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听水溶说起忠顺老王爷向贾府施加压力,一心要妙玉进府作侍妾。黛玉听了,不免大吃一惊,甚是为妙玉担心,幸而水溶心中早有主意。黛玉随着两位太妃去贾府接妙玉,不想却被王夫人阻拦,水溶及时带了萧逸过来解围,将妙玉接出贾府。妙玉随着众人回到南安王府,在南安太妃和黛玉的劝说下,决定不再出家。诸人见了,都为她感到高兴。
黛玉这些日子待在南安王府,同南安太妃和其他人慢慢熟了起来。南安王府本是武将世家,平日里随性惯了,倒也不太理会礼仪规矩,如今妙玉又跟她一起说话作伴,黛玉在这种环境下,倒也慢慢放松起来。
这一日黛玉想到很久没有见到湘云了,便回禀了南安太妃,说道想要接湘云过来聚聚。水心这几日因在南安王府待得久了,难免觉得有些闷,听黛玉这样说起,就自告奋勇,说是要亲自去贾府接了湘云过来。
黛玉等了一时,见到水心只一个人回来了,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水心回报,说是湘云已经离了贾府,回家去了。黛玉见湘云没有来,不免有些恹恹的,却见水心倒是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忍不住拧了她一下,又问道:“你这丫头,不知道是怎么了,没有接到云丫头来,反而这样高兴。”
水心悄悄地回道:“我这次回到那府里,听到了一个消息,便是姑娘不问我,我也是要跟姑娘说的。”
黛玉听说贾府里面出了事情,本来难免担心,但是见水心一副高兴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只笑道:“瞧你竟高兴成这个样子,出了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便是。”
水心便凑了过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回道:“我今儿个去贾府见了老太太,听到她身边的丫头提起来,说是三姑娘前两天被送进忠顺王府,给那忠顺老王爷作了侍妾。我知道这件事情严重,倒也不敢轻信,回了老太太之后又去园中探了两位宝姑娘,果然听到园子里的人还在议论纷纷,原来三姑娘当初是二夫人亲自送了去的,许多人都亲见了。”
水心这话说完,莫说是黛玉,就是旁边的紫鹃和雪雁,也不免吓了一跳。黛玉便道:“这倒是我想不到的。怎生她就给忠顺老王爷作了侍妾。”黛玉心中虽然因探春下毒的事情对她甚是避忌,但是如今听说她如此下场,还是忍不住唏嘘。她接过紫鹃倒的茶,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探丫头素日里是个要强的。往日因是庶出便那样,如今自己去忠顺王府,连个姨娘也算不上,不知道她可受得了。”
水心见黛玉对探春有些怜悯,只抿嘴道:“姑娘心善,这才可怜她。我倒是觉得她自作自受。”
雪雁在旁边听了,她原也是个性急的,见探春如今这样,水心幸灾乐祸,也只拍手称好。只是紫鹃素日里是个温和的,听说探春如今竟这样悲惨,倒也不忍心落井下石,再说些什么。
原来那日黛玉等人接了妙玉回南安王府,萧逸却又回了忠顺王府向老王爷禀报。忠顺老王爷听说妙玉的事,便怒不可遏。他素日里不肯向其他人低头,如今见萧逸又再三对北静王府示好,心中早就甚是不满了,如今见到他看中的女人竟又被放了出去,便忍不住发作。只是萧逸再三劝解,萧妃又要他与北静王府交好,因此倒也不好再追究,只把一腔怨气发泄到贾府头上。当下传下话去,说是贾府放走了个姑子,便要她们府上一个姑娘过去顶替。
王夫人见得罪了忠顺老王爷,心知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恐怕会给贾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唯唯诺诺地应了。只是迎春已经聘给了孙家,惜春又是那边府上的人,宝钗、宝琴两个又是暂居府上的亲戚,想来想去,只有探春最合适了。她因探春是赵姨娘的女儿,便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早就想拔掉了。况且上次她让探春下毒,没想到竟没有得逞,反而叫黛玉得了恩宠,封了郡主。王夫人想到这几点,直恨得牙痒痒的,倒反而迫不及待便要将探春打发出去。
她这样思量已定,就去回了贾母。贾母听到这件事情,原是有些不同意,但是想到探春狠心对黛玉下了毒手,忠顺老王爷又凶悍,便是想保探春,也没有法子。因此当下倒也应了。
王夫人见贾母已经应了,第二日便找来一乘小轿,连夜将探春送到了忠顺王府,自己却又装作一副惋惜不舍的样子。
探春进了忠顺王府,原是不情不愿的,恨不得当下便死了。只是忠顺老王爷原是个好色的,见到探春是个极出众的,又是贾府的姑娘,对她却比对其他人好了一些。探春本来心灰意冷,如今见忠顺老王爷对她倒好,王府中的人因此待她也格外用心,况且忠顺老王妃早已经去世,倒也没有人可以压住自己,因此又渐渐生了些希望出来。探春只盼有朝一日在忠顺王府里面出人头地,向贾家的人连同黛玉报复一番,因此在忠顺王府里小心翼翼地生活了下来。
