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太妃正在同黛玉、湘云一处说话玩笑,突然听得有人来报,说是忠顺王爷、王妃来府上拜访,太妃心下不免诧异。那忠顺老王爷素日里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北静王府同他们并无往来。又因水溶性子直,处置了忠顺老王爷侍妾的家里人,那侍妾大闹了一番,竟意外死了,忠顺老王爷便一股脑地怪到了水溶身上。只是恰逢陈妃有孕,皇上恩宠有加,对北静王府也格外看重起来,萧妃便要忠顺王府好生拉拢北静王府。忠顺老王爷不肯示好,可忠顺王萧逸却携了王妃一同来北静王府拜访。萧逸同水溶见了面,他二人从前难免有些互不服气,如今聊了这一会子,倒都不由得对对方另眼相看起来。
那边他几人聊得正兴起,突然太妃派人传出话来,说道已经晌午,王府里备好了午膳,既然忠顺王爷到了,不妨在府里随意用些。水溶因笑道:“不知不觉间竟这么晚了,怨不得我有些饿了。也罢,咱们先去用膳。”便携着萧逸、卫若兰一同去了。
这边北静太妃也带了忠顺王妃、黛玉、湘云等用膳。待到众人进了门,太妃便笑道:“林丫头,你且过来,坐在我身边来。”却又对忠顺王妃说道:“这个林丫头,偏是个要人担心的,身子又这般纤弱,若我不仔细看着,只怕她又不好生吃饭。”一边说话,一边又拣了些黛玉素日爱吃的菜到她碗里,只把那碗堆得高高的。
黛玉见太妃在忠顺王妃面前说起这个,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见忠顺王妃和湘云冲着她直笑,便红着脸辩说:“太妃就会编派我,我哪里是这样的?你们也来评评理,太妃这么说,岂不是忒夸大了些?”又指着自己碗里的菜对她们说:“你们来瞧瞧,她竟给我夹了这许多东西,便是个能吃得,见了这座小山,想必也会怕的。”
太妃听她兀自强辩,不免笑了,用手摸着她的头发,又对忠顺王妃和湘云说:“这丫头素日里看着,倒是个懂事的,只是在我面前,竟是越来越爱撒娇了。我原也是喜欢她这样。若是有个这样的女儿,整日里陪在我身边,同我这般闹上一闹,便是我的福气了。”
忠顺王妃是个乖觉的,她同北静太妃聊了这会子天,见到北静太妃对黛玉亲厚异常,虽然不明白是什么缘故,但是她既然要拉拢北静王府,便对黛玉也格外亲切些。如今听了她二人谈笑,便凑趣道:“我瞧着林姑娘,模样又好,性格又好,真是个可人疼的,怨不得太妃竟如此纵了她。想我家中只有几个兄弟,从小并无姐妹在身边,有时难免孤单些。如今见了林姑娘,竟是投缘得紧,直想认她作个妹妹,倒也了了我素日的心愿。只是不知道林姑娘可愿意?若是能应了下来,不只是我,便是我家王爷,也是极欢喜的。”
太妃听到她这么说,心中便想:“他们今天来的却也突然。咱们府上最近受了些恩宠,原是不假的,怎么忠顺王府竟巴巴地凑了上来?如今见我疼林丫头,又要认她作个妹妹?依我看,这可万万使不得。哎,只希望不要生出什么事情来才好。”她虽然是不乐意的,但是忠顺王妃这话并不是冲着她说,而是对着黛玉说的,自己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看着黛玉,听她怎么回答。
黛玉平日里不太喜欢同生人来往,她与忠顺王府从不相熟,便是贾府,也同忠顺王府素无交情,况且她知道,忠顺王妃这般待她,不过是因为太妃宠她的缘故,自己又何苦去蹚这浑水,因此并不想和她们有什么牵扯,当下便推说:“如今我无父无母,又没有个兄弟姐妹,听王妃要认我作妹妹,原是喜欢的。只我偏是个事多的,若是真给王妃当了妹妹,只怕王妃过不了几日就厌了。你且问问太妃,如今心中只怕早就厌了我的,只是既招了我来,竟是撵不得的。”
一席话说的太妃和湘云都笑了,太妃当下心安了些,便冲着忠顺王妃直说:“你且听听,她这张嘴真真是不饶人的。若是依我说,这个妹妹倒也是认不得的,也免得你每日听她这些不着边的话。”
忠顺王妃听她二人的口气竟是不愿意的,心想倒也不好勉强,况且来日方长,以后自然有别的法子,因此只说:“我竟不知道,林丫头却是个这样伶俐的。原是她看不上我,不肯认我作姐姐,可是从她口里说来,倒似是为了我好。也罢,今日我也没有带什么见面礼来。下次我再去探她,只带足了见面礼给她,说不定她见我大方,便应下了。”
北静太妃也打趣道:“我这么宠她,原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这般招人疼,如今只是在这里坐着,便有你们这些人巴巴地要送了礼来,我常跟她一处,说不定也能得些好处。”大家听了这话,却又都笑了起来。
用完了膳,她们又随意说了会话,黛玉便要同湘云回贾府了。北静太妃道:“天色尚早,不如再坐一坐。”黛玉回道:“这会子走,时间倒是正好。若走的晚了,恐天黑路滑的,反而让太妃担心了。倒不如趁天还亮着回去,倒也方便一些。”太妃听她说的有道理,只道:“既然如此,我打发人送你们回去便是。”
忠顺王妃见她们要走,心念一动,便想:“北静太妃对这林姑娘,真是不一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缘故,竟如此看重她。如今却是个好机会。她们既然要回去了,我只顺便送她们一程,自有人承我的情。况且也能与她们相熟些。”于是也站起来,说道:“林姑娘说的也是。我们打扰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只是两位姑娘独自回去,莫说是太妃,便是我也放心不下。倒不如同王爷一起顺路送了姑娘们回去,太妃自然也安心一些。”
