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亲王妃白了脸色,颤抖着问:“果儿,你怎么了?”
果儿原就听不见,只是一味的闭着眼睛,张口乱咬。
永正亲王妃眼泪都下来了,颤声叫湘云问原因。
湘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我也不知缘故!”
永正亲王妃盯着湘云看了会子,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疯了一样的果儿,终忍不住嚎啕大哭:“我苦命的果儿啊……”又想去抱果儿,却被小太监们拦着,因又哭道:“果儿,我的果儿,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让你受这种侮辱这种罪啊……”方氏带来的两个丫头也早已跑了过来,见了这种情形,竟陪着方氏一起哭。
其中一个丫头竟哭着指责黛玉:“枉我们王妃素日待你象亲姐妹,你们竟这般歹毒。果儿碍着你们什么了,先是聋了果儿,这会子才到你们家就成这样了!”
这突生的变故已让黛玉惊疑不已,再听得这小丫头极无礼的指骂,黛玉却忽然心生狐疑,因沉住气道:“来人,快去请永正亲王,另着一人去请王爷回来!今儿在这里的人连我在内一个也别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忍心竟连果儿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一时屋里静静地,只有哭泣声和果儿的吵闹声。
徐嬷嬷见黛玉这般镇定,倒很是欣慰,因叮嘱道:“王妃切不可动怒伤了胎气。”
黛玉点点头看了眼众人:“我知道呢,这不是好好儿坐在家里,祸却飞上门来了,怎么想也说不通。人在做、天在看,是非自会分晓!”
湘云流着泪低头不语。
春纤揉着臂膀很是懊恼地站在一旁待要解释。
黛玉一抬头,冷笑道:“谁也不要说话。有什么话等爷们回来了再说!给永正亲王妃换茶!”
很快永正亲王水浚和永靖王水涵一齐回来了,见了煦春堂内黛玉、方氏相对而立,春纤湘云都躬身站着,方氏的几个丫头看着几个小太监抱着果儿……
“果儿怎么了?”永正亲王水浚蚕眉拧成了疙瘩。
方氏本是无声垂泪,见丈夫问,忍不住抽噎着扑到永正亲王怀里:“王爷,你可要为果儿做主呀……”
永正亲王深吸了口气,拍了拍方氏的肩:“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方氏抽噎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果儿到了弟妹屋里突然出事了……”
“大哥大嫂别着急,让我先瞧瞧果儿怎么样了。”水涵才刚已替黛玉搭了脉,见黛玉无碍因放下心。
永正亲王点点头,水涵因走到果儿跟前,伸手抓住果儿,果儿原已哭的力疲,歪头搭脑的似要入睡,忽觉有人人抓自己,眼神陡然一惊,待见到水涵却又聋下眼帘,任水涵搭脉。
水涵搭了一刻,不由的朗眉蹙起:“不好,果儿是中毒了,不能让她睡着,否则……”
这不啻是惊雷,永正亲王感觉到方氏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因忙道:“三弟,快救救果儿。”
“嗯!”水涵点点头,飞快的跑进书房拿出针疚器具来,抓住果儿的手,先在几个穴位点了,又拿出针小银针在果儿右手无名指尖刺了下去,又将果儿的手垂放,就见一极细的血如丝线流下。
黛玉见了极是不忍,忙合掌默祷。
永正亲王腮帮子紧咬着,方氏只是颤抖着泪流。
果儿却没有哭,只是疲惫地瞪着眼睛,水涵运着针,那血线从青黑,慢慢变的鲜红,水涵方长舒了口气,慢慢拔出针,用金创药包扎好果儿的手指。
原就是热五月,这一番凝心聚神下来,水涵额头已是细汗密密了。
黛玉忙命人打了清水来服侍水涵净面,又见果儿眼皮子又要合上了,因命人抬出竹榻来让果儿睡下。
永正亲王摇摇头:“弟妹不必费心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方氏一惊抬起头:“果儿怎么会中毒的?”
永正亲王看着方氏道:“这个咱们回家再查!”
