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举家北迁,自然少不了一番收拾、打点、变卖,好在人手众多,不几天功夫也就收拾妥当了。临行之际,黛玉又去父母坟上拜过,才正式决定启程的日期。
因已进入隆冬时节,江上随时可能会结冰,故黛玉一行改乘马车走大路。启程的那天,黛玉披着那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扶着紫娟,与林如墨等人一起向族里众多来送行的人挥手道别。林老栓等人,更是执意送到了十里长亭以外,直到看着黛玉一行的车马淹入前行滚滚的尘土中才回去。从此后,林老栓彻底改过自新,成了林家一族新的族长,这些自不必细表。
再说黛玉一行,自打离开苏州后,每日里晓行夜宿,倒也顺利。因这次有林如墨和姑爷周家两家共行,再加上黛玉、周全这一行人,声势就比来时要壮大许多,一路上也无人敢惹,自是平安。
这一日,车马沿着一带宽阔的清水河流一路北上直直地行了一日,到日晚时分,才抵达一处繁华的城镇。黛玉见车马人力已疲,便吩咐众人就近在岸边的客栈中住了下来。
晚饭过后,黛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托腮凝神细望楼下川梭来往的人流及河流中波光灯影的朦胧景色,正自感叹,忽见河中心悠悠荡荡驶过来一艘高级花船,船上红黄灯笼高挂,映出暧昧之色。更有男男女女,穿梭来去,你搂我抱,不堪入目。黛玉倏地收回目光,对紫娟道:“关窗!”
话音未落,忽听到那河心中“扑通”一声水响,似有人跳水,紧接着就听到那船上人大喊:“来人啊,红玫跳水了,赶紧打捞啊!”随着这一声叫喊,那艘花船上顿时像炸开了锅,鸨母、杂役、使女都蜂涌而至,将那红玫跳水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那会水的杂役,扑通、扑通跳下去几个,往那红玫跳水的地方摸去。
这一通哄乱也把黛玉唬了一跳,忙推开要关窗的紫娟,趴到窗下张望。紫娟也听到了动静,忙道:“姑娘,是有人跳水了。”黛玉叹口气道:“肯定是那女孩受不了这些人的虐待和凌辱,不得已才跳水的。唉,如果那女孩的父母家人看到这种情况,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
正说到此,忽见那几个杂役已然将那跳水的女子捉住,正要死命地往船上拖。那女子手蹬脚踢拼死挣扎,同时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奋力大呼:“来人呢,救命啊!救命啊!”刚刚呼出不到几声,就被其中一个杂役一把捂住了嘴,另几名杂役则七手八脚合力将这女子拖上了船。
黛玉本觉得自己无力去管这件事,可这呼救的声音可却让她突然地打了一个冷颤,脑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便猛地趴出窗外,冲那艘花船大喊:“湘云,湘云,是你吗?湘云——”
黛玉的这一声喊,也顿时提醒了紫娟。大惊之下,她也猛地想起,那惊喊的声音的确很像史湘云的声音,忙也跟着黛玉趴在窗前喊:“史姑娘!史姑娘!”
两人这一喊,那名女子突然地挣开那杂役的手,也朝这边大喊着:“我是湘云,林姐姐,紫娟,是你们吗?快来救我!快救我!——”刚喊到这儿,那伙杂役又猛地捂住她的嘴。这时,鸨母也听到黛玉和紫娟的喊声,忙对那几名杂役喝道:“赶紧把红玫拖到舱里去,不要让那些人找上来!”那几名杂役忙答应着,七手八脚把湘云拖到了舱里。这时,看热闹的使女和嫖客仍不愿走,被鸨母没好气地哄走了。
楼上的黛玉一见湘云没了回音,忙转身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高喊:“周爷爷,墨叔叔,快去救湘云啊,快啊,快啊!”
黛玉这一声喊,把隔壁的周全和林如墨等人都惊了一跳,纷纷跑出屋子,问道:“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时,紫娟也跑出来,解释道:“史大姑娘在那艘花船上,肯定是她家被抄后她被人卖到上面的。刚才她还跳水了呢,这会子被那些人给拖上船了,咱们赶紧去救吧!”
林如墨自然是不知道湘云是谁,可周全却知道。他一听史大姑娘被卖到了花船上,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忙地跑到黛玉和紫娟前面拦住道:“姑娘,姑娘,那个地方你不能去,让老奴去打探打探消息再说!”
这时,紫娟也猛地惊醒,一把拉住黛玉道:“姑娘,周爷爷说得对,你不能去,还是让他们去问个清楚,咱们再作打算吧!”
黛玉一听,也猛地惊醒,忙立住脚,指着前面的花船道:“周爷爷,快,就是前面那艘船,湘云刚才跳水,这会子被人拖到舱里去了,得赶紧想办法救她出来!”周全忙答应着,和林如墨一齐跑出客栈,朝那艘花船奔去。
紫娟见两人跑远,又见客栈来往客人都不约而同地用各色眼色瞥向黛玉,忙拉了黛玉悄悄道:“姑娘,咱们回去等吧,这里人来客往,多有不便。”
黛玉虽然心焦如焚,可眼下这楼梯之上的确不便,只得随着紫娟慢慢地上了楼来,站到窗前朝下面张望。好在,这楼上的视线还算开阔,临窗而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周全和林如墨雇了小船划到了那花船之上,与那鸨母交涉。黛玉在楼上只有双手合十暗自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