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忠顺王萧逸带着王妃李氏一同到北静王府里作客。忠顺王妃见北静太妃对黛玉格外亲厚,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因要笼络北静王府,她便也更看重黛玉一些。她几人谈话间,忠顺王妃便说要认黛玉作妹妹,却被黛玉拿话推掉了。她见一计不成,便又同萧逸一同送了黛玉、湘云回贾府。贾母见黛玉平白又招惹了忠顺王府,不免暗自担心。王夫人见了黛玉这般,只嫌她轻狂多事,同凤姐说起,又见凤姐竟是护着黛玉的,因此更加恼了起来。她细想了一时,终于想出了个法子来,当下主意已定,便叫人去叫了探春来见她。
等了没多久,王夫人听到外面有声音,她往门边看了一眼,见探春笑着走了进来。王夫人见她来了,便招手道:“探丫头,你且过来,坐在我身边,陪我说会子话。”
探春听她叫唤,走了过来,只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了,赔笑道:“听说太太今天竟没有去用晚膳,不知是什么缘故?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不妨去请太医来瞧瞧,咱们倒是也可以安心些。”
王夫人听她这般问起,心想如此倒好,她既开了个头,自己只往后面接下去便是了,因此假意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今日有些乏了,又有些心烦,不知怎的胸口便有些闷闷的,总觉得不大舒服,什么都吃不下。”
探春听王夫人如此回答,慌忙说道:“不知道太太是为了什么事情烦心?倒不如同我说说。我虽粗笨些,但是太太说给我听了,自己心里也能自在些。”
王夫人趁机拉过探春的手,只闷闷说道:“我的儿,难为你竟如此贴心。只是我的心事,你却是帮不了的。既然如此,不提便也罢了。”
探春近日虽然同王夫人走的亲近些,但每日不过是闲聊几句,今天见她对自己这般亲热,倒是头一遭,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说道:“太太这话,倒是同我生分了。我眼见太太如此烦恼,自己却连劝解几句都不能,心中实在不安。若太太信得过我,便同我说了,多个人也多个主意不是?”
王夫人见她这样一直追问,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脸上却故意显出为难的样子,只道:“这便是我最大的心事,我烦恼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解。若是别人问我,我自然是不说的,只是我素来把你当作个贴心的人,如今你既然问了,我便直说了便是。”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叫屋子里的丫头们都下去了,又叫人关了门。探春见她如此慎重,深感事关重大,便又坐得靠近了些,只听得王夫人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我素日里瞧不上潇湘馆中那一个。她原是个投奔而来的丫头,整日里充一副正经小姐的样子,如今又招惹了北静王府同忠顺王府的人,实在是不成个样子。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只道咱们家里的姑娘都是这般轻狂无礼的。偏老太太看不真切,反而将她当作是心尖上的人,倒白白把你搁在一边不管。”
探春听到王夫人提起黛玉,因她对黛玉隔阂颇深,不免也深感不忿,只点头道:“太太这话,倒是不错的。我原也看不惯她那样子。只是老太太宠她,如今又有北静王府替她撑腰,便是太太,也是说她不得的,倒是只能任凭她去了。”
王夫人停了一下,接着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思来想去,恐有些不妥,因此总是踟蹰难定,竟不知如何才好了。”
探春听她说似是有法子,便追问道:“太太既然有了法子,不妨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帮太太拿个主意。”
王夫人回道:“我往日曾听人说过,有一种熏香,效果倒是极特别的,闻得久了,便整日里昏昏沉沉的,除此之外,于身体倒是没有其他的妨碍。林丫头成日里往外跑,实在是不像话。若是有谁给她闻了这香,让她每日只待在潇湘馆里,不出来碍我的眼睛,倒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有谁能把香给了她。”
探春听了这话,不由得吓了一跳,她虽然对黛玉颇不服气,但毕竟从小家教甚严,这种事情便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的,更何况听王夫人的口气,竟是要自己去做的。她细想,这件事情确是关系重大,若被人知道了,只怕自己如何也脱不了身,但是她不敢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怕王夫人听了生气,因此便说道:“太太的主意,本来是极好的。只是潇湘馆里的人太多,紫鹃又是个最细心的,怕也没有机会。”
王夫人听探春这么说,便知道她因怕了,不敢应承,于是板下了脸,只冷冷地说道:“我原也知道,同你说了,想来是没有用的。你既如此说了,就且回去吧。这些天我身子不好,不喜欢见人,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也别来我这里了。”
探春见王夫人恼了,心中只暗暗叫苦,想道:“我原是得罪了潇湘馆里的那一位,老太太见了,心中已经是不高兴的,就连宝姐姐她们,对我也不似平常亲热了。如今每日只能来太太这里,若一不小心,再惹了太太不高兴,园子里的那起子小人见了,岂有不作践我的。况且太太这法子,虽然阴损了一些,但是终究与她身体无碍。这事若仔细些,倒也没有人知道。”想到这里,她便又陪笑道:“太太这话倒是见外了。如今你身子不好,心中有事,我又岂有不帮你分忧的道理?况且这法子原也是可行的。现下咱们只仔细想想,找个万无一失的计策来才好。”
王夫人原本也不是真的恼了,不过是在试探探春罢了,如今见她上了钩,不免得意,便缓和了脸色,说道:“我的儿,你也莫要怨我。这些日子以来,我因她的缘故,着实生了不少气,倒叫我病了这一场,人也急躁了些。”
探春忙道:“太太这样说,便是折煞了我。太太原是看重我,才对我说了这些。只是不知道太太可有什么法子?”
