少卿。
“实在不行,带回家做吧!”他的声音低沉,却很有力,估计在庭上总能给对手气势上致命的一击,而此刻却透着不察觉的关心。
陆想想并没有在意,她只知道奴隶主发话,劳动人民暂时解放了,难得在卫少卿这冰山体质下,还有那么一丝人情味。
办公室里有人提议去饭馆搓一顿,慰劳慰劳疲惫的身心。他们这行忙起来确实是朝五晚九,要么一天下来全是应酬,要么蹲在办公室三餐没个准。一提聚餐,众人纷纷响应。要不说人民公社时大锅饭盛行,图的就是个热闹气氛。陆想想当然不会错过集体活动,他们这帮律师办正事的时候个个都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的,私底下可都是会闹腾的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收拾着进电梯,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去哪个馆子。
陆想想的招牌铃声两只老虎回响在拥挤的电梯间。她个子小,缩在角落里都看不见人。铃声还在继续,陆想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掏出手机,没顾的上看一眼便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如此熟悉却始料未及,“想想,在干什么?”
是林森,她原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有联系的一个人。就如那天她婉拒他送回家,没有告知任何联系方式,在地铁站分开就是一个完美的ending。只是偶尔会想想那双含笑的眼眸,那句“路上注意安”,心跟着温暖。
陆想想已经不奇怪林森知道她的电话,他一开始就是个有心人,如同那张信用卡签单。
“原来是你啊!”陆想想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到轻松状态,“我刚下班,在电梯呢!”
林森不知说了句什么,陆想想并没有听清。对着手机喂了半天,没有人回答。一看屏幕,手机一格信号也没有。她也没辙,思忱着是不是待会给他打回去。
出了电梯,饭馆也定下了。陆想想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驶出办公楼,心思却已经不在聚餐上,重启了手机试着寻找刚才的通话记录。
“想想!”身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眼里满满的惊羡与了然。04陆想想看着不远处的林森,惊得连打招呼都不会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POLO衫,显得很随意休闲。远远的,她知道他正微笑看着自己,心还是止不住的怦怦跳。同事里有人很八卦的问他是谁,陆想想有些不知所措,糊弄了几句脸也跟着红了。
“你怎么在这?”好不容易摆脱同事的围攻,陆想想跑到林森面前。
“刚才在电话里说了,我在楼下等你。”林森笑着,眼里一直有着丝丝流光。
“哦!电梯里信号不好,我没听清。”陆想想解释,手捣鼓着包上的小挂件,声音很轻,“你……有事吗?”
林森见她又低垂着小脑袋,柔声问,“一起吃饭?”
理智告诉她该拒绝,可是,在见到他那一刻心中抑制不住的开心骗不了人。
远处有人喊了一句,“想想,我们先走了啊!”同事都是明眼人,一看就了解情况,陆想想的春天到了,而且是个华丽丽的春天。
陆想想应了一声,不再理会同事探究的眼神,声音愉快,“还是KFC?”
林森顿了一下,笑声朗朗,手不自主的轻抚她的额发,指尖微凉,“这次轮到我做东。”
这样亲昵的动作惹得陆想想心头一震,指间的触感是那样的强烈,乖乖的跟着林森上车了。
车子换成了一辆银色宝马,惹得陆想想又是一阵唏嘘,他不是一般的有钱。四下欣赏着,突然瞄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直挺挺身影正看着这边。卫少卿的眼神很奇怪,陆想想来不及深思,感觉到身边的座位凹陷。林森关上车门,“看什么呢?”
“没。这辆车和上次的不一样,你玩车?”她赶忙收回视线,随意找了个话题。
“以前会玩,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话题不了了之。
有了前车之鉴,陆想想扣上安全带,手牢牢抓紧一旁的扶手,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林森看着好笑,看来上次是把她吓着了,“坐好了?”他故意问。
陆想想点点头,大不了再玩一次过山车。
车子缓缓发动,并没有预想中风火急速的惊险,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正好也看着她,似是默契,相视而笑。因此陆想想根本不知这一幕恰巧落入卫少卿的眼里。
陆想想为林森这顿饭,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上次请他吃KFC已经显得很寒酸了,不过好歹也有个理由,毕竟人家帮了忙。可现在算怎么回事,约会吗?她知道,像林森这样的男人不是她能招惹的,可如今似乎有些偏离轨道了。
不行!陆想想,你还是现实点吧,吃完这顿饭安安心心地当个路人甲,别有什么想法了。
“想想,到了。”林森突地说了一句,见她表情愣愣觉得好笑。
陆想想收敛心神,车子什么时候停的她都不知道。再一看外面,这地方似乎很眼熟。
“这里是……”她解着安全带,满脸疑惑。
林森已经推开车门,弯着眼梢,“上次不是来过?”
上次……陆想想猛的想起来了,这不是让她出丑的地方吗——大观园会所!他带她来这儿干嘛,难道上次的事还没了结,这人情还算是欠着的?
