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单单是范鲲鹏,恐怕这殿中除了莫辰枫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这叫什么法子?叫他们不攻便不攻了?东越军会这么听话?这玉锦云是傻子不成。众将的脸上渐渐陇上了一层不屑和嘲讽,看向玉锦云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毕竟,在这样一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又时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想要得到敬重,凭的从来就不是脸蛋和后台,是军功,是最实在的东西。
谁能打胜仗谁便能赢得尊重。玉锦云现在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然而,莫辰枫却好似并不这么想,他是亲眼见过玉锦云的杀伐果断的。就凭他小小年纪便将玉鸣轩打造成三国固若金汤的商号,甚至连皇室都颇为优待,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他说的每句话都定然是颇有深意的。
“愿闻其详。”
莫辰枫这句话说完,叫殿中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都不明白自家王爷会对这绣花枕头样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如此信任。莫不是——听说,这玉锦云是和王爷同乘一骑进的府,进府时可是抱在王爷怀里的,直接就叫王爷送到了玉泉院,那个地方除了王爷还没人敢踏进去过。
思及此,众人看向玉锦云的目光便又有些不同,可是显然却是更加不善。虽然大家不能接受王爷喜欢男人,但错的却绝不是自家王爷。
玉锦云施施然将手中茶杯放下,幽幽地道:“不知城中的水源是否充足?”
“还好。”
莫辰枫只这简简单单两个字,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却已经足够。
“如此甚好。今日晚间叫兄弟们多去打几桶水顺着城墙浇下去,务必浇仔细了,莫要放过一丝一毫。”
范鲲鹏听她如此说,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却并不十分赞同,目光略过莫辰枫却并未开口。
霍振英却是个急脾气,不由大声嚷道:“玉校尉莫不是糊涂了?此刻要紧的不是部署守卫吗?打水做什么?平白的叫兄弟们浪费力气。”
玉锦云淡淡笑道:“玉某适才瞧着城墙上血迹斑斑,着实是有碍观瞻。守城守得大概心情也不会太好,不若拿水冲干净了,瞧着心情也会好许多
此话一出,不宜于点了马蜂窝,正殿中一时之间怒声四起。
武将中若霍振英般火爆子脾气的人不在少数,恨不能直接将玉锦云打杀了。
偏莫辰枫却好似听不到看不到,只低声吩咐道:”可听到了?还不去办?“
莫言微微点头,便准备走。
”慢着,“玉锦云从怀中掏出个暗红色粗陶瓶子道:”这个拿去。倒水之前将这里面的东西放点在水里。不必多,一茶匙也就足够了。“
莫言倒是乖觉毫不犹豫的接过来,略一思量道:”四门城墙可是不短,不知这瓶子里的东西可够?“
玉锦云道:”若是不够,就烦劳百姓们在自己茅房周围找找看,墙上地上四周有没有些白色粉末,有的便刮下来拿去用。我想尽够了。“
莫言规规矩矩道声是便下去了。
范鲲鹏目光一紧,他实在对玉锦云那瓶子里的东西好奇的紧。难道他刚才想错了?恐怕泼水不是什么主要目的,那瓶子里的东西才是正主吧。
什么样的东西竟随处可见,真的就能叫东越军望而却步吗?对这个玉锦云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想到此,便也虚心求教道:”不知玉校尉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玉锦云却只是神秘一笑,轻声道:”明日自会知晓。“
初升的阳光明明白白挂在天上,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多么漫长的一夜。
那一夜,只怕许多人都是无法入睡的。
怀疑,不安,几乎笼罩着整个并州城。
也许,天一亮,这并州城便再也不存在了呢。
玉锦云睡得极不安稳。
倒不是有多么的不安,这并州城姓夙还是姓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只是冷,彻骨的寒冷。整整一夜,她身下的床铺几乎都还是冰的。只是这样的天气烧炭盆好像的确是有些过了。那便忍着吧。
这一忍便是整整一夜。
将将睡着,便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敲门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她向来浅眠,何况在这样安静的清晨,那样的声音尤为的清晰。
她双眸中略过一丝不满,头越发疼了。不由微微颦了双眉,起身开门。
”阿卓胆子越发大了呢。“语气中相当不满。
云卓低垂首轻声道:”睿王请少主立刻到城楼上去。睿王说,该到的人几乎都到了,少主去迟了不好。“
玉鸣轩谁不知道,玉锦云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打扰睡觉了。她睡眠一向不好,除非自己醒来,若是被人唤醒心情一定是不好的。
今天若不是看到那样的阵势,打死他也是不肯接这苦差事的。
玉锦云不悦的轻按着额角低低地道:”在这个地方,你的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了。少主两个字,万不可叫别人听到。“
”是,公子。“云卓的头垂得更低。
玉锦云倒也没怎么深究,只匆匆洗漱后便向西城门赶去。
叫人等的久了的确是不怎么好,她已经是很引人注目了。这个时候得罪的人不能太多。
不过,她倒当真是不怎么着急的,昨天那番布置万不会出现纰漏,她相信此刻她在边关众将中的形象一定已经不同了。
果不其然,当她慢悠悠出现在城楼上的时候,便接受到了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只是这目光已不如昨日犀利。
范鲲鹏的目光则更多了一份探寻和震惊。
”王爷。“玉锦云只略略一点头算是见过了礼,旋即便眯起眼朝城外看去。
很好,没叫他失望。没有一个敌人。东越国看来是真的已经放弃了。
想不放弃是不可能的,城墙上已凝成了一道厚厚的冰层。已俨然成了一座冰墙。初升的朝阳中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水晶般说不出的好看。
这样的冰墙想要爬上来恐怕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无处着力。
只是,东越军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撤走了?倒是有几分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