方氏一听眼里流露出些许恨意,想说什么,却只是咬唇低头。
黛玉却摇头:“大哥大嫂的好意,可今日之事,须得弄个明白。一则大嫂子好意儿带果儿来瞧我,我得对得起大嫂子的这份情意;二则兴许下毒的人本意欲害我,果儿只是无意中受害,总不能让那恶人逍遥法外;三则不知那是什么毒,若还在我屋里不查出来,岂不是遗患了。”
方氏颇为诧异,那边厢水涵已点头:“这事不简单,我一定要查出谁想害果儿和内子。”因问事情经过。
在里屋的情形春纤和湘云说的也一致:果儿玩那棋盘不小心把棋罐碰到地上了,果儿一惊,忙拉着湘云的手倚在湘云身边巴巴地看春纤,春纤笑了笑,果儿却突然哭起来,甩开湘云的手就向春纤跑去,春纤怕她摔着,忙抱着,却被果儿张口就咬,春纤吃了痛,松开手,果儿已跑出来了被徐嬷嬷抱着了。
黛玉因问春纤可曾被咬破了皮,春纤摇摇头:“不过是留个牙印,不曾破皮。”
众人正疑惑着,却听得小太监来报,外头有个道士求见,道是专解那人口不利、家宅不安、中邪祟、逢凶险的。
水涵水浚相视默然,水涵因命请到外厅,与水浚一起来见。
这道人一脸的麻子,黑而精瘦,见了水涵水浚先唱礼道:“老道参见两位王爷。”
水浚因问:“在何山修道?”
那道士笑道:“王爷不消多话,因知府上中邪祟、逢凶险,特来解化的。”
水浚看了眼水涵,又问:“如何化解?”
那道人笑道:“令千金中失心散,伤心岂独尊夫人,也及卫夫人!伤心人便是祸起者也!”
水浚听了勃然变色,水涵也喝道:“一派胡言,纯属中伤造谣。”
道士不屑一笑:“若不信,永正亲王可派人到府上尊夫人梳妆台最底一层,内有失心散!”
水涵挥手道:“玩弄什么妖术!滚出去!”
水浚却拦道:“且慢,待我试一试。”因唤了心腹来嘱咐了一番。
一盏茶的功夫,心腹满头大汗的跑了来,双手奉上一小麻布包。
水浚打开了看正是一包灰色药粉,因递给水涵,水涵看了看,又轻轻的嗅了嗅,脸色骤变。
水浚脸色气的发白:“虎毒不食子,太狠毒了!”
道士不屑道:“她也不忍亲自下手,不过是假借她人罢了!”
水浚如何不明白,因沉声道:“把卫夫人请了来!”
那道士因神秘的笑了笑:“以下的事,两位王爷自可详察,小道告辞了!”
“道长哪里去?如何知道这些事?”水浚心有不甘,阴沉着脸拦道。
“鱼有鱼道,虾有虾路!恕小道天机不可泄露。”道士丝毫不惊慌:“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王爷还是想办法亡羊补牢吧!”
水浚默然不语,那道士已飘然而去。
一时湘云走了来,见到水浚水涵阴沉的脸色,湘云便越发显得瑟缩。
“卫夫人,你做的好事还不从实招来!”水浚虎目如炬。
湘云一激灵,忙跪下:“王爷,贱妾所知才已都说了!”
“你看看屋上是什么?”水浚虎拳紧握。
湘云怯怯地朝桌上看去,一瞧见那小麻布包,如触了电似的,脸色也白了,磕头如蒜道:“王爷饶命,王命饶命,贱妾都是听王妃吩咐行事的!”
水浚见状,钢牙咬的虎唇几乎要滴出血来,虎目中又怒又恨,长吸了口气道:“好,去请王妃出来,回府里再说话!”
水涵忙安慰道:“大哥且冷静!切不可听她片面之词,大嫂子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三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水浚勉强一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三弟答应。”
“大哥尽管吩咐!”
