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洒射在地上分割成密密的线条。元春的脸在这样柔嫩的黄色中有些奇异的惊恐。微微的淡青色在水粉扫过的肌肤里迅速的蔓延。阿鼻里的毒手,已经张开了暗黑的五爪。
“你再说一遍!”小丫环在元春瞪大的眼睛里心怦怦的直跳,这是自己平日温言软语、秀气怜人的主子娘娘吗?在这样大大的眼睛里有一种如利刃般的箭芒直直的刺向了自己。原本还在气喘的小丫环瞬间压抑住了自己的气息,胸腔因得不到顺畅的通气而隐隐发疼。脸色微微发白,但是在这样黑暗的眼瞳下,恐惧胜于一切。
小丫环头低的更甚,单薄的身子在阳光下瑟瑟发抖。“启禀娘娘,刚。。。刚听御书房的人说,皇上。。。皇上已经亲口说有了皇后了,听说是南宫将军的女儿,只是还没公告罢了。”
一室的寂静。静的像是活在了苍茫暗黑宇宙之中,四处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芒,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小丫头的脖子有些微酸,偷偷的抬起脸看向软榻上的元春。见元春直直的看着自己,小丫头蓦的一惊,忙低下眼去,眼皮微微的颤动,心里怦怦直跳,过了一会,小丫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寂静的不安。鼓足勇气,抬起眼,从缝隙里偷看过去,元春依然是这样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可是仔细看去却是目无焦距,似乎正穿透自己看向背后的什么东西。小丫头谨慎的叫了声:“娘娘?”
元春茫然的眼睛似乎正看着远处的什么东西,一个人好似因为这个消息的突然降临陷入了一种不知如何反应的迷雾中。自己在这样的迷雾里挣扎,不停的挣扎,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只是徒劳而已。
蓦地一声叹息,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缓缓的飘落。软榻轻轻的吱呀了一声,惊得小丫环忙几步跑上前去,看着躺在软榻上,两只眼睛睁着大大的元春,紧张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的干着急。
“娘娘,娘娘,娘娘。。。”
忽然的想到抱琴,小丫环忙道:“娘娘,奴婢这就叫抱琴姐姐来!”说着就跑了出去,扬起一阵迅疾的风,珠帘在小丫环的身后不停的闪动,闪的元春的眼睛有着微微的疼痛,一滴泪,毫不留恋的流了下来,流过了一生的轨迹。
“娘娘最近的气色还是好的,只是心事有些重了,在这样的宫里也是没有几个能说的上心里话的人,所以娘娘就想让太太您来一趟,只是上次听说太太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就只能按捺下了,但这次,娘娘说什么也要见见太太,所以少不得的让太太跑这一趟了。”
“娘娘最近的食量怎么样?”
“倒是还可以的,只是偶尔心情不好,就不进了,奴婢们也不敢深劝,少不得的陪着解解闷,开解开解娘娘的心情罢了。”
一身大装的王夫人笑容满面的道:“好孩子,还是多亏了你了。我们还得多谢你了呢。”
抱琴一屈身,施了一礼道:“太太说的话可是折杀奴婢了,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从小在娘娘面前长大,娘娘待奴婢跟亲人一样,太太这么多年的也关照了我家里不少了,奴婢无以报答,只得好好的照顾娘娘,这就是奴婢的报答了。”
一席话说的王夫人眉笑颜开的,细细的眼睛在这样的阳光下眯成一条线,白净的面皮泛起一层镜面似得光泽。对着抱琴笑道:“好孩子,还是你懂事,有你在娘娘身边,我和老太太就放心了。”
二人边说边走,不提防一个人撞了过来,正巧撞在了抱琴的身上。“哎呦!”抱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待站住了定眼看去,却是自己宫里的小丫头,不及责问,小丫头忙一把拉住抱琴道:“抱琴姐姐,快,快,娘娘不好了!”
