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自知时日无多,这日把所有人支出去,只留黛玉唤到床前道:“汝父时日无多,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了。”
黛玉听后啼不成声。如海道:“你先莫悲伤,为父有话交待你。”
黛玉止住哭声见如海咳嗽,抱了靠枕与如海靠了,又把晾好的药汁喂给父亲。
如海缓了一下又道:“你自小体弱,又无兄弟姊妹帮衬,才把你送道外祖母家,为的是不让你孤单。我每年派林元到荣府去一次,送些银钱探听你的消息。得知你很好没有受委屈,老太太待你比他们家姑娘们还好,我也安心。只是老太太虽疼你,可那一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如今还有外戚在内,各怀心事让人难防。为父撒手后,你就更无依靠了,只能自己多操心了。现咱们林家的事我已安排妥当,留给你些财物以备后用。开始想你一女孩家不通俗务,一并交给贾府好让你省些心。可为父又反复的思量过,你手中什么也没有,还不是受人摆布。俗语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真到节骨眼上谁又顾得上谁呢?何况他家,家大业大开销也大,这两年进少出多也不知节俭,一味的奢侈,难说不挪用。到时你一孤女找谁去?今交到你手上好自己打算。”
说着从身边拿起两本书接道:“我让林元把银票订成书样,这本《诗经》是一万两一张一百张,这本《孟子》是一千两一张二百张,共计一百二十万两,做成这样便于你收藏。你记好了,银子都存在京城东大街福源号。再就是京城有‘翠依’‘红依’两家银楼和一家饭庄‘闻香斋’,是咱们家生意。这两出生意是林元林方兄弟劝我置的,现林方在京城管着只不与贾府来往。我去后林元文贵也会去京城站脚,我嘱咐他们不要声张,暗中助你。如你以后在贾府不顺心,别受着可出来自己做主,他们会照应你。林元兄弟你可放心,十年前我救他们一命,只说好了给他们些钱也就去了。谁知他们不忘恩情一心一意留在我身边,这些年也多亏他们照应,我也省了好些事。若非林方,你当我怎会知道京城发生的事。他们没有奴籍,一直这样尽心可见其做人忠义。另有四十万两银子我给贾琏带回,你就装做不知。当年我与老太太有约,想着把你……可是现在为父……嗨!时也,命也。如他们能信守若言还罢,若非如此,也是你的命,自己多珍重吧。咱们家五代袭侯,虽世袭之家也是书香门第。为父科第出身,乃前客探花,现任巡盐御史。虽崇尚礼节可也不墨守尘规,所以你也不必固守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要知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孟丽君女扮男装入朝拜相。如贾家难为你,你可自寻出路,但不可妄为。”
那黛玉原本聪慧,此刻听了父亲的话,便牢牢地记在心里。
一时又叫林元进来。林元进屋给如海黛玉见过礼站在一边。
如海道:“林元,你是有情有义心地纯正之人,今我将唯一的女儿托付于你,望你以后多关照她。”
林元听如海如此讲,忙跪下道:“老爷放心,林元也不说虚的,老爷如有那日,姑娘必是我们的主子。我兄弟一定尽心侍候,绝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待姑娘如待老爷。”
如海道:“你先起来,你知我一直以来没有把你们兄弟看做下人,现你这样岂非难我。”
林元站起,如海对黛玉道:“林元大你十多岁,你就认他做兄长吧!快过去见礼。”
黛玉听了父亲的话,忙走上前去施礼唤了声“哥哥”。
林元急忙闪到一旁道:“老爷,姑娘,这怎使得?”
