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心情很好,本就明艳照人的水嫩肌肤,在她淡漠疏离却若有若无的笑容下更加吹弹得破。
玉锦云心情很不好,那横亘在心中隐隐的危险如影随形,偏偏却无处着力,叫她的神经总是莫名的紧张。
偏偏魅影却总在她跟前晃来晃去,晃的她思绪怎么都无法集中。
指尖无意识地按向眉心,却突然惊觉。
自从上次晕倒后,她的头好像再没疼过了,连畏寒的毛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勃颈上垂着的青铜碎片和手腕上的血玉镯不知究竟是谁的功劳。她也唯有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魅影,你可是有话说?”
“公子,”魅影声音低沉几不可闻:“说话可安全。”
“说吧,”玉锦云淡淡地道:“安不安全,你不比我更清楚?”
魅影脸上娇艳的笑容瞬间消失,安静冷冽竟与刚才全然不同。
“公子不必为战况揪心,如此情形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玉锦云双眸中寒光一闪,却未发一言。
魅影勾唇轻笑,娇媚的脸庞上竟陇上一层奇异的光彩:“东越与凤翎这场大仗必不可免,凤翎必败,夙氏必亡。公子该准备着离开了。”
玉锦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脸上兴奋的红晕渐渐淡去,方才缓缓说道:“连胤池的事情,你们干的。”
魅影不由一呆:“不是少主吗?”
“怎么不是你们?”玉锦云脸上终于也闪过一丝惊异。
她一直都知道,云氏与夙氏的恩怨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她一直都知道,云氏遗孤心中的恨不比她少。他们甚至更加不善于忍耐,更加乐于见到夙氏的覆灭。
如果是魅影他们暗中动了手脚她并不奇怪,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如果不是,事情才是真正的不可控制。
玉锦云终究轻叹一声,幽潭般的双眸中染上了丝隐隐的伤痛:“我这个少主是越来越不得人心了。”
魅影心中一凛,声音便有些不自然:“少主说什么?魅影不太明白。”
“魅影,”玉锦云唇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你当真以为,你为什么而来我不知道吗?”
魅影雪白贝齿紧紧咬住红艳的嘴唇,终究是不肯再说话。
玉锦云不再看她,只将一双眼睛投向虚无的空中,声音竟也飘渺不定:“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并不认同我的做法。但我实在是不喜欢多解释。当年遇害的都是我的至亲,我怎么可能会忘了那样的血海深仇。你们实在没必要来监视我提醒我。”
“少主不觉得自己为凤翎做的太多了吗?”
“魅影,一个国家的覆灭岂是容易的?你可听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魅影妖娆的双眼现出一丝迷茫。
“想要毁掉一个国家,最简便最容易的方法便是从内部攻破。夙氏皇子并不堪大任,你可想过,凤翎最得民心,又最有资格统治万民的人是谁?”
魅影稍一错愕,随机眼中一亮:“难道是——?”
玉锦云却并没有让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没错,就是他。只要他愿意,凤翎江山随时可以改姓。这凤翎的江山只要不姓夙,管他姓什么?这不比我们出手要容易的多?安全的多?我玉铭轩甚至连名誉都不会受到损伤。云氏死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不希望云氏再有人沾上鲜血。”
“可是,那个人如果有那样的心思,凤翎不是早就——。”
玉锦云摇摇头道:“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别人即使没有,不代表某些人不那么想。如今他早已功高震主又手握重兵,那一天想来不会太久。”
魅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愧疚:“少主,是魅影误会了。魅影实在不该对少主存疑。”
“存疑的并不是你吧。你若不愿这天下间恐怕没几个人能指使得动你蝶媚楼楼主的。”
魅影脸色瞬间苍白。
玉锦云却连看都不看她,淡淡地道:“我并不想知道你是听了谁的话。你到此刻还不明白你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吗?”
