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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凤姐因小产调养不当,落了下红的毛病,连日神情懒怠又怕落下病根,向王夫人告假。王夫人见她这样也无奈,自己管了几日也不遂心。只得命李纨,探春先管起来,恐又不周全逐托了宝钗帮扶。

这日凤姐正在养神,贾琏气匆匆回来冲凤姐道:“这又是怎么说的,大太太怎么知道咱们跟鸳鸯借档的事。今儿一早叫我去开口就问我要二百两银子说过中秋用。我回没有。她道:‘你们连老太太的东西都有本事弄来档了,我要点就没有了!’你说,这......”

凤姐闻听此言也唬了一跳,道:“没人说,敢是被哪个操心的看见了?可也没见什么人来过?”说罢低头思忖了一阵,又道:“罢了,把我的金项圈拿去先压四百两,支了太太再说。别因为咱们,闹翻了连累鸳鸯,人家一个清白女儿家为谁呢?”

“哎”贾琏躺下,叹了一口气道:“太太这儿支应过去了,宫里夏太监打发人来要五百两,说是买什么东西,这宗又去哪里弄啊?又要过中秋各处的礼,宫中的孝敬,这少说也得......真正的烦死人了。”

凤姐也叹道:“是啊!都说这大宅门里过日子过的可风光,谁又知道咱们的难哦!自娘娘封了贤德妃后,咱们府中的开销可是越来越大了,这可怎么办呢?”

贾琏两口子正在愁闷,听外面的平儿道:“林姑娘来啦!快里边请。”说着挑帘子黛玉进得屋来。

黛玉见贾琏也在道:“琏二哥哥在家,凤姐姐可好些了?”

凤姐忙让座道:“多谢想着,平儿上茶。”

贾琏道:“妹妹今儿得闲来坐坐,还是有什么事?”

黛玉对凤姐笑道:“听听,可见我是招人厌的,没事就不能来!”

贾琏尴尬地笑道:“妹妹这话说的。罢了,你们姊妹聊吧,我先出去了。”

黛玉道:“琏二哥哥止步,我说句话就走。”说着给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到大门口坐着和小丫头们玩去了。

黛玉坐在凤姐炕上道:“听鸳鸯说你的病还不得好,我这里有两丸药,是奶妈大儿子,从苏州一名医那儿得的,前儿来看她时送了我。现给你吃吧,兴许你的病就好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两丸药,放在凤姐面前。凤姐疑惑地看了一眼黛玉,掀开盒子,见里面有两丸用蜡封的丸药药,扑鼻的香。

贾琏道:“可管用?至今请了多少大夫都说她这病不好治,今儿吃着王太医的药呢!”

黛玉道:“放心,所谓久病成医。我成日家吃药,对药我还是懂点的。难不成我还会拿凤姐姐的病来开玩笑,那我成什么人了?”贾琏夫妇听黛玉这样讲,便知这药是难得的,自是大喜,忙谢黛玉。

黛玉笑道:“还有,我闲时也替二哥哥和你想过,为若大一家子操心也就罢了。这进少出多的,也难为你二人能周全。只是这中秋节了,家里吃穿用度还能将就,这额外的开销又不好推托。我很知你们手头紧,我这里有些闲钱,是上年父亲给我的零用。我在这里吃穿用度都有,暂时也用不着。今儿先给你们救急用,多了我也没有了。”说着已从袖中拿出三张千两的银票,递给凤姐。

凤姐听黛玉这样说,两眼含泪道:“真正你这人精,偏又这样诚心实意待人。这些年我忙上忙下,谁又知我。老太太疼我,可有些事又不能讲,又没个说心里话的明白人。今儿你这样,让我说什么好呢?哎!话又说回来,我和你哥哥难是难,可我们哪能用你的贴己呢!有你这份心,我和你哥哥就很知足了。”

贾琏也直道:“是啊,是啊。妹妹的钱还是留着吧,自己用起来,到底方便些。”

黛玉笑道:“谁又说不要了,敢明儿等你们有了加倍还我,我不就赚了。”

凤姐见黛玉说的实诚,就不在退让接过银票笑道:“好吧!你即这么说,我们也不让了。反正我们领你的情就是了,以后有事只管差人来告诉我。”

黛玉捂着嘴,指着凤姐道:“瞧瞧,见钱就眼开,真正的钻钱眼里了。”一句话逗的贾琏直笑。

凤姐笑着来打黛玉道:“就你牙尖嘴利的,看我不撕你的嘴。”

黛玉和贾琏夫妇又叙了会子闲话方告辞了,二人有了黛玉给三千两银子手头宽松了许多。

凤姐自吃了黛玉给的药,身子渐渐好起来,这病竟去了七八成。这夫妇二人私下自是感念黛玉的好处。

这日大家都聚在贾母房中说闲话。黛玉坐在桌前嗑瓜子,王夫人问凤姐道:“这两日见你脸色红润,精神也好,这病可大好了?”

