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宝钗起床后发现宝玉病倒在床上,全身发热神志不清,宝钗和袭人吓得回了贾母王夫人。贾母、王夫人忙到新房里来看宝玉,此时宝玉越发的胡言乱语起来。看着床上的宝玉,贾母想起上次宝玉被魇的事,又想到两玉的事上,不禁哭了起来。王夫人哭着,忙命人让贾琏请来大夫。宝钗虽然也在哭,可那姿容稳重。
大夫来瞧了一会子道:“回老太太、太太,公子心中结郁太久,又受了严重的风寒,先吃几副药散发散发,应该会没事的。不过可得将养段时候,不可让他在受风寒。”
贾母听了心中郁闷,大夫开了药方贾琏忙去抓来。直到五六日后宝玉才好些,下得了床,喝些稀粥。
宝玉好了,大家才长出一口气算消停。只大家从宝玉成亲前两天,到宝玉病好有八九日之久,也没人注意到黛玉的事。众人皆因知道黛玉的性子淡,只道她不是个凑热闹的人,也因天气不好不爱出门来,才未理会。
这日早起,探春用了早饭,让侍书服侍她穿出门的衣裳。侍书问道:“姑娘,前边不忙了,还不说喘口气歇歇,又去哪里?”
探春道:“我去林姑娘那走走,这些日子只顾在前面忙了,竟十几天没见她。想是她知我在前面忙着,不愿打扰我。只这阖府上下都在忙活宝哥哥成亲的事,就不见颦儿的身影。要说往常林姐姐的性子冷淡,可是也没见过她失了礼数。今儿这是……”
侍书笑道:“是啊!就是紫鹃和雪雁都没看到,是不是林姑娘病了,她们也难得脱身。”
探春想着侍书的话,心里着急道:“人们的心思都在二哥哥身上,倒是疏忽了林姐姐。”又想着:“颦儿是不是因宝玉成亲的事恼了,越发的连老太太都不想理了?”带着满心的疑惑,扶了侍书往潇湘馆来。迎面见李纨从那边过来,问道:“大嫂子哪里去?”
李纨道:“是三妹妹。我这病了十多天也是刚好,这天寒地冻也懒惰,不愿到处走动。再说,前面给宝玉办喜事也忌讳我,所以......刚才想起,一直也没见颦儿的身影,疑是她又病了,去看看她。”
探春笑道:“真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说去看看林姐姐。好长时间不听她说笑了,怪想的。”
姑嫂二人说着话来到潇湘馆,见大门紧闭。探春笑道:“这林丫头,真是懒,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床,看我进去怎么臊她。”说完侍书上前拍门,门却一下子开了,竟是虚掩着。二人惊奇地走进院里,见院内白雪附注在挺拔的翠竹上清新淡雅,安静异常,无有半个人走动,探春李纨甚是惊奇。进得屋里见空无一人,屋中冰冷阴寒,像有几日没人住过了。二人便觉不对,急忙寻找,见黛玉书桌上有两封信,一个首饰盒,一个布包和一盒丸药,东西上已经落上了灰尘。探春急忙打开上面的一封信,见信中写道:
老祖宗,舅舅舅母们安好:
昔日黛玉到府中,承蒙教养,抚育多年,无以为报,只待来生嗟草衔还。闻宝二哥哥和宝姐姐共结百年之好,无以为贺,日夜赶绣‘富贵牡丹图’一幅,不成敬意略表妹妹的恭贺之心。一盒‘养生丸’送老祖宗保养身体,祝老祖宗康健长寿。首饰盒里皆我旧饰,送于探春妹妹以慰旧情。一万两银票送于链二哥哥和凤姐姐,谢他们这几年来细心关照。现我将回苏州伴我父母之灵,以尽孝道。恐辞行时,老祖宗及舅舅、舅母们不肯放行,只好不辞而别。紫鹃与我情同姐妹,我带她走了,只当老祖宗,舅母对我的疼惜。
祝合府上下万事如意
不孝外孙女黛玉叩上
探春李纨看到此三魂飞了七魄,命侍书抱了东西,二人也顾不得冰天雪地路滑,直奔贾母房中。
贾母正和邢夫人凤姐说闲话,贾母刚好问凤姐道:”这有几日不见林丫头了,是不是病了。只顾了宝玉的婚事和他的病,也忘了让人去看看她。真是老的不中用了,这个疏忽她岂不让她伤心。”
凤姐道:“正是呢!我也忙得昏天黑地的,想是林妹妹见这边忙乱不愿打扰。老祖宗放宽心,我一会子就去看看妹妹,好好解释解释老祖宗的意思。妹妹是明白人,不会计较许多的,我呢也借机再听他说个笑话也松快松快。”
贾母笑道:“不准你独享,她如没事叫她来也说与我听听,我也笑笑。”
邢夫人也接道:“是啊,外甥女的笑话真是少有,我也正想听呢。”
三人正说着,见探春李纨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贾母问道:“探丫头怎么了?慌成这样?”
探春满面泪水哭道:“老祖宗,林姐姐留下封信回苏州了。”
贾母笑道:“你也来唬我,这林丫头苏州哪有亲人,就是有也没人来接,她一个人怎走的了?”
