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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正嘱咐雪雁把药收起来,宝钗却来了。雪雁忙去打帘子。宝钗和莺儿进来。

宝钗笑道:“林妹妹可好些了?”我说道:“难为宝姐姐惦记,才吃了些粥,紫鹃正准备让我吃药的。”紫鹃端了茶过来,又带着莺儿去外间说话。屋里只剩下我和宝钗。

宝钗笑道:“究竟你吃着老太太的药,觉着怎么样?”我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好时也不过那样的。”宝钗笑道:“我想着你日里吃的药,都是些人参肉桂之类的,全是补药。那吃多了,也是不好。你没见我前些日子病着,还是挣扎着起来逛着,发散些就好了。如今你也是这般,吃的饭倒没药多,也不是那个理儿。我想着不如每日里用一两上好燕窝,加上五钱冰糖,用银吊子炖上,再滋补不过的了。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你说着可好?”

我心笑道:“果然有燕窝一说。就不知她是收买我,还是加害我。”我笑道:“你说的很是。可是我自从来了,每日里又是汤,又是药的。人参都闹不定,这会子又说起燕窝来?就是老太太、太太不说,那些子人又不知道会嚼些什么舌头来!你没看老太太素日疼着宝玉、凤姐儿的,他们就那样,何况说起我来?我又不是这里的人,饶这么着,我还听得他们说我一草一木都是用着这里的,何苦来?”

宝钗听了,笑道:“我不也是这样?只不过你到时多得一副妆奁罢了。”我笑道:“我和你说话,你倒打趣起我来了。”宝钗笑道:“你看着我,我哥哥那样的!我妈也只好指着我了,和你又有什么区别的?不都是依着这府里的?”我说道:“怎么样,姐姐家里还是有田地、有买卖的,难不成和我一样,吃穿这里的?”宝钗笑道:“才还说我打趣你,这会子又笑起我来?我想着,你在客中,不便去管他们要的,我们家里倒是还有些好燕窝的,回去我和妈说了,一会我打发人送过来罢,省得再闹!”

我忙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平日里他们都说宝姐姐是个好的,今日我才真正见了,以前我倒是看错你了。”宝钗笑道:“不必这般说的。只我们知道就好了。”

正说着,湘云回来了。见了宝钗,湘云笑道:“宝姐姐在这里的,怪道才我没见到你。”宝钗笑道:“今日听着林妹妹身上不好,我得了空过来的。你从老太太那里来,见到我妈没有?”

湘云笑道:“可不在那里的,爱哥哥还问宝姐姐的呢?”外面有人接道:“我岂是只问宝姐姐的,我还问着林妹妹的,你怎么不说?”原来宝玉过来。

湘云笑道:“我知道你必会来看林姐姐的,我何必说呢?你过来不就好了。”宝玉笑嘻嘻道:“你说的是。”又问道:“林妹妹可好些了?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我叫人弄去!”我笑道:“多谢了。才老太太送的,我还吃不完。现在嘴里苦苦的,倒是不想东西吃。要是想着了,自去要的。”

宝钗笑道:“林妹妹就是想人肉吃,我看宝兄弟也会弄来的。”湘云一阵大笑,说道:“林姐姐又不是妖怪,还要吃人肉的。”我故意正色道:“你怎么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妖怪?”湘云笑道:“你要是,怎么不吃了我?”宝玉笑道:“想是云妹妹的肉酸!”众人都笑了。

紫鹃见我不耐烦,知道不舒服,便过来道:“药已经煎好了,姑娘现在吃么?”宝玉、宝钗忙说道:“既要吃药。我们这就去了。你好生歇息罢。”湘云便同着雪雁送了出去。

紫鹃问道:“姑娘觉得怎么着?”我晃了晃头,说道:“头痛得紧,我想睡了。”紫鹃说道:“既这样,今晚我与姑娘睡罢。云姑娘就在那张床上歇息好了。”我点头不语,紫鹃过来帮我捶着。湘云等进来,雪雁和翠缕服侍她睡下不提。

次日,我睡到很晚才起。湘云不在屋里。见我醒了,紫鹃笑道:“姑娘醒了,这一夜睡得倒沉。”我摸了摸头,说道:“还是觉得头痛,他们去哪里了?”紫鹃说道:“云姑娘去老太太那里了。昨日宝姑娘打发人送来的一包上好燕窝,我已经收起来,姑娘想着吃时,我再去做。”我纳闷道:“昨日宝姑娘打发人来,我竟不知道。”紫鹃笑道:“姑娘沾了枕头就睡了,想是累了。”我想了想,说道:“那燕窝与太太送来的药一并一起放着罢。等我好了,再吃的。”