如海道:“林家虽是官宦人家,只是人丁稀薄,现已如此,哪里还有那么多礼数。什么侯府千金,大户小姐不必再讲究这些了。我这一去她也孤单,你认她做妹妹就是一家人了,告诉林方一声让他有机会在受礼吧!只是别外传。你知道黛玉还得回她外祖母家,她若好了,你们便省心,等她出嫁了再多来往。如不好,你们就得多看着她,多费心思了。”
林元听如海如此讲,唯恐伤了如海的心,也就不再推让,便认黛玉为妹妹,同黛玉向如海行了大礼。黛玉见林元性格豪爽,观事敏锐有了这样的哥哥自是欢喜。林元见黛玉聪慧过人超凡脱俗心里也是高兴。如海见他们都欢喜更是欣慰。
贾琏在金陵办完事后赶回扬州,歇了几日,如海差心腹文贵请贾琏过来。文贵到客房见贾琏在房中歪着,打躬道:“琏二爷,我们家老爷有请。”贾琏一听连忙跟文贵前来。
进得屋中见无人,如海在休息,轻声道:“姑父可好些?唤侄儿来有何事?侄儿因老家的事,也未在姑父的面前行孝,望姑父见谅。”
如海见贾琏忙唤坐下道:“你也不必为难,我这里还好。今觉的松快些,特叫你来说些事。现我这身子,只怕是难好了。我这一去,黛玉再无依靠,还得烦你带她回去多照顾些。”
贾琏忙道:“姑父说这话就外道了,一家子骨肉照看妹妹是应该的。现姑父说这些还早,仔细保养好身子才是。”
如海笑笑,从枕边拿起一锦盒递于贾琏接道:“再有,虽说舅舅家和自己家一样,可吃穿用度还是要开销的,这里有四十万两银子是祖上留下的财物,虽不多也是心意。今交给你带回去,和老太太舅老爷们说,除去日常开销,只在她出嫁时或多或少置办些,看着也好看。若不够烦老太太舅舅们添着些,我也就放心了。”
贾琏听如海所言,心下不好受忙道:“姑父的话侄儿一定带到,本是一家子,姑父不必为妹妹的事挂心。这些银子姑父还是留着,侄儿怎能……”
如海叹道:“拿着吧!你就不要客套了。我知道你们大家都疼惜她,可是……玉儿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千万要看护好她。好了,我也乏了,你也去歇着吧!”
贾琏听如海说的凄凉,抹抹泪,接过银票退了出来,回房不提。
这如海的病一日沉似一日,九月初三巳时带着对黛玉的牵挂去世了。
黛玉自父亲去世哭晕过好几次,这泪就没断过,贾琏紫娟好言安慰。贾琏帮黛玉把如海灵柩送回苏州入了祠堂,守孝百日后便带了黛玉回京城。路上接到信说贾元春被封为贵妃,更是加紧赶路。
林元文贵送走黛玉后,带了家眷另取一路进京。兄弟三人,后又救一书生沈素,四人在京城又开了两家成衣铺和一家‘闻香斋’分号,还有一家香料铺。香料铺因品质上乘,深受侯门公府的小姐,太太们的喜爱。这年,竟命妇们的相传,宫里的公主、嫔妃们也是喜爱,便又接了宫廷供奉,把个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但林元等紧遵如海嘱咐,所有店铺赚的银钱,要取一半用于救灾扶贫,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先按下这兄弟四人不提。
再说黛玉进得府来,彼此悲喜交集,未免大哭一场后,又道慰庆之词。
宝玉忖度一年没见,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道:“好妹妹,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家里显得冷清了不少,连个玩来的人都没有。”宝玉围着黛玉转着圈。
“这话是怎么说的?家里姐妹们这么多,难不成都出了远门不成?什么宝姐姐,云妹妹的,她们难道还不能给你解闷吗?”黛玉笑着看向宝玉。
“说是这么个话,可是没有你在这里,我就是打不起精神,见了谁都腻味。好妹妹,你看我给你留什么了?这可是稀罕物。听说这穿香珠是什么国进贡的,它可是件……”说着宝玉从怀中取出一串红褐色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精致的香珠串递到黛玉面前。
黛玉沉下脸:“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遂掷而不取。
黛玉又把如海的书籍全部带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排器具,又将林元给准备的精细土物和纸笔分送与宝钗,迎春,宝玉等。
这日,正是贾政寿辰,宁荣二府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来报:“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传旨。”
闻听此话,唬的贾赦贾政一干人等不知何事。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香案跪接圣旨。
夏太监笑着面南而立道:“奉旨:立宣贾政入朝,临敬殿觐见。”
贾政等也不知何事,只得急忙更衣入朝。贾母等合家上下人心惶惶不安。唤进赖大的细问,赖大喜道:“小的们只在临门外伺候,开始也不得消息。后来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家的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老爷吩咐,速请老太太、太太们进宫谢恩。”
贾母等听了一时皆露喜色,王夫人更是心花怒放。于是,有品的都按品大妆起来。
贾元春加封贤德妃后,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遂又恩准宫中嫔妃按序回家省亲。贾府接到消息,阖府上下忙动起来。因造省亲别墅,上下人等忙的焦头烂额。画样子,采买女孩,置办乐器行头,察看地方。贾政虽不通俗务,可事也不少,王夫人也不得闲。
贾政因府中忙乱,也少理宝玉的功课,那宝玉自是自在。
黛玉见大家都忙,自己也插不上手,又怕扰了大家办事,遂每日只在自己屋里看书写字。把如海收集的书中,是医书的又挑出来仔细读了,也解不了老妇赠的医书中的问题。
这日,黛玉看书乏了,竟歪在塌上睡去,紫鹃看黛玉睡着了,给她盖上被子。梦中见一鹤发老者,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手执佛尘。见了黛玉微微点头道:“你来啦!”