林森见她五官都皱一块儿了,故意试探道,“怎么,不敢进?”
“谁说的!”她撇过头,小瞧人是不是,反正她陆想想财色都没有,还怕什么,死也得死的明白。
“走吧。”
陆想想见林森往大门去了,立马跟上,有了先前的经验她知道他绝对是这里的常客,她才不想第二次被保安截住呢。
原来这个会所不仅仅是作商务娱乐用,合着里面还有个吃饭地儿,难怪搞得这么古香古色。
只是这次陆想想不当刘姥姥了,跟着林森七弯八拐地穿过小石桥,见四周已经亮起一排排小灯笼,还别说,真有点拍古装片的感觉。下了台阶才知道,敢情吃饭的地方居然在凉亭里,这不等于露天嘛。回身一看,好家伙,这四周居然没人,她能理解这是所谓的VIP包厢吗。
亭子里只有石桌石凳,颇有古风的感觉。微凉夜风拂面,虫鸣鸟叫和着歌,微黄的灯光照的人也跟着恍惚。陆想想先前再如何忐忑不安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林森微笑,“喜欢这里吗?”
“嗯。”好吧,她只能承认,其实这里很有情调。
正说着,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走过来,“林先生,可以上菜了吗?”
他应了一声,转头看着陆想想,“他们这里有几道招牌菜,你待会儿可以尝尝。”
人呐就是不能被诱惑,既有男色又有美食,陆想想本就是定力不足的人,什么戒备都卸下了。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她笑盈盈地点头。
“你常来这儿?”陆想想见这里的服务生几乎都认识他。
“也没有,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说着,林森拿起手边的紫砂茶壶,倒了两小杯茶水,散着袅袅白烟。
难怪能享受这种待遇。陆想想一脸恍悟,捧着小茶碗,抿了一小口,“正宗雨前龙井!”
她过于认真的口气逗得林森又是一阵大笑,“你对茶叶也有研究?”
陆想想摆摆手,“我爸爱喝,家里的茶罐头总是一摞摞的。有时趁他不在,偷抓一点,喝着喝着也上瘾啦!”说完,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碗又喝了一口。
没一会儿,桌上端来了一个大汤锅和几样色泽鲜艳的小菜。一瞅,原来是鱼汤。陆想想不自觉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汤面热腾腾的冒着气,奶白色的汤底搭着几点青翠小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食材,闻着都觉得香,惹得她吞了好几次口水。
“你爱吃鱼?”林森瞧见她一脸兴奋,心情没来由的好。
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对鱼虾一类的海产品总是有与生俱来的偏爱,黑亮亮的杏眼满是期待。只是对上他弯弯的眼眸,便有些不好意思,“还可以吧。”
刚才那男人不知何时也跟着出来了,端了几个小碗碟摆在陆想想面前,“二位慢用。”
陆想想一时也不敢动筷,抬了眼看林森示意的眼神,便小心地夹了一块鱼肉。
“怎么样?”林森问道。
陆想想从没吃过这么鲜嫩的鱼肉,做的跟豆腐似的,入口即化,齿间还留有清香。杏核似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美味到嘴边却只说了两个字“好吃!”
“是吗。”林森似乎很开心,舀了一碗鱼汤放到她面前,“喜欢的话多吃点。”
那一小碗汤碰在手里,奇异的感觉涌上心扉。即使隔了那么久,她依然记得,那一晚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暖暖的难以忘却。
他们的话题似乎比先前的多了些,亦或是还喝了点酒的缘故,陆想想也谈了自己的工作,时不时地会抱怨一下老板之类的。林森淡淡微笑,似乎总能安定心神。
每当这时候,她的心跳总是漏了半拍,可能这个人对她来说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小酌几杯后,陆想想的脸已经红了。她本就不胜酒力,跟着所里的同事聚餐也只喝果汁,今晚算是例外了。回想起来,不是这里景色的迷人,也不是那锅鱼汤的鲜美,而是和林森在一起的那种安静,令人沉醉。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夜深人静了。
空旷的高架只有寥寥无几的几辆车飞驰而过。摇下车窗,微凉的夜风吹醒了微醺的陆想想,四肢百骸不觉都放松了下来。林森专注的开车,闪烁的街灯忽明忽暗掠过他的侧脸。陆想想只是静静的看着,心莫名的愉快和满足。林森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注视,转头一笑,“你在看我?”
“哪有!”来不及掩饰慌乱,她干脆拿后脑勺说话。
没有再戳穿她的小把戏,林森瞟了眼她手中鼓鼓的小包,“那是什么,装的那么满?”
不提还好,陆想想心中升起一团小火苗,她居然把卫少卿荼毒自己的ABC给忘了,愤愤地挥舞着拳头,“一堆估计我重头一次胎都不会懂的东西。”
“很难?”他皱眉问。
陆想想像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为了翻译这些资料,我还特地把牛津字典带来了。”
原来是工作,口气不觉得也放柔,“工作不顺利吗?”