凤姐用眼瞧了黛玉,见黛玉悄悄的摆摆手,凤姐会意,回道:“前几日请了大夫,吃了药大好了。”

薛姨妈接道:“好了就好,年纪轻轻落个病根可不是玩的。”

贾母道:“是这话,瞧你病了几日也不能出来,我这里冷清了许多。罚你说一个笑话,让我们乐乐。”

凤姐笑道:“老祖宗可真会捉人,我的笑话也尽了。嗯……还是让林妹妹带我说一个吧?”

宝玉道:“妹妹就说一个。”

黛玉看了看贾母道:“老祖宗,我代凤姐姐说一个,不好可别臊我。”

贾母慈爱地看了黛玉道:“好,你就说吧。”

黛玉道:“宋朝八大才子之一苏东坡聪明绝顶,可生了个儿子却有些痴傻。这日东坡的孙子淘气,打碎了东坡的砚台。东坡罚他到院中跪一个时辰以示警戒。一时东坡的儿子回来,见自己的儿子跪在院中逐问何故,儿子只得如实说了。他想了一下,自己也跪在儿子身边。东坡见了问,这是为何。东坡的儿子道:‘哼,你罚我的儿子,我就罚你的儿子。’”说完看大家。

一时大家明白过来大笑不止。宝玉笑的直拍桌子,贾母笑的用手指了黛玉说不出话来,王夫人和薛姨妈也笑的眼泪流了出来。凤姐只抱了黛玉笑。

笑声缓了,宝钗过来笑道:“我到看看你这张嘴,这么能说。”

贾母道:“好孩子,今儿可让我笑痛快了。明儿再给我们说好的,可是让我们好好受用。”大家闲话一番,散了。

黛玉和宝钗走出来,凤姐想起再问黛玉讨两丸药,便追了出来道:“林妹妹,你稍站下,我和你说点事。”

宝钗见凤姐叫黛玉笑道:“我竟不知你那好,竟能勾住这么多人的魂。快去吧!凤姐姐找你说的是贴己话,我是不能听的。”

黛玉打了宝钗一下道:“偏什么不好学,专学凤丫头贫嘴八舌的。”宝钗笑着去追探春。

黛玉问凤姐道:“就知道凤姐姐贪心,又想要药吗?”

凤姐笑道:“罢罢,我在你面前成透明人了,到什么也瞒不过你。”

黛玉和凤姐边走边说道:“这药性大,不宜多吃,再吃怕引起心火。知你好了七八分,今儿给你拿了药膳方,每日只当饭吃,虽慢些,可是能去根的。还有,以后不可太劳累了,再要是逞强病倒了,可没药给你吃了。”说完把药方递给凤姐。

凤姐一阵惊讶道:“真是琉璃人玻璃心,什么都让你瞧明白了。我只是纳闷了,你何时成大夫了?”

黛玉笑道:“听你这话,才吃药好些就编派人了,以后谁还敢理你?”说着笑着走了。

凤姐因病好了心里正受用,正在家中和平儿说笑。见王夫人气匆匆来找她,还把平儿支了出去。

原老太太屋里的一个傻丫头在园中捡了一个绣春囊,上面绣着两个赤条条的男女。傻丫头正看的开心,被邢夫人看到忙从傻丫头手中收了。回家封了,派人送到王夫人这里。这王夫人气急了,来找凤姐。凤姐急赤白脸地好一阵辨白,王夫人才安稳下来,纵是这样也气的用手支着头,靠在了桌机上。

凤姐道:“太太,这事不可声张,只能暗中察访。想来,也许是收房的年轻媳妇……”

王夫人道:“也只能这样了,真是快气死我了。”

一时把周瑞家的,吴兴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四家陪房招来。那邢夫人的陪房王保善家的也过了来,正是刚才送香袋的。遂因园中丫头们不趋奉她,她心中大不自在,偏又遇上这事正碰心坎上,乘机回了王夫人好些丫头们的不是,尤其是晴雯。

