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宝玉被罚掌嘴后,由小厮扶着正往后院走,却碰上匆忙赶到的宝钗与袭人等。肌肤相亲之间,宝玉忆起元春曾经别有深意赏给宝钗的那串红麝串子。宝钗的脸色倒很平常,她笑笑,随意地回道:“哦,那串子只戴了那么两回,八成收在箱底里压着的。”莺儿一愣,开口说道:“姑娘记错了吧?不是在……”。宝钗悄悄扭了一把莺儿的手,笑道:“还说呢,回头你好生帮我找找,现在拿出来戴着,倒还相宜。”莺儿又看了一眼宝钗,才陪笑附和道:“是得好生找找,太久了,记不清了。”宝玉并不甚在意,见宝钗没戴着,也就丢了此事,继续往回走了。
回了房,麝月与文杏正好端了饭菜进来,袭人打开来瞅了瞅,笑道:“今儿可有奶奶爱吃的鱼籽水晶冻,二爷前两天还念叨那个鸡汁芦笋的汤汁泡饭好吃,这不都有了吗?”宝钗与宝玉坐在炕头上,莺儿端了小几搁在中间,摆好菜碟和饭碗,袭人拿了筷箸来。宝玉盯着那些菜,却并不下著,袭人纳闷地也看了看菜品,没什么不对呀,遂问道:“哪里不对吗?二爷。”宝钗微笑着侧过脸来,对袭人和莺儿说道:“你们的份例菜也有了吗?”莺儿笑道:“谢奶奶挂心,在外屋搁着呢,侍候好了主子,我们才好出去享用呀!”宝钗扬起筷著一头来,敲了一下莺儿的手,笑道:“少跟我说这些,小心你的嘴。还不快把你和袭人的饭菜都拿了进来,一起用了,也好收拾。”莺儿朝袭人一挤眼,乐道:“我说我家姑娘没那么多讲究吧?走吧,拿进来快些用了,也好打发妈妈们早些收了休息。”袭人不好再说什么,与莺儿从外屋取了自己的份例进来,草草地吃了几口,又服侍着宝玉与宝钗漱了口,净了手,方才收好走了出去。
宝玉刚吃了两口茶,贾芸却在外面找。待他二人出了门,在外面的树下站了,小声说笑起什么。屋里只剩下宝钗与莺儿,莺儿心知前面自己说错了话,此刻便有些惴惴不安。宝钗捧着茶杯,并不说话,半晌才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莽撞?我还指望有你这个明白人,在身边随时提个醒,看着点儿眼色。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双势利眼盯着咱们?等着看我们献丑卖乖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人家还没乱,咱们自家倒先闹起了笑话不成?”莺儿呐呐地说道:“姑娘,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宝钗轻轻放下了茶杯,叹声气接着又说道:“没有下次!明白吗?今儿的事还没算完,原想着那玩意儿已是猴年马月的东西了,没想到他还惦着的。你想法跟我母亲带个话,还是把那串子先从哪儿挤些钱给赎了来,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莺儿连忙应了,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却见宝玉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宝钗笑问道:“二爷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呀?”宝玉上了炕,笑道:“你还记得原在我那怡红院里的小红吗?后来被凤姐姐要了去的,过两天她要成亲了,就是跟这个芸哥儿。”宝钗一想,笑道:“可不记得嘛,长得挺好,嘴也会说,去了凤姐姐那儿倒是没有埋没了她。”宝玉并不太明白宝钗的话,只是听个热闹,随即笑道:“我还原想着,把她再要回来呢,这下子倒真不用惦记了!”宝钗嗔道:“这房里现如今除了我,还有莺儿袭人她们四个呢,你要真看着好,随便你拿她们哪一个去换了来罢!”宝玉憨笑道:“我也只是想着让姐姐多一个人使唤,姐姐不喜也就算了。”宝钗撇嘴下了炕,边往屋外走边沉声说道:“别总拿我作幌子!美得你!”
再说黛玉在南安王府虽是吃住有王妃照应,且三天两头送过许多江南的玩意儿与她赏玩。平素王妃与清嫣更是一日当中有大半日都在她身边陪着说话,做做女红。这一日,黛玉与清嫣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后,正在屋里拿着一个花样讨论用在哪里更好。却听外面的婆子传道:“沁儿小姐来了!姑娘和少王妃正在屋里呢。”话音未落,水沁的脸已在门口出现了。清嫣招手笑道:“好些日子没来了,昨儿还跟你玉姐姐说呢,八成有了婆家,就忘了姐妹了。”水沁粉颊一红,跑到清嫣跟前用手捶道:“嫂嫂总这样嘲笑于我,我倒成了你们南安王府解闷的丫头了不成?”黛玉手上还拿着花样,她浅笑盈盈地看了清嫣一眼,才对水沁笑道:“姐姐倒是把你的贺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上花轿了。”水沁嘟嘴说道:“你们是说得热闹,我哥哥都没娶亲,哪里轮到我呢。”清嫣“扑噗”笑道:“听听!没害臊的丫头!火急火燎想抢着拜堂入洞房了!”
水沁一瞪眼,说道:“我可不怕你们说,只等哥哥从北疆回来,我就逼着皇祖母给他指婚,人选反正也是现成的!”清嫣别有深意地看着黛玉笑道:“现成的?眼跟前的吧?”水沁跳到黛玉身边坐了,嘻笑着对清嫣说道:“玉姐姐才像个好嫂子样,我要是能作玉姐姐的小姑子,甭提多幸福呢。”说完,还吐舌头向清嫣示威。黛玉沉了脸,背过身去,说道:“你们才是一个嫂子,一个姑子呢,何必拉上我来编排!溶哥哥娶谁为妻,都是别人的事,总拿到我跟前数叨,我告诉母妃去!”清嫣见黛玉真的恼了,才挨身上前赔笑道:“玉妹妹别生气了,怨我不好,不该惹出沁儿这番浑话出来。”水沁见二人真当回事儿在说,并非玩笑了,也有些不解,便又说道:“玉姐姐何必生气,说这话都不能说,那以后真住到一起了,岂不要把我嘴都缝上了。”
黛玉眼圈渐红,不再吭声,干脆站了起身,自己往屋外走去。水沁的脾气也有些上来了,她发气甩手也起身说道:“这无缘无故地,谁又招她啦?总让人猜来猜去,累不累?”说着,也往屋外走去。清嫣刚想出去劝黛玉,却听水沁也耍上脾气了,这下子追谁也不是了。清嫣急得直跺脚,只能唤了云儿赶快去找王妃过来,自己则向黛玉走开的方向追去。
题外话:不是黛玉耍脾气,无缘无故生气。实是黛玉经过宝玉那番情变后,不敢再对不确定的感情投入真心。而且前面自己在荣国府里受那些爱嚼嘴舌的下人们编排,就是因为宝玉的情不自禁,才落下口实。故她现在相当于重生一回,自不肯再蹈复辙,又伤一次心。而水沁与清嫣没有经历过黛玉的特殊情感历程,自然不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