紫鹃答应了,说道:“既姑娘觉得不好,就躺着罢。什么时候饿了,我再去叫饭。”我闭上眼,继续睡觉。紫鹃取了活计来,在我旁边做针线。屋内外都静悄悄的。

我渐渐睡着了,恍恍惚惚之间,好像看见了我的爸爸妈妈,正要过去说话。只听得有人说道:“紫鹃妹妹在家么?”紫鹃悄声说道:“在屋里呢,平姐姐等我一下。”我也没睁眼,听见紫鹃出去的声音。

平儿悄声道:“林姑娘怎么样了?”紫鹃说道:“说是困得慌,正睡着呢。早饭还没吃呢。”平儿说道:“我们奶奶打发我来看看,说是用什么去告诉我们一声就好了。”紫鹃道:“多谢了。难为你想着。”平儿说道:“今日我们太太过来说起,大老爷看上了鸳鸯,想让她去做小,你说可笑不可笑?”紫鹃问道:“这话真吗?鸳鸯岂会去的!”

平儿说道:“我们奶奶也劝着大太太,可谁知大太太说是不知谁和大老爷说的,若是把鸳鸯要过去,那老太太有多少东西不都是他的了?真真可气!”过了一会儿,紫鹃说道:“可不是有人使坏了罢。”平儿也道:“我们奶奶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们也知道的,我们老爷人拗到怎样?谁说话他能听的?就连大太太也劝不得的。你想着会是谁说的?再者,老太太那么喜欢鸳鸯,舍得给谁呢?不是去碰钉子么?原本老太太就不待见我们这一房的,再这样又会怎样的,这不明摆着么?”

紫鹃说道:“那你们奶奶怎么说的?”平儿道:“她也没法子的,我才想着问问林姑娘的,可她又病着。”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十有八九是王夫人唆使的,让鸳鸯当妾,真亏她想得出!既整治了邢夫人,又给贾母示威一下,让大家知道她才是这个家的真正掌权者。不过也有可能这个主意不只是出自于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我故意咳嗽起来。果然紫鹃忙忙地进来,扶我起来。我问道:“你和谁在说话。”紫鹃笑道:“平姐姐来看姑娘的,才姑娘睡着,所以没进来。”平儿也进来道:“我们说话吵着姑娘了,真是对不住。”

我摇摇头,说道:“才我恍惚听见你们说起鸳鸯,她又怎么了?”平儿见问,只好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又道:“原我想着问问姑娘,可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姑娘病着。”我笑道:“那又有什么的。只这件事我看着不好,老祖宗那般疼鸳鸯,别说大老爷要去做妾,只怕是一般人想明媒正娶去都难。”

平儿说道:“我们也这么说,可谁敢忤逆了大老爷的?鸳鸯又是个有心气儿的,必不干的。不过是在老太太那里讨没脸罢了。”我说道:“你们也没法子,那就先问着鸳鸯好了,她若是回绝了,就不要在问老太太了,这事儿也不好听,她不会和老太太说的。”平儿说道:“现如今也只好这么着了。”

我又问道:“因我病着,也没去看你们奶奶。她还好罢?”平儿笑道:“好着呢。现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忙乱,省心的多。前儿姨太太和宝姑娘还去看呢。又拿了不少补品的。”我心里一惊,不知薛姨妈会不会隐藏坏心,又不能肯定。便只好说道:“你们又怎么会少了那些?不说老太太,大太太必定也送去的。”平儿笑道:“可不是。我们奶奶还说她倒金贵起来了。”我笑道:“也难怪的,好容易有了的。你回去好生照顾她罢。只说我好了再去看她的。还有那些补品什么的,还是少吃的好。我们那里的只多吃些水果蔬菜的,这里的规矩和我们那里不一样,我也不好说的。”

平儿听了,忙笑道:“姑娘说的是,原是这个理的。我回去和我们奶奶说的,多谢姑娘惦记。现姑娘也好生歇息罢。”我笑道:“我也觉得浑身酸痛,紫鹃,你代我送送平姐姐去。”紫鹃自去送平儿了。

一时,湘云和探春过来。见我还躺着,探春问道:“怎么林姐姐还觉着不好么?”我笑道:“今日倒是比昨日好些,只还有些头痛罢了。你怎么又得了空儿来的?”湘云笑道:“才老太太让她来看姐姐的,说是姐姐想要什么,管她要就好了。”我笑道:“难为老祖宗惦记着。三妹妹事情也多,我怪不好意思的。”探春笑道:“我们姊妹说这些做什么?原是应该的。”湘云笑道:“不用说我们的,一会子他们还来闹的。”我摆摆手,说道:“罢了,让我好生睡一觉才好的。”

正说着,外面雪雁说道:“宝二爷来了,我们姑娘还未好的,二爷倒是腿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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