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黛玉,自打跟随水溶一行在清野县住下后,每日养精蓄锐,以应付几日后的跋涉远行。而水溶,则每日加紧处理清野县的杂事,将那些早有耳闻的贪官恶霸一并查处,以安民心。
这日,吃罢午饭后,黛玉闲来无事便歪在榻上看书,紫娟则在一旁整理这几日在镇上采买来的小玩意儿,好送给黛玉族中的几个姐妹。正自忙碌间,春纤拿着一捆宣纸进来道:“姑娘,这是您吩咐周爷爷买来的宣纸,周爷爷让您过过目,看中不中意,若不中意,他再去买。”
紫娟忙接过来打开放到案前,让黛玉过目。黛玉欠身起来,走至近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摇头道:“这个纸也就是咱们日常用的质地,甚至还不及咱们的好。想来是周爷爷平日里不太上心这些事,不会辨别。不如这样,咱们自个儿去铺子里挑一挑吧。”
紫娟诧异道:“咱们怎么去?要是撞上个市井无赖,生出些事非来怎么办?”
黛玉笑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说完对春纤道:“你让周爷爷派人到街上买两套小号男衣并帽子、靴子,越朴素越好。”说完,让紫娟拿了一块银子递给春纤。
春纤纳闷道:“买这些东西作什么?”
黛玉道:“你买来自然就知道了,赶紧去办吧,免得耽误了时辰。”春纤只得转身去了。
半个时辰后,春纤果然抱了两套男衣并帽袜进来,递给黛玉道:“姑娘,这是周爷爷买来的,说是虽不知姑娘作何用,既是姑娘要了,定要买好的,因此买了些上好的。”
黛玉点头道:“也罢了,这些无所谓的,我只是不想穿太好的出去扎人眼,反而是越朴素越好。”说罢,便对紫娟道,“你别忙活那些事了,咱们赶紧把这两套衣裳换了,一会儿跟我去街上铺子里转转,挑些好纸好砚带着,日后要用。”
紫娟和春纤听了,这才明白过来。紫娟笑道:“姑娘这个法子好!我先前只见过芳官扮小子状,没想到今日我们也要扮一扮了,定是新鲜好玩,又免得招惹那些市井无赖注意。”
春纤在一旁也笑道:“原来姑娘是要女扮男装啊,真好!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去?我也想跟姑娘出去逛逛呢!”
黛玉笑道:“你等下回吧,这回就两套衣裳,等我们回来,你和雪雁再穿上这衣裳出去逛,如何?”春纤听了,喜不自禁。黛玉又吩咐道:“你去告诉周爷爷,让他先摞下别的活儿,叫上两个人,一会跟着我和紫娟出去一趟。”春纤忙答应着,自去了。
不大一会功夫,两人换好了衣裳。彼此相看一番,又嘻笑一番,又把头上的珠钗撤掉,发髻散开,将乌发尽数编成一根大辫拖至脑后,头上各戴一顶日常瓜皮帽,脚上各蹬了一双薄底靴。这一番装束之后,再看两人,俨然是一对儿清清秀秀的小户人家的调皮小子。
黛玉又让紫娟多带了些银子放到怀中,这才出得院来。此时,周全及另两个家人已候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几人均唬了一跳。待仔细打量后方知是黛玉和紫娟,一时都笑起来。黛玉笑着对周全等人道:“各位爷爷,黛玉早就闻得这清野县盛产文房四宝,黛玉想亲自到铺子里挑一些带上,想劳烦各位爷爷随我走一趟。”
周全等人忙道:“愿听姑娘吩咐。”黛玉又问起具体地点,周全道:“这里有个四宝街,专卖文房四宝而闻名,姑娘不妨到那里一看。”黛玉忙点头道:“就是那里了,请周爷爷前面带路!”周全领命,忙命人把雇好的车赶过来,几人上了车,直奔四宝街而来。
车子大概行了一顿饭的功夫,前面就到了四宝街的街口。黛玉挑起车帘往外一瞧,见整条街车水马龙,异常拥挤,路两旁的大商铺招牌高悬,客人川流不息,而路旁的小商小贩则高声叫卖,亦是忙得不亦乐乎。黛玉见罢,忙对周全道:“周爷爷,停车,我们就在这里下吧,前面路太挤,怕车子不好过,我们去铺子里逛,你们留一个人慢慢把车赶进去吧。”周全忙领命,让黛玉和紫娟先下来,他则和另一个跟着黛玉往街里走,只留一个慢慢赶车。
黛玉和紫娟手挽着手,唯恐走散,艰难地一家家地逛着铺子。所到几处,虽有一些看着还不错的纸砚,但不是标价太高,就是些假冒品。黛玉只是相不中,只得再往下家赶去。两人好容易来到一家名为“全聚斋”的店铺前。周全忙上前提醒道:“公子,听说这家店是整个清野县最闻名的店,里边的文房四宝很多是珍品,姑娘不妨留意一下。”黛玉大喜,忙携了紫娟进来,挨个柜台看。
说来,这个招聘还真是名不虚传,黛玉进门只看了几个柜台,便看出这家的东西比之别家,质量不止好上几倍。她一个一个柜台看下来,正犹豫不决时,猛一抬头,见这家铺子正冲门的位置摆了一个大型的紫檀木柜,单看这气势不凡的木柜,就知这木柜里摆的物品绝非凡类。激动之下,黛玉忙连跨两步过去,定睛一瞧,登时激动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个没完。一旁的紫娟一见黛玉瞧着里面的物件两眼发直,煜煜闪光,脸颊也泛起激动的红晕,双手还一个劲儿地抚着心窝,便断定这几件物件定是非同寻常之物,因此也细眼瞧来。
只见这木柜里只在东、南、西、北四角各摆了一个物件,东面摆了一幅厚厚的宣纸,那宣纸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滑,连外行人一看都知道是好东西,紫娟也不由得赞叹。其余三面分别摆了一方青绿色竹纹玉砚,一支锋利如尖的狼毫笔,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李廷圭墨。紫娟虽然不全懂,可看黛玉的神色,便知这里边的东西个个是好的,因此悄悄笑道:“姑娘,既然喜欢,就都买下来吧!也不枉来清野县走一遭。”
黛玉听了,苦笑道:“你说得倒轻巧,都买下来,咱们哪来那么多银子?”
紫娟忙道:“这些东西难道很值钱吗?”
黛玉道:“那是自然,不说那笔、砚、墨,单是那一幅澄心堂纸,恐怕都能掏空你荷包里的银子。”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紫娟听了,小脸一变,垂头丧气道。
黛玉笑道:“别急,咱们先问问掌柜卖多少银子,再作打算吧。”说罢,便点手唤过掌柜,细细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