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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出得蘅芜苑后,心头兀自突突直跳,暗自忖度:“看宝姑娘的情形,似是知道,又似是不知道,难以琢磨;只是那说话滴水不漏的劲儿,虽则表面上看着和气,内里却感觉句句如刀,让人想反驳又不能反驳,这可真是要命。”如此想着,心里便觉七上八下地没了主意,只得快步往怡红院走去。

再说宝钗。她一大清早起身细细地熬了两碗莲子粥,就差人去给黛玉送去,一则想借机缓和黛玉对她的敌意,二则也去探一探,宝玉有没有去过潇湘馆。说来也巧,回来的婆子回话说,在路上就碰到宝二爷去了潇湘馆,后面还跟着袭人,捧着一个锦盒。宝钗听了,心中便老大不自在,只是在下人跟前却不露一点声色,只吩咐她们不要乱讲。

正自琢磨着如何借题发挥,以达到让宝玉断绝跟黛玉来往的念头,可巧袭人就来了。宝钗便暗中细细地打量了她的神色,又用话套引了一番,及听到黛玉没收宝玉的东西时,心中虽觉吃惊,可也大概猜到了黛玉的心思,心中便稍稍宽了宽心。

待袭人走后,宝钗便来到薛姨妈的房内。薛姨妈见宝钗进来,忙笑着拉她坐下,问道:“你这会子做什么来了?”

宝钗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妈妈。”说着,便躺到了薛姨妈的怀里。薛姨妈爱怜地抚着宝钗的肩膀,笑问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快要出门子了,心里舍不得我呀?”宝钗听了这话,眼圈儿就红了。薛姨妈也是极舍不得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只是没有办法,入宫的事既然没了指望,就得赶紧觅一门有权势有背景的好亲事,这样一则宝钗能有个好着落,二则也好保住自家日渐没落的根基。只是苦了宝钗,不得不嫁给宝玉这个不思进取的浪荡公子,虽则有副好皮囊,可终究是不学无术,不知将来能否靠得住。

母女俩默默地亲昵了一阵子,宝钗便直起身,满脸委屈道:“妈妈,方才袭人来了,送了一些宝玉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玩意儿。还听说……宝玉一早就去了颦儿那里,也去送了这些东西,颦儿没要,又让宝玉带回去了。妈妈,你说宝玉和颦儿他俩……”宝钗说到这儿,便不再往下说,而是抬眼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

薛姨妈听了,心头一震,忙坐正身子,安慰道:“好女儿,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妈妈自然会为你出头!”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宝钗忙问道:“妈妈要去哪里?”

薛姨妈面露愠色道:“当然是去你姨娘那里,好好地问一问这其中的缘故,看看她们是不是没把我们薛家放在眼里!”

宝钗忙阻拦道:“妈妈,您老人家真是被气糊涂了!这样的事,妈妈怎好亲自开口去问?莫不说宝玉和林妹妹或许真没有什么,就是有点什么,当着妈妈的面姨娘也不会亲口承认,更何况,这样的事妈妈若是当个正经事亲自去问,倒失了咱们的体面,不如随便派个婆子过去传传话,探探口风,回来再做打算!”

薛姨妈听了,忙道:“你说得对,可是我被气糊涂了,怎么能亲自去问呢!”说着,又和宝钗悄悄商量了一番,便唤过一个婆子,到宝钗处取了袭人送过来的东西,又嘱咐了她几句,那婆子便答应着,往王夫人这边来了。

此时,王夫人和凤姐正在屋内商量如何迎娶宝钗的事,听说薛姨妈派了个婆子过来传话,忙命她进来。那婆子进来给王夫人和凤姐见过礼后,便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太、二奶奶,姨太太让奴才传话来,说今儿早上宝二爷让袭人给宝姑娘送了好些外面带回来的玩意儿,宝姑娘很是喜欢,只是听说宝二爷今儿一大早亲自给林姑娘去送这些东西,林姑娘没有收,又让宝二爷拿回去了。宝姑娘想着,许是林姑娘嫌弃宝二爷送的东西不好,便让奴才把二爷送给她的这些又拿回给太太,让太太再让宝二爷送给林姑娘去,这样林姑娘也不会再恼,大家都和气些!”

王夫人和凤姐听了这话,都吃了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凤姐便朝王夫人使了个眼色。王夫人会意,便让玉钏拿了几样她收藏的各色玉如意,放到一个锦盒内,递给那婆子道:“你把这些给宝姑娘拿去,就说是宫里元妃娘娘赏的,还算稀奇,让她拿着玩吧!另外,也要转告她,说宝玉刚打外面回来,去姐妹处转转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该轻重不分,姨娘自会教训他。也要转告姨太太,说宝玉打小让老太太娇纵惯了,一时处事不当,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我得了空儿就去瞧她去。”那婆子忙接过锦盒,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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