王夫人一听有宝玉房中的人,又气上加气。转生问凤姐道:“可是上回我们去园子时,那个正在教训小丫头的?眼角,眉梢有点像你林妹妹的?我就是看不上她那狂样,真是气死我了。”

凤姐微微皱皱眉,心下有丝丝不满,可脸上又不能表现。只得应承道:“太太这么说,我好像有点映像,当时没看清楚。”

王宝善家的平日对凤姐不抬举自己,心存不满,暗下里撇撇嘴。

这时王夫人已吩咐人把晴雯叫来。

晴雯闻听太太召唤,心里也只打鼓。不敢整装,忙随王夫人差来的婆子来见王夫人。

王夫人见晴雯生的娇艳,心里先生了几分气,厉声道:“好一个病西施,你每日里打扮成狐狸精样给谁看的。是谁把你放到宝玉房中的,我怎么竟不知道,有你这样的人在宝玉身边?”

晴雯听王夫人说的不堪,心中委屈,可又不敢为自己辩白,只是低声道:“我本是老太太房中的,老太太怕宝二爷屋中冷清所以把我拨给了宝二爷。我说我笨,怕服侍不好二爷,可是老太太骂我懒,我也只能依了老太太。现我就是到了宝二爷处,也是守外房的。还有,我还要做老太太处的活,所以对宝二爷的事没有太上心。今儿太太说到,以后我会多操心的。”

王夫人道:“阿弥陀佛,你不上心就是我的造化了。你先回去,不许你在宝玉房中睡觉,等闲下来我在收拾你。”

想那晴雯虽身为丫头,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一时只能忍着泪回去了。

训斥完晴雯后,王夫人便命凤姐晚间带人到园中各处搜查。

黛玉正在看书,紫鹃进来跟她耳语了一会子,黛玉抬头问道:“此话当真?”

紫鹃点头道:“自是真的,不过晴雯有错遭训斥,姑娘也没招惹他们,干嘛指桑骂槐。何况当初如果没有姑娘,宝二爷和二奶奶的命还不知怎样呢。”

黛玉苦笑道:“我知她不待见我,却不知在她心里,我竟是一狐狸精了。我这里也罢了,只是别人还没有怎么着,自己到抄起自家了,这抄家可是好玩的吗?”说到此心下不觉凄凉。

紫鹃看黛玉又再垂泪,劝慰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自己保重才是正经,干嘛操他们的心?”

黛玉道:“我虽是亲戚,可外祖母那样疼我,我是替她老人家伤心。偌大一个家,被自家人搅得如此的不平静,让她心何以安?”

月夜朦胧,昏暗中带着点诡异。凤姐带了五家陪房,一家家搜起。先到怡红院,晴雯因午时的事更加气急了,闹了一会子。凤姐只能安慰了几句,又转到潇湘馆。

黛玉已经睡下,闻报也没起来。凤姐进来里屋,与黛玉说了会儿话,好生安慰了黛玉几句,众人见也没查出什么,便就走了。

这一干人等来到探春的院子,探春猜想必有缘故,闻是抄查东西,不由气急好一通发泄。王保善家的不识趣,又招惹了探春被探春打了一巴掌。好闹了一阵,周瑞家的劝了一番,直到服侍探春睡下方才去别处。

只各处都无事,却在迎春的丫头司棋的箱子里,搜出了她表弟所赠的信和物品。司棋本是王保善家的外孙女,王保善家的见此,只恨无地缝可钻。凤姐唤人看好司棋,等明日处理。

宝钗正在想着抄园的事,见妈妈进来,忙起身迎接道:“妈妈今儿精神好,进来逛逛?”

薛姨妈笑道:“我去了老太太房中坐了会儿,顺便去看看你姨妈。竟不知府中出了这样的事,你看……”

宝钗笑道:“妈妈回去吧!过两日我想着就搬回去,省的让别人说出闲话来。再说,我回去了也能帮着妈妈做点事。”

薛姨妈点点头道:“很是这样,还是躲着点好。现府中闹的不像样,我们自是不能让别人说出闲话来。回去你也能替我解解闷,你那嫂子......嗨!真是没法说。”

宝钗知道嫂子夏金桂甚是泼辣,自己的哥哥也没个正经,心下忧虑起来。

过了两日,宝钗便来找凤姐道:“只因我妈妈身子不大自在,家中两个女人也病了。别的人靠不住,今我要出去陪着她老人家,夜里作伴。本想着要回老太太、太太的,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等好了我横竖要进来的。”