王夫人早已经想得妥当,听探春问起,于是便道:“我仔细想了下,这东西倒是你送了,她们才不生疑。这些日子以来,因你同我亲厚,见她惹恼了我,不免同她生分了。如今不妨亲自去了她那里,跟她说几句好话,再送些东西便是,你只把那香掺在东西里面,想来是没有人起疑的。况且你们姑娘家的,原是爱用些熏香的。她素日身子又弱,便是别人看了,也只道她是旧病发了,同咱们自然是不相干的。”
探春听了,仔细了思量一回,倒也觉得妥当。心下反而安了,当下便说道:“太太既这么吩咐,我也自当听从才是。只是那东西却不知该去哪里寻了来?便是找人寻了来,不知道又是不是可靠。”
王夫人却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从前无意间得了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便一直留到现在。如今既用得到,给你几支也罢。此时若是成了,咱们也都能少了些烦恼。”嘴里说着,便走到床边去,将被子掀开,又在床板上摸索了一阵,竟出现个小夹层,她从里面拿了几支香出来,递给了探春。
探春接过这香,觉得倒是同黛玉常用的“梦甜香”有些相像,只是颜色稍微重了一些。若是不细看,却是看不出来的。
王夫人因道:“你好生收着这香。只是这香药性是极强的,见效又快,你自己也需小心些,莫要同平常的混在一处。”
探春连连称是,又陪着王夫人说了一阵子话,便去了。
王夫人见她走的远了,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只想:“这丫头素日里也是个精明的,时时想要巴上我,竟变得这么糊涂了。倘林丫头出了事,查不到源头也就罢了,若是查出来了,左右那香是她送去的,与我有什么相干。何况她又是那个女人所生的,已经碍了我的眼,若是一并得了罪,那才好呢。”
原来王夫人给探春的那几支香,是大有缘故的。她原是个心机颇深的人,早些年见贾政娶了她之后,后来又添了几个姨娘,渐渐的便对她也淡了。她心中懊恼,又怕有些姨娘早她先生出个一儿半女来,于是便托了娘家的人,只暗暗帮她寻了这催魂香来。
说起这催魂香,倒也稀奇,看着同往常的香是一样的,只是若有人闻的久了,整日便昏昏沉沉地嗜睡,要不了几天,便在梦中去了,寻常大夫倒是查不出原因的。
她那日进宫见了元妃,因听得陈妃有孕,皇上这些日子只往陈妃宫里去了,其余妃嫔竟是许久未曾见过皇上,便是元妃,不免也有些感伤。她心下便想,如今皇上妃嫔虽然不少,但是皇后之位却仍然空悬着,倘若陈妃得了个一儿半女的,只怕皇上一喜之下,便立了她做皇后。自己的女儿,从此却要居于她人之下,若是陈妃不死,只怕元春永远也翻不了身的,倒不如自己出手,暗暗治了那陈妃,因此便又想起这催魂香来。
她转念又想,北静王府同贾府素有往来,况且元妃同陈妃也是相熟的,自己往日,也常能见到陈妃。倒不如哪日专门去探了陈妃,把这些香送给她,叫她每日用着,不知不觉便除掉了心腹大患,又没有人知道,如此岂不是好。
只是诰命觐见原是要守礼制的,还没到下次觐见的日子,她便只好等待。没承想倒是黛玉先惹恼了她,既如此,先用些在她身上了。若是不够了,再找人去寻来便是,想来也尽是够了的。因此叫了探春来,只把这催魂香交给了她,自己也脱了干系。
探春拿着这香,悄悄往衣袖里塞了,却也不敢让人看见。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手里有这烫手的山芋,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当下心中烦恼,不知不觉便睡下了。第二天忽然惊醒,竟突然间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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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王夫人对探春,又怎么会真心呢,毕竟是另一个女人给自己老公生的孩子啊。
可惜探春却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