“三弟通医术,果儿我想且托三弟照看几日!”水浚一揖首。
“大哥尽管放心!”水涵也还以一揖。
水浚收起笑容,命令自己亲信:“请王妃人等回府!”说完朝水涵一揖大步流星的离去。
水涵亲自送出府外,方转身回到煦春堂和黛玉细说了。黛玉因沉默了良久,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在竹榻上香睡的果儿,因对水涵道:“若是大哥他们不介意,咱们就把果儿留在咱们身边吧,慢慢调治着,说不定能好呢!”
水涵点头:“我已在研究医书了,果儿还小,应该有希望!”
水涵心里好奇那道士是如何来的这般巧,又为何帮着自己,原还想着怎么见那道士一面问个清楚,那道士竟沉不住气了,找到程英要面见水涵。
水涵很是诧意,忽想起什么,因趁着外出与得胜街的蒋国栋、姜起兴等喝酒的当儿见了此人一面。
此人已不再是一脸的麻子了,却仍是黑而精瘦,穷童生打扮,见到水涵拱手一揖问好。
水涵盯着道士看不冷不热地笑道:“有何要事,非见不可?”
“嘿嘿……”道士朝程英看了眼。
水涵因挥挥手,让程英退到门外:“先生总是很神秘!”
“明主所托之事未竟,不敢不保重性命!”道士苦笑。
水涵冷笑不语。
“小人斗胆,今儿才敢向王爷求一件事。”
“我正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那里藏着失心散的。”水涵懒散地问。
“当局都迷,旁观者清!小人留心很久了!”
“你是怎么知道内闱之事的?”
“只要想,就有办法知道!”道士很神秘的回答。
水涵“哦”的一声:“你想要什么?”
道士正色敛容:“不辱使命,死而后已!”
“为了你所说的明主?”水涵盯着道士问。
道士原本锐利的眼睛忽然暗下去,整个人好似陷入泥潭般,悲凉而绝望,沉默了半晌方从怀里掏出一绢包,一点一点的展来,现出那块七彩晶明灿若明霞的美玉。
“先帝爷把这传国之宝给了小皇孙,小人不辱载熹王爷所托,暗中保护着小皇孙长大成人,只是让小皇孙恢复名份怕是办不到了……”拈须长叹,一煞时人也苍老了许多。
“小皇孙现在哪里?”水涵虽已有所料,但亲耳听来,仍觉心惊,载熹王就是水涵的大伯,已故被废的太子。
“王爷不知道?”道士抬眼看了水涵,眼神复又锐利如初。
水涵心中一动:“贾宝玉?”
道士眼中光芒一闪,诡异的一笑。
水涵的猜想被证实,却有更多的疑问:“你们是怎么把他救出来,又怎么把他变成贾宝玉的?”
“说来话长,王爷若想听,小人就和盘托出。”道士微眯着眼道。
水涵默然,听着道士将那一段风雨如晦的往事道来。
先皇颇器重贾府,元春被送进宫,在先皇的御书房侍茶,深得先皇信任,贾珠为御前侍卫,贾珠与元春感情极好。贾府权势煊赫无敌,众皇子为夺太子之位无不极力拉扰贾府。
因元春地位特殊,众皇子都暗中示好,尤以四皇子最有城府。先皇甚是宠爱嫡长子,寄于厚望,常独自命嫡长子御书房前学习批阅奏章。故嫡长子与元春便常相见,时日一长,二人便暗生情愫。元春聪敏自持,表面上不露分毫。
夺嫡之争,因为四皇子妃即水涵生母在皇长子家被毒害身亡,皇太子被废,太子、太子妃被迁至皇陵软禁。贾珠受命前去看押,期时,太子妃已怀孕。
先皇传位于四皇子,而后驾崩,元春也被送归贾府。
四皇子虽答应先皇保已废太子性命,却暗地里苛待。贾珠受先皇密托,暗中保护着太子、太子妃。太子妃产下一子后死去,贾珠偷偷将太子妃所产之子送往自己家,恰王夫人因悬心贾珠,胎象不稳,生下了未足月的死婴,元春便与贾珠便调了包,宝玉便是废太子之子。
太子听闻太子妃死去,孩子也死了,万念俱灰,勉强苟活了一年,便也病去。
四皇子因废太子之死治了贾珠看护不力的罪名,免其官职,罚守陵,两年后才回京,却埋下病根,留下遗腹子死去。贾珠死后,四皇子已登基,因又选了元春入宫,元春受宠日深,终封为妃……
“后来贾宝玉海上遇难,也是你们暗中相救的?”水涵问。
道士点点头:“载熹王爷在天之灵保佑!”