忠顺王妃李氏是个乖觉的,她见探春深得忠顺老王爷的喜爱,探春毕竟是大家的小姐,同老王爷的其余侍妾不同,况且老王妃又不在了,说不定那一日老王爷便娶了探春做填房,因此对她格外客气。探春也是个知冷热的,见到忠顺王妃这样对自己,心中只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因为李氏身份尊贵,便也加倍对她亲热起来。因此不过几天,她们两个反而慢慢熟了。
除了想要拉拢探春之外,李氏倒还有其他的想法。原来她上次在南安王府见到萧逸搂着黛玉不放,回到忠顺王府之后,又见萧逸一副担心的样子,心中便有了数,知道黛玉在萧逸的心里,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她对萧逸情根深种,如今见萧逸心里竟有了其他人,不免对黛玉生出无限的恨意来。只是她在萧逸面前一向贤惠得很,因此每日只是隐忍不发。
如今李氏见到探春进了王府,又知道探春跟黛玉原是一处长大的姐妹,便整日来寻探春,变着法子问她些黛玉的事情。只是她因探春同黛玉熟识,不知道她跟黛玉亲厚到了什么程度,因此在探春面前却也不敢袒露太多自己的真实心意。
探春也是个聪明的,她见李氏来访,除了笼络她一番之外,时不时还拿话来探问黛玉的情况,便知事情并不简单。只是她曾经听说萧逸同李氏曾一起送了黛玉回府,又见萧逸最近拉拢北静王府,便也猜不透李氏对黛玉的态度,因此只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
她二人常在一处,对黛玉又都是心生恨意,但是因摸不着对方的底,所以便也不曾深聊许多。
这一日,李氏又来寻探春,见探春正在练字,李氏凑过来一看,原来探春正在写“潇湘”二字。她知道“潇湘”是黛玉的封号,当下便笑道:“果然是好字。姑娘与郡主感情倒是深厚,如今身在这府里,还整日惦记郡主。”
探春正专心处,突然听到有人提起黛玉,一时间没有留意,便顺口说:“人家现在是郡主,自然看不上我这种庶出的姑娘,又何必来同我亲厚。”话一说完,便深知不妥,想要收回来,却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抬起头来,讷讷地望着李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氏听探春这样说,倒是又惊又喜。她原以为探春与黛玉感情深厚,很多话便不向她说起,没承想瞧着今天探春的样子,跟黛玉反而有隔阂。她心中高兴,但是面上却不露出来,只笑道:“姐妹之间有什么争执的地方,原也是常有的。只是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只管告诉我才好。”
探春见李氏这样问起,心中是安定下来了,却仍然觉得与黛玉的事情不好向外人提起,因此便只笑了笑,并不答话。
李氏见了探春这样,心知探春对自己甚是提防,只是她如今知道探春对黛玉心存愤恨,倒也安心了不少,因此便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个好的,人又知轻重,便是有什么问题,想来也不是你的问题。往日里我也见了郡主几面,只觉得她嘴上甚是厉害,你当初同她一起,必定也受了些委屈。”
探春这时候才知道李氏的意思,心中反而笑了起来,只想:“早知道她同我是一样的心思,我又何苦这般小心。如今我势单力薄,太太又是个无情的,自我进了府来,便没有再过问我。不如将李氏拉到我这边,她是个王妃,娘家又颇有实力,倒是我一大帮手。”因此便装作委屈道:“可见王妃是个明白人。她在府上的时候,便只会讨好老太太,如今又巴上了北静王府同南安王府。偏人人都觉得她好。便是我说什么,也是没有人信的。”
李氏听她这样直白,心中倒也不再隐瞒,便将对黛玉的不满说了许多。她二人越说越投机,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来。
说了许久,李氏便拉着探春的手道:“难为你竟受了这些委屈。你且放心,如今你进了这府里,便是忠顺王府的人。况且老爷又这样看重你,我也自当尊重你才是。哪一日我寻个机会,只帮你讨些公道回来便是。”
探春见她这样,心中反而笑了,想到:“我原以为王妃是个聪明的,没承想竟也这么愚钝。她既然愿意帮我出头,那自然是极好的。”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得便得意了起来,只是口内却忙称谢,又说了些感动的话来。
李氏见她面容得意,心中也不禁冷笑,只想道:“怨不得她今日沦落至此,看来也是个糊涂的。我同她非亲非故,这般巴巴地便说要为她出头,去寻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的不是,她竟也当真了。若不是将来可以推到她头上去,我又何苦对她这样?”见探春又是称谢又是感恩,却也又客套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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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有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