太妃听她说的有理,也不好推辞,只笑道:“既然如此,就要劳烦你们了。”
忠顺王妃见太妃应了,就打发人去告诉萧逸一声。萧逸听到有人传话,虽然不明白忠顺王妃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的王妃是个机灵的,想必自有她的道理,便同水溶、卫若兰告辞,出来自去与王妃汇合。水溶和卫若兰却又跟着出来,说道要送他一送。
萧逸出了前院,来到北静王府门口,见忠顺王府家的轿子已经备好,旁边却又跟着另外两顶轿子。他正不知轿子中是何人,便见到忠顺王妃跟着出来了,身后却还跟着两位面生的姑娘。他们几个见了,又互相介绍了一番。
萧逸见黛玉、湘云二人容貌出众,气度不凡,更兼与太妃十分亲厚,不免有些好奇,便细细打量她二人,一时间只觉得湘云倒是个爽利的人,举止神态之间大方有礼,倒不似那种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黛玉神色却是淡淡的,只不卑不亢地行了礼便扭过头。萧逸毕竟出身王府,又深受皇上的恩宠,身边的人因他身份尊贵,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倒从来没有个人如黛玉这般,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见到黛玉这般,倒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此时黛玉却早已转过身子,同太妃话别。黛玉这些日子常在北静王府,与太妃早已熟了,况且她知道太妃是真心待她,她在太妃面前也甚是自在,于是便窝在太妃怀里,只不住冲着她撒娇。太妃见黛玉与她慢慢亲近,撇开水溶的缘故不提,心中也甚是喜欢,竟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萧逸看在眼里,不免暗暗纳罕。他只道黛玉素来便是淡淡的,对他爱理不理,又是姑娘家的矜持,如今见黛玉这般娇憨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
当下各人说了些临别的话,萧逸并王妃护送着黛玉、湘云回到了贾府。贾母听得竟是忠顺王府将她们送了回来,偏贾政等人不在府上,便只好亲自带了邢夫人、王夫人、凤姐迎了出来。萧逸见贾母亲自来迎接,连道不敢。贾母等人又要请萧逸并王妃进府上坐坐,萧逸见贾府并无男子在家,深觉不便,便推说天色晚了,恐路上不方便,就与贾府诸人告辞了。
贾母本因黛玉同北静王府往来而烦恼,如今见多出了个忠顺王府,不免更加心烦。忠顺王府与贾府并无往来,同北静王府更是颇有嫌隙,况且那忠顺王府又曾连累宝玉挨过一顿打,贾母心中实在是不喜。只是看今日的情形,忠顺王妃也对黛玉格外亲热,倒叫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心中烦恼,觉得懒懒的,同王夫人、凤姐说了会话,便说道要去休息了。
王夫人素日对黛玉不满,如今见黛玉同北静王府亲厚,与贾府反而疏远了,心中不免有些微词,今天又见忠顺王爷并王妃一同把黛玉送了回来,心里更是不自在。因见老太太不在,便对凤姐说:“我就是见不得林丫头那轻狂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攀上了北静王府,眼下待在那里的时间,倒比待在咱们府上还要多了。若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亏待了她呢。如今又攀上了忠顺王府,倒也是好大的能耐。”
凤姐听王夫人这样说,也不敢替黛玉说话,只在旁边劝道:“太太,你也莫要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咱们担心?”
王夫人见凤姐不接自己的话头,又见她平日里对黛玉是极上心的,心知她有心护着黛玉,当下便要恼了。只是想到凤姐素日精明,不是个好对付的,又深得老太太欢心,如今更掌管府上诸事,倒不好同她闹翻了,因此只挥一挥手,说道:“也罢,我也累了。你每日忙成那样,我也不耽搁你,你自去便是了。”
凤姐听王夫人这样说了,反倒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便退下了。
王夫人越想便越是着恼。凤姐往日同她是一条心的,但凡有什么事情,只要她吩咐了,凤姐无不尽心尽力做好。如今不知为什么,凤姐倒是同黛玉交好,黛玉的事情格外上心,她的事情倒反而靠后了。一想到此处,她心中不免堵得慌,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来,只暗暗咬牙道:“我若不使出些手段,林丫头倒不知道我的厉害。”
她一个人兀自生气,竟连晚膳也没有去吃,终于想出个主意来,便吩咐身边的丫头道:“你且去园子里,把三姑娘叫到我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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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慢慢铺陈开来。
憨姑娘比较慢热,很感谢耐着性子看到现在的人。
明天开始,恢复一日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