“也没有啦!就是有些不适应。可能以前没有接过这么重的活,怕自己干不好会给人拖后腿。”陆想想实话实说,自从卫少卿那天说她可以参与二审,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想着尽量跟上案子的进度,眼睛下面已经一圈青色,她真是累了。
看出她的倦意,缓缓放平车座,林森轻轻说:“先休息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可能真是困了,睡意袭来,眼前的一切立刻变得模糊,最后的印象还是他的笑脸。
陆想想破天荒的迟到了。这是工作以来第一次迟到,而同事的态度更是暧昧不明,有人调笑说:“想想,什么时候恋爱了都不跟咱们透个信啊,还搞地下党工作啊!”
陆想想有些欲哭无泪,想辩解却惹来更多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神。她没有恋爱,没有做地下党!迟到,只不过是熬夜工作,然后睡过头了,只不过……好吧,她承认今天迟到多少和林森有关,她在他车上睡迷糊了,到家都已经凌晨三点。
一想到林森,陆想想脸又不自主的红了。原本只是想眯一小会儿,这几天睡眠明显不足,而他的车好像有催眠作用似的,一下子就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楼下,而她竟然还靠在他肩上,难为情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那种温暖安心的感觉让她又贪恋起来,微微眯开一条缝,却被他逮个正着,“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一直看着她,维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她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眼睛,笑了。
自然而然的,他容不得拒绝,目送她进了小楼。直至偷偷躲在窗帘后面,她才发觉那辆银色车子启动离开。
拍了拍脸,陆想想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别陷的太深了。正想着,看到卫少卿经过,提着文件夹就追,“师兄,师兄!”
卫少卿转身,见到风风火火的陆想想,皱了皱眉,“怎么了?”
“这个,你昨天要我翻译的。”陆想想恭恭敬敬地呈上劳动成果,幸亏昨晚熬了通宵。
“把它放我桌上。”卫少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
“哦!”昨天还着急火燎的要她赶工,今天又变样了。要不说这男人就是‘难人’。
“案子跟的上吗?”卫少卿问。
陆想想脑子转的快:“师兄,放心,绝对没问题。”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怕他责怪似的,看来平时是严厉过头了。卫少卿缓声说道:“没有绝对知道吗!对方是打经济的老手,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哦,知道了。”
又低下头了,难道语气又重了?
陆想想刚一转身,只听卫少卿又开口了,“想想,昨天……”昨天他远远看见她和一个男人离开,第一次尝到了失落。
昨天?她看着他,眉心微蹙,想到昨天她上了林森的车,还有卫少卿那一刻异样的眼神,他这是在担心她吗?
“怎么了,师兄?”陆想想轻轻问。
“算了,你回去工作吧!”卫少卿又恢复了判官面相。
肯定是她的错觉,师兄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表情,她果然还是适应冷冰冰的卫少卿。
“对了,想想,”卫少卿喊住她,“后天就要开庭了,晚上一起去见见委托人,怎么说你也是这案子的一份子,到现在还没有打招呼也不像样,到了庭上人家心里也有个数。”
她最怕这种应酬了,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整堆整堆的男人不说,个个财大气粗的,这种场合真不太适合她。但转念一下,自己不去有失礼数,卫少卿这么帮她,怎么说也得给他面子,毕竟委托人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看出她在犹豫,卫少卿也明白这种场合不适合女孩子,“不用太担心,一起吃个饭而已。”
话都到这份上了,陆想想也拒绝不了,“那就有劳师兄带路了。”说着还效仿古人的动作拱手弯腰,惹得卫少卿第一次忍不住笑了。
直到晚上,坐在卫少卿车里,陆想想还是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今天白天笑的那个人是她师兄,没错吧?可是身边这个开着车,嘴巴都抿成直线的家伙也是卫少卿呀。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晚上了,没有太阳只有一轮大黄月,也没有下红雨,一切都很正常,难道是自己眼花或者出现幻听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值得你看的?”卫少卿斜了身边的人一眼,这个陆想想从上车到现在,眼睛一直盯着他,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师兄,你最近没事吧?”她似乎很认真的在问。
“我能有什么事!”这话真稀奇。
“我说师兄,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陆想想抑制不住八卦心理,还真没见过她师兄身边有什么异性出现诶。
卫少卿眼里一愣,随即开口道:“别瞎捣乱!工作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啊!”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不问了还不行吗!”言辞闪烁,女人的第六感告诉陆想想,卫少卿心里绝对有鬼。她这个师兄打官司很强悍,保不准在恋爱方面的智商是零。就这种冷冰冰态度,是女的都被吓跑了。
正想着,车子也到了饭店。有了上次vip会所的教训,陆想想不敢再贸贸然的往里闯了,谁知道这地方能不能进。卫少卿转身,催着身后落了一大截的陆想想,“别磨磨蹭蹭的,人家都等着呢!”
又凶了又凶了,一见卫少卿杀人的眼神,陆想想老老实实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