凤姐听了笑道:“即这样,就替我问姑妈安。我事太多,不能亲自去的。好妹妹,你只管去,好歹住一两日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那宝钗自搬了出去。

过了中秋,王夫人叫了周瑞家的来问搜查之事,周瑞家的不敢隐瞒如实回了。王夫人想了想道:“这倒也是了,把司棋办了,再办咱们家的那些妖精。”

这日撵了司棋后,带着周瑞家的直往怡红院来。

黛玉听说心想不好,晴雯恐怕要出事,急忙差雪雁去寻宝玉。宝玉听说后飞也似的赶了回来,此时王夫人满面怒气,见了宝玉也不理。宝玉原说只是搜捡搜捡,无甚大事。谁知这样雷嗔电怒的,自不敢多言。一直送王夫人走后才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袭人只是劝解。

宝玉哭道:“怎么好好的我们私下说的话太太知道的这么的清楚?别人也就罢了,晴雯又是招惹了谁?”

袭人见问,心下有些不自在道:“还不是你,高兴起来也没个忌讳。也怪晴雯生的好些,还不如我们这笨笨的平稳。这里这么多的丫鬟、婆子,难保不说出去。可见,今后你得改改了。”

宝玉看看袭人,疑惑地问道:“怎么别人的短太太都知道,你和麝月太太就没个错呢?”

袭人一愣,强笑道:“可说呢?想来我们也有说话过火的时候,敢是太太还顾不上我们,等过段日子再教训我们不是?”

宝玉冷笑道:“你是太太眼前的红人,太太怎么会挑你的不是。”说完甩手出去了。

黛玉心神不安地在屋中坐着,手中拿着书也无心看了,见紫鹃回来忙问道:“宝玉那边怎么样了?”

紫鹃哭道:“晴雯病着就被撵了出去,连件衣裳都不许带,芳官和四儿也一并撵了出去。”

黛玉又问道:“宝玉呢?他说什么了?怎么说的?”

紫鹃道:“宝玉见太太发怒了,也不敢多言。只这晴雯外面没个亲人,出去后可怎么活呢?”

黛玉失望地坐在了塌上泣道:“他竟如此软弱,连句话都不敢说吗?”

紫鹃忙给黛玉拍着胸口道:“姑娘别急,晴雯原是老太太的人。说不得过两日,姑娘在老太太的面前提点几句,老太太会把晴雯接进来。无论是侍候姑娘,还是再回到老太太房中,都是好的。”

黛玉无奈地摇摇头道:“外祖母疼我已经惹得多少人眼红,我这心里已经不......,我怎么能开口再给她老人家添难题?只是晴雯......罢了,说不得为她卖回脸了。等过几日,我插空说说看。嗨!晴雯是舅母亲自撵的,我……”

紫鹃想了想又道:“要不先找琏二奶奶疏通疏通,照看下晴雯?就是以后进不来,她也......”

雪雁进来接道:“要我说还是先放放再说吧!现在正在风头上,直着去说,也是难为琏二奶奶。再说了,晴雯是宝二爷的人,袭人定操心不少,我们不能不防着点。姑娘本来就遭人嫉,有多少不晓事的人,正想看热闹呢!宝姑娘心眼多已经搬了出去,只是我们没有地方去罢了。”

黛玉点点头,无奈道:“雪雁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这里每一个心思都难琢磨,先放放也好,等事情冷下来再说吧!”只是没想到,没几日晴雯连气带病便去世了。黛玉听说后,痛心不已。

宝玉知晴雯死后,一心凄楚,于是黄昏人静之时,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縠一幅,楷字写成一诔文名曰《芙蓉女儿诔》来祭拜晴雯。黛玉正从探春处回来,听宝玉正读诔文。站住听了一会儿,心下悲凉。想道:“人已死,再做十篇又有何用!只不过自安自心罢了。”不由叹了一声。

宝玉见是黛玉道:“原不过是我一时的玩意,妹妹何不改削改削。”

黛玉道:“长篇大论,不知说什么,只听见两句,什么‘红绡帐里,公子多情呢;黄土陇中,女儿命薄。’这一联却好,只是‘红绡帐里’未免俗滥何不改成‘茜纱窗下,公子多情呢?’”

宝玉听了,不禁跌脚道:“好极,好极,也只有你想得出,说的出。对了莫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

黛玉听了陡然变色,虽有狐疑也不外露道:“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听人说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二舅母让你去呢。我也该回家歇了,明儿再见吧!”便取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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