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秋的雨竟一直未歇,直下到次日掌灯时分。
吃罢晚饭后,林如墨与周全双双来复命。彼时黛玉正与紫娟、春纤数着林如墨送回来的银子,见他们两人来到,忙起身让座。
林如墨道:“玉儿,今儿的雨一直没歇,路上滑,那石料就没运过去,只好等天晴了。”黛玉点点头。林如墨继续道,“今儿一大早,我就领着周大叔几个人到族内各户人家去看望了,并分了些东西,也把玉儿的意思同他们说了。这些人里,除了几家老实的,答应把租子这几日送过来外,其余人等皆像抱成团一样不理不睬,有的竟厚颜无耻地说当初如海兄弟归去的时候,把这田地是给了他们的,何来租子一说?我也不敢和他们硬碰硬,只是警告了几句,便回来了。玉儿,你说这件事,我们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时,周全在一旁补充道:“姑娘,恕老奴多嘴,姑娘的那干蛮族委实有些不太像话,墨大爷同我去送礼物递话儿,有些人只把礼物一收,竟把我们这些人赶了出来;还有的,破口大骂墨大爷得了便宜还卖乖,更有甚者,还骂墨大爷是……是……一条哈巴狗!只会在姑娘面前讨好占便宜,全然不顾家族情份!”
“够了!”黛玉气得面色发白,当下截住周全的回话,厉声喝了一句,“好些个恬不知耻的强盗!这回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孤女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霸占的!”一语落地,满屋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双眼都紧紧地盯着黛玉那张苍白的脸,猜想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黛玉吼完后,略略沉默一会儿,便让紫娟点出一笔丰厚的银两放到桌上,如此这般对林如墨和周全交待了一番。林如墨听罢,心头一紧,担忧道:“玉儿,若是这样做,怕要引祸上身啊!我之前说了,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咱们这些人……可以吗?”
黛玉冷笑一声道:“叔叔,怕什么?咱们不是有钱吗?只要有钱,咱们什么都能摆平!更何况,咱们接触的这些人,全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林如墨听了,这才踏实下来,与周全双双接了银子退下去了。
黛玉见他们走远,这才轻叹了一声,道:“紫娟、春纤,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暴风雨就要来了。”紫娟和春纤两人也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两日后,秋雨终于止歇,晚秋的太阳照在窗棱上,斑驳耀眼。黛玉一大早便起身,静静地坐到前厅,等候佳音。早饭过后,周全急匆匆地赶来,回道:“姑娘,一切准备妥当了,大部分人收了银子,听从了姑娘的安排,少部分人仍然不理不睬,甚至有人收了银子,态度却大变。我们已经做好了统计和安排,只等午饭一过,就按原计划行事!”
黛玉点头道:“很好!宅子里的事,也都安排妥当了吗?”
周全道:“都安排妥当了。那些人也都已经将整个林宅大院保护了起来,没有姑娘的命令,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黛玉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就好!辛苦你们了,事成之后,一定重赏!赶紧去吧!有什么情况,你和林堂叔见机行事,无论损坏多少粮食东西,一律由我赔偿,不与你们相干!”周全忙答应着,闪身去了。
午饭过后,秋阳更为红火,照得原本湿漉漉的大地一片燥热,城外的田中未来得及收割的晚稻也都被晒干了前两日落在上面的雨水,一切都干爽爽的,只等来人收割。
这时,苏州城里突然涌出来一伙持刀拿枪的人,这些人身后又跟着一伙身强力壮的农夫及车辆。他们个个脸色凝重,快步如飞,只一味地朝前赶路,没有一个人敢闲言碎语。而走在最前面的领路人,却赫然是林如墨和周全。
没有人知道这伙人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也没有人敢问。
林如墨指挥着这帮人迅速来到林家的那片田地,只一个手势,那些个个持着镰刀的农夫迅速散到田里,噌噌地割着已经熟透了的稻子,而那伙持刀拿枪貌似打手的人,则呼拉散开,在各个农田周围来回巡逻。这样的阵势一摆开,路人全明白了,原来,这伙人是来抢割稻子的。
虽然明白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妥,可没有人敢出面制止,只有一两个多事的,迅速跑向各处去送信。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后,田地周围突然又冒出来一伙人,这伙人扛着锄头、铁锹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喊:“打强盗啊,快把那伙强盗赶走!”他们这一喊,立即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这伙人跑到林家田地跟前猛然站住,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伙收割他们稻子的“强盗”,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动手,因为之前那伙持刀拿枪的人,已然忽啦啦地围拢过来,个个面目凶煞,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抢割别人家的稻子?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后来的这伙人中为首的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首先冲这伙“强盗”发话。
听到他的问话,“强盗”中为首的一位慢慢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步步朝这伙人跟前走过来。在这人面露凶光的强烈逼视下,这伙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围观的人群边上,才不得不停住脚步。
这时,“强盗”的头目冲这伙人嘿嘿一阵冷笑,道:“你们这些怂包,就知道窝里横,霸占自己族里孤女的田地,抢她家的东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有本事,你们冲我们来啊,你们敢吗?恩?”说着话,又要往前走。那伙人则以更加快的速度往后退,更有胆小者,已经开始溜号。
后来那伙人的头目见势不妙,忙陪着笑脸道:“这位大爷,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自然由我们家族的人自行解决,大爷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强盗”头目“哼”了一声,道:“狗屁家族内部的事!你们家族内部要是能解决,还用得着我们出马?——不过,你们家姑娘吩咐过了,只许保护粮食和身后两位爷的安全,不许伤了你们的人,所以呢,我也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只管把份内的事做好就行了,其余的你们自己解决!”说完,便冲后面一摆手,林如墨和周全两人快步走到了队伍前面,与后来的这伙人来了个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