“想必你们也是九死一生的!”水涵问。
“载熹王爷仅存这一脉骨血,王爷若是登上大宝,想必还是可以给他名份的,不然,小人只得……”道士底下的话便不肯说了。
“另投明主?”水涵啜了口茶。
道士锐利的目光猛的盯着水涵:“不到万不得已,小人也不想走那一步!小人自信没有看错人,王爷难道甘为人臣、处处掣肘?”
水涵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盅。
“王爷澹定大度,顾惜骨肉亲情,小人敬佩之至。载熹王爷当年也这般至情至义,然……小人无能,不能为载熹王爷所受冤屈昭雪,只能为他唯一的血脉舍命一搏,以报载熹王爷对小人的知遇之恩!”
“你这一片忠心义胆倒令人敬佩,”水涵瞥了眼道士掌中的美玉感叹:“美玉何幸,得此良主!”
“成王败寇,人心难测!王爷当细思之,以免日后悔之晚矣!”道士叹息着重用绢帕包起美玉。
“何以见得?大哥与我手足情深!”水涵冷眼问。
“哼,这些小人是不信的。自古人心最深,女人更是深之又深的。”
“此话怎讲。”水涵明知故问。
“王爷难道不知道女人最善妒么?”
见水涵不接话,道士冷笑道:“恕小人冒昧,王爷难道没听说过令王妃与已故永正王妃形容相象么?”
水涵很是不屑地一笑,只听得道士又道:“上次宫里为什么会有人设圈套让永正亲王去往小佛堂?王爷可知永正亲王妃心里如何滋味?”
水涵听出话外之音,心下不觉一沉。
道士见状,便又道:“王爷是中宫嫡出,论才论德都非旁人可及,王爷以为自己不争,旁人就能相信就会放心么!若果然如此,前日王爷府上之事又怎会发生?请王爷细思!”
水涵默然不语。
道士眼中光芒微闪,双手将那裹着美玉的绢帕奉至水涵眼前:“小人如今已和盘托出,愿为王爷粉身碎骨。”
水涵摇摇头:“你这一片忠心着实令人钦佩,你所求者不过是还他名份,何必非要这个!况这也不是我所能给的了的。你还是另求高人吧!”
道士眼睛亮了:“不,小道相信自己的眼光,王爷只要答应小道,有朝一日,还他名份,小道肝脑涂地也心满意足!”言罢竟离了座位,双膝跪地三拜。
水涵心里着实敬重这道士的忠心,虽然依然无法承诺什么。
却说水浚回府后,细加察问了一番,将方氏的两个陪嫁丫头撵了,另两个丫头仍留着服侍方氏,却从此再不在方氏留宿。史湘云被送回卫府,不久后因身体不适被卫太夫人送到自已老家一尼姑庵里。
日子过起来不过是眨眼,黛玉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丰腴了不少,常揽镜自嘲,水涵却越发宠爱的无以复加。宫里头贵妃忙着选奶妈产婆,徐嬷嬷也悄悄地帮黛玉选奶妈子产婆,水涵想着请梁夫人做产婆才好,因斗胆在皇上跟前试着提了提,孰知皇上竟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还道以后梁夫人可就留在水涵府里悉心照看黛玉。
九月初九午时,黛玉在永靖王府产下一子,满月时皇帝赐名庭硕。周岁时,水涵被封为亲王。三岁时被皇上抱进宫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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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匆匆结文,写不下去了,再写都要吐了……亲们包涵啊!节日快乐,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