黛玉见老者面善,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施礼道:“老人家,我们见过面吗?这是哪里?”
老者笑道:“栖灵寺我们有一面之缘,跟我来吧!”
黛玉听得此言,恍然大悟,这老者就是自己救过的老妇。心知必有玄机,也不多问只跟了那老人后面。穿过树林,眼前一亮一大片奇花异草中有一处绿竹盖的精舍,黑匾上题着绿字‘翠微精舍’。入得院内,只闻药香扑鼻。老人领黛玉进屋,绿竹铺地,地上一矮桌;桌边有坐垫,桌上有茶具。墙四周都是竹架,上面摆着各种瓶罐。二人落座后老人道:“你本为还债下世,还完债应自回来处。可你我有一次机缘,我助你救灾扶困再积功德。更何况天机已改,你还有段奇缘,断不可糟蹋了这次机会。”
黛玉听老者这番言语不解道:“我一深闺女子,怎去救灾扶困?”
老者笑道:“此乃天机,到时自会明白。现在你需用心学习,以后自有用处。”说完让黛玉拜自己为师,学习医术。
黛玉道:“师傅,您让我跟您学医,可我怎样来呢?我出不得门,纵出得门这又是哪里?”
老者笑道:“你不用烦恼,你自会来去的。只是现在时候不到,不可讲于外人就是了。”
黛玉醒来,原是一梦。心下忖度,怎会和醒着一样清楚。只觉胸前发热,用手一摸是那绛珠。知必有原故,叫紫娟进来,告梦中之事。
紫娟道:“姑娘,我想那日在栖灵寺救那老妇是天定的,姑娘既有这样的机缘,倒不可放过。不为别人,就是对姑娘自己的病也有好处。”
黛玉点头道:“是这话,今你和雪雁妈妈知道就行了,别去声张。”
紫娟笑道:“我又不傻,我们是姑娘的人,自不会乱讲。只是宝玉……”
黛玉摸着绛珠思忖了一会儿道:“先不让他知道吧!省的他知道了又闹的不安生。我倒不是疑他会乱说,只是这府中人多嘴杂……”
紫鹃忙应承道:“是,我和雪雁一定小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姑娘常年吃药,也为咱们挡去不少麻烦,有药味也是正常的。”
黛玉笑道:“是啊!有利就有弊。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不是说假的。”
此后,黛玉每日在梦中和医仙学岐黄之术。尝百草,制药,针灸。望,闻,问,切逐渐学来。醒来每日把跟师傅学的打坐仔细练习,虽看上去还是柔弱,可药却不曾再多吃。
黛玉梦中学医,免不了要练习制药。遂给了奶妈王嬷嬷三百两银子,叫王嬷嬷买东西。这王嬷嬷极疼黛玉自是尽心,每每从后院门出去,回来时与看门的婆子,门房打些酒,或买些礼品,或给些银钱。这些门房,婆子看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妈,贾母对黛玉如同宝玉,都乐的做人情,又有好处,自是大开方便之门。更何况王嬷嬷每次出门时都空手,只回来带些东西,就知是给黛玉买的,也不过问。没几时这小石磨,金针,小铡刀,倒药罐各种草药也齐全。黛玉只在没人时在后房制药,品药,完事后自收在箱中,大伙竟不知道。
王嬷嬷每次出去看看林元兄弟,把消息传递,林元等知黛玉很好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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