“你出现在这里以为还回得去苏阳回得去凤仪楼?我们云氏在苏阳的一番布置恐怕再也无用了吧。”
魅影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越越来越惊骇,双唇微微颤抖。
玉锦云苦笑道:“这样的事情但愿不要再发生。终究是我疏忽了。好高明的黄雀。”
的确高明,不但拔除了云氏在苏阳的棋子,几乎要玉锦云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
甚至连莫辰枫的这步棋都似乎变得不太可靠了,魅影的出现他没有问。
东越大营中派去的细作都是她玉锦云的人,连胤池的死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当时,人去帐空的东越大营中只有一个连胤池,没有别人。当然也没有扶柳。
看来,自己这一番心血终究是要白费了。
“趁着并州尚未戒严,你赶紧走吧。”
“少主不走?”
玉锦云淡淡地道:“我不能走。我走了黄雀怎么肯再露面?”
雪花晶莹,飞絮般飘扬。
瞬间便染白了天上地下,似乎也将尘世间最为肮脏的污垢深深掩埋。
玉锦云手中茶杯的袅袅烟气几乎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的心在瞬间竟比飞雪还要冰寒。
唇畔一抹自嘲的笑,怎么都无法释然。
她从来都是孤独的。
父母,她没有见过,哥哥永远活在了她六岁之前。
她过得,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挑起了家族责任,她以为,她做的很好。
却原来,一切不过自欺欺人。
她终究是她,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云氏少主。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你怎么还不走?”她眼神迷离,清茶虚无的暖烟中,似是对着无边的虚空喃喃自语。
不过瞬间,房中空旷的地面上却是多出了一个人。
云卓眼中的痛惜一闪即逝:“阿卓是少主的侍卫,一直都是。”
玉锦云缓缓抬眼,只淡淡一瞥:“不错,你一直都是。但也许,我并不是。”
“少主,”云卓仓促间上前,抬手欲将她颦紧的双眉抚平,却冷不防被她寂寥的神情弄的心烦意乱,手指豁然收回:“阿卓的少主,永远都只有一个。”
玉锦云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久一声轻叹道:“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屋门突然彭一声洞开。
凌冽的寒风夹着雪花毫不留情的冲进了屋中。
她缓缓饮进杯中温茶,眉目也瞬间的清晰。
云卓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睿王殿下这样进人家房间有点不太好吧。”
莫辰枫一张脸却比冰雪更冷。
“云云就这么急着跟本王划清界限?”
玉锦云微微笑道:“王爷说笑了,以前种种不过是诱敌之计。如今再如此恐对王爷名声有损。”
“名声有损?”莫辰枫浓眉微挑:“云云是本王心爱男宠,早已传遍三国。云云以为,本王还有名声?”
“清者自清,王爷不必介怀。”
“连胤池的事你知道多少?”
玉锦云却是含笑不语,只用一双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王爷以为如何便是如何。”
“你就不肯解释一句?只要你肯解释我一定会信。”
“王爷若是肯信我,又何须解释。”
她的声音中透着淡淡地苍凉,云氏对她的怀疑,终究是让她痛心的。
莫辰枫不由的心中大恸,她那样淡漠的样子淡漠的语气,叫他心慌。
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本王需要给我并州军民一个交代。”
“王爷需要什么交代,锦云自当全力配合。”
“云云,”莫辰枫突然将她的手腕紧紧攥住:“你不肯信我吗?”
玉锦云淡淡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明明是王爷不肯信我吧。”
“我不会允许人伤害你的。”
玉锦云一呆,这样的话怎么都不像是莫辰枫能说的出来的。
“如果有一天,我请王爷帮我完成个心愿,王爷可愿意。”
“只要不违背家国大义我自是愿意。”
玉锦云淡淡一笑,将手腕自他手中缓缓抽出:“王爷心中始终都存着家国大义,是锦云逾越了。王爷请回,战事结束前,锦云自然不会离开。连胤池的事情,锦云也定然会给王爷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