探春忙把信呈上,鸳鸯忙给贾母戴上眼镜,贾母一看信顿时晕了过去。邢夫人等急得又哭又叫,凤姐命人请来了贾政王夫人。好一阵窝掐,才把贾母弄醒,贾母一醒放声大哭道:“林丫头啊,都是我弄坏了你,可怜你无父无母投奔我来,现在让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敏儿啊,如林丫头有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你了!”邢夫人,李纨,凤姐,探春看贾母哭也在一边哭的是肝肠寸断。
贾政夫妇也不知何事,一时贾母止住哭声厉声问道:“在潇湘馆侍候的人都死绝了,林丫头走了十来天竟无人回我,把那些婆子丫头给我叫来。”凤姐一听不敢怠慢,忙让人把原在潇湘馆侍候的两个婆子,四个丫头唤来。
贾母一见这六人气道:“你们是怎么侍候林姑娘的,现她走了十几日,你们都不回,你们真是可恶之极。拉出去每人打五十板子撵出府去。”
众人一听吓得抖做一团,其中一个婆子道:“老太太,冤枉啊!是林之孝家的叫我们到前边来帮忙的,如无上面的令,吓死我们也不敢擅自离开。”
贾母一听当即唤林之孝家的前来,林之孝家的吓的也没了往日的威风,跪在地下直抖。贾母冷笑道:“好大的胆子,你问过谁?就敢把林丫头屋中的人全领出来,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难道这府中竟是你的天下?”
林之孝家的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王夫人,向上叩头道:“老太太饶命吧!奴才是奉了太太的令,才到林姑娘哪里领人的。如没有太太的令,奴才就是再不懂规矩,也不敢欺主子啊!”
此时贾政才听明白,忙跪下道:“老太太消消气,保重身体要紧,有什么话吩附儿子就是。”
贾母闻听,狠狠地瞪着贾政道:“我倒是有话吩附,只是我没生养得好儿子,好女儿,叫我和谁说去!谁又能给我做主?”
贾政一听不像,满含热泪道:“母亲这话儿子怎担得起?”
贾母冷笑道:“好可怜见的,只这府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吗?你们又有那一件事问过我?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只怕你们想着我快点死了,不要再碍你们的眼吧?””
贾政虽一时不明白贾母的话,可又被贾母的话吓到了,伏在地上泣不成声道:“老太太这话可是折杀儿子了,儿子心里如有这么的想头,天也不会饶我。”
王夫人知贾母说的是宝玉的亲事,也不敢搭话。宝钗也闻信过来,只跪在贾政夫妇身后。见贾母如此发怒,大家都不知所措。心想:“如果不及早劝住老太太,老爷、太太的脸面何存?可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敢劝。想自己是新媳妇,往日贾母对自己也是极好的,如自己劝劝贾母必卖人情,这场气也就消了。”想至此站起来走到贾母面前,道:“老太太千秋要紧,仔细气坏了身子。颦儿的事可是委屈了老爷太太,老太太......”
王夫人感激地看了眼宝钗,贾母看了一眼宝钗和王夫人道:“好一个贤德的宝二奶奶,你称心如意,倒是说起风凉话了。怎么?是不是你奉谕成亲了不得了,越发要管起我来了?看来我在这里是无法呆了,现不如和林丫头一样离了这里,省的让人眼里长刺。”
宝钗听了这话脸红一阵白一阵,走不是站不是。羞得只闪到一旁流泪。王夫人见宝钗还没过门几天就受这样的委屈,心一急不管不顾道:“老太太。外甥女从到府上的那天起,我们哪一样不周全,吃穿用度又有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凭良心讲,咱们供养她这些年,她不感恩也就罢了,倒是不声不响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岂不让人寒心。老太太不说她的不是,还为她怪我们。”说完抹起泪来。
贾母一听切齿道:“闭住你的粪嘴,你们还委屈?她的一切都是你们供的?先不说她父亲在时,每年都要送二三千两的银子。就是她父亲去世后让琏儿带回四十万辆的银子,她这两年都用尽了?娘娘省亲盖园子,用尽了她的钱。反过来是你们供养她。你打量我不知道,你指着晴雯骂林丫头,给谁听?你打量她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她那样聪明的人,哪样不知。现用尽了她的钱,再糟蹋她,前边人手不够,怎么不把别人房里的人调来用,偏是挪走侍候她的人?看看你们的嘴脸,可见她是走的好,要不也会气死在这儿。你们这样黑心,种这样的因,打算结什么样的果。每日吃斋念佛,只是不知菩萨会怎样保佑你。”
贾政听贾母说这样的话,惊的一句也接不上,王夫人更是面白如纸。众人听贾母说得如此明白,各个感叹都低头不语。
探春抱过黛玉给她的手饰盒泪如雨下,心想:“这样的人家心境如此丑陋,有朝一日能走了再不会回来。只是自己一个女孩家……”想着黛玉还有苏州可回,而自己......
贾母接过鸳鸯递过的茶喝了两口,从边上拿过个布包看了一眼宝钗,道:“这是林丫头送你们成亲的贺礼,你愿收着就收着,不愿收着随你处置。”宝钗慌忙地接过来。贾母又对凤姐道:“这是林丫头给你和琏儿的一万银子,你自己留着我也不问你要去。你要孝敬谁我也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只现在有了知书达理的宝二奶奶,我看你终归是要让贤的。不过那是你们一家子的事,我管不了许多,只是到时候别来烦我就是了。现在你们都出去,让我静静。”凤姐流着泪接了银票,众人都退了出来。
贾母在这里大发雷霆,外面让比宝钗来迟一步的宝玉听了个全。他顿时晕了过去,琥珀下的直喊人。贾政王夫人宝钗等把宝玉抬回新房抢救,好一会子才醒过来。醒后竟痴迷了,也不说话只呆呆的发愣。贾政见此直摇头叹气,回自己房去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