一句话说的两人大惊,互相对看了一眼,忙疾步向元春的所在奔去。路上抱琴急问原因,小丫环几句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王夫人的脸色因为疾走本是涨红不已,不复刚刚的贵夫人的形象,一听到皇后的人选已经有了的时候,头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金钗“啪”的掉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微一愣见抱琴已是走出去了疾步,忙提步跟了上去。
一见到躺在金丝软榻上失神的女儿,王夫人忙扑了过去,女儿的心情自己能理解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更要振作起来,好好的讨皇上的欢心不是吗。只要有皇上的宠爱什么都可以的,自己的家族也可以继续的荣光下去。
“娘娘?娘娘?”王夫人轻轻地叫了几声,正处在迷雾中的元春,像抓住了一丝救命的稻草,迷蒙的眼睛渐渐的清明,待看清面前的是自己的母亲,正哀戚的看着自己。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下来,迅速的渗透进身下的锦榻里面。
抱琴见状,心领神会的带着一干宫女退了下去,元春埋在王夫人的怀里哭了出来,肩膀一颤一颤的如风中飘忽的烛火。带着哀伤与茫然。
“我苦命的女儿。。。”王夫人紧紧的搂着怀中哭泣的女儿,也许只有在这一刻的时候,她才有着一丝的温情。
“娘,娘。。”明知道在这样壁立分明的宫里不应该这样的称呼,但是此刻的元春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全的宣泄。
王夫人的眼泪在白细的脸上横流,低低的洒落在元春的身上,母女二人在这样的明媚的阳光下相拥而泣。树叶轻轻的摇晃,为这可怜的深陷红尘的母女。
良久,王夫人轻轻的推开元春看着哭的眼睛红肿的女儿,边拿帕子边道:“我的好孩子,快别哭了。在这样的地方,什么都要谨慎的,咱们这样还不知道被什么人看见了,背地里告了你一状,就够咱们消受的了。”
元春点了点头,擦干净了眼泪,招呼了丫头端水进来梳洗一番。母女两人方进到了内厅里。窃窃私语着二人的心里话。有风偷偷的帘幕内探进头去,微微晃动的衣角带着人心里不可说的--秘密。
时光的影子就这样的慢慢的移了过去,这世上的多少人多少事在这样的光阴里慢慢的幻变。
“玉儿。。。”有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后面响起,带着让人喟叹的柔情。黛玉嫣然一笑,转过身去,刚刚梳洗好的容颜如花般的绽放。这一笑暖暖的直直的冲进了水溶的心里,这样的笑容,这一生,足矣。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直盯着我看?”黛玉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又转身找镜子去看。水溶一把拉住黛玉的身子,笑道:“那有什么东西。只是我的玉儿一天比一天好看了,看的我呆了罢了。”
门外的宫女听见这样的话都偷偷的掩嘴笑了。黛玉一见,噗哧一笑:“亏你还是个王爷呢,还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一转身走了出去。厅外的阳光洒在黛玉的身上,暖暖的,有着柔柔的情怀在心里如春日的嫩芽悄悄的萌发。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清灵的嗓音在这样的春日里奇异的像是一曲刚刚波动的琴弦,奏着春天的音符。
随后出来的水溶,温暖的一笑道:“玉儿,你昨夜有看书看到很晚了?”
黛玉娇俏的一笑道:“昨日见有一本汉代的书本,有一篇《古诗穆穆清风至》,这两句读起来让人心胸舒畅,所以就忍不住的多咀嚼了两遍。”
“你又不乖了,看到这么晚,回来累坏了身子,又该操心了。”水溶一点黛玉的额头,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不舍。“我找了几个人来看着你,回来我也放心。”
黛玉本想拒绝,但一想,这应是水溶准备了好久的事情,遂笑着点了点头。水溶见黛玉并不反对,心内高兴,一挥手,三个娇俏的女子跪在了地上,齐齐的道:“奴婢雨荷,清风,冷月叩见王爷,叩见姑娘。”
“起来吧,来见过姑娘。”
黛玉细细的看去,却是如花一样娇俏清灵的女子,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黛玉心里喜欢极了,道:“黛玉以后还请姐姐们多多操心了。”
雨荷施了一礼道:“姑娘快别多礼,照顾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冷月道:“姑娘以后但有什么吩咐,还请嘱咐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清风也道:“姑娘,我们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还请姑娘以后不要这样的客气。”
黛玉噗哧一笑道:“看我,这一句话招来三个姐姐这么多的话,以后啊,我可是不敢说什么了。”
一院的人都笑了起来。水溶陪着黛玉慢慢的在连廊内走着,时而传来黛玉娇嫩的笑声。这时有太监上前覆在水溶的耳边说了什么,水溶的眉头一皱,双眼不悦的看向前方。黛玉疑惑的看向前方,见到前方缓缓的走过来的人影,心里了然。待走近了一点,黛玉的眼睛里透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时冷月上前在黛玉的身边道:“姑娘,贾娘娘的母亲昨日来的宫里,因为贾娘娘身体不好,所以禀告了太后,太后特批准许王氏在宫里留宿一晚。”
黛玉点了点头。笑着拉了拉水溶的袖子道:“本着一张脸干什么?”
“哼!”水溶淡淡的一哼,眼睛盯着前方透出了暗黑的火焰,做过的事情玉儿不说就当本王不知道了吗?
黛玉见元春与王夫人走到了转口就不向前进了,元春与王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和水溶。黛玉嫣然一笑,知道水溶在,她们就不会再向前靠近一步的了。就要上前行礼,水溶一把拉住黛玉,黛玉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里传达着放心的意思。
王夫人和元春惊惑的看着二人亲密的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浮起了同样的疑问。这二人是什么关系,竟这样的亲密。
水溶一拉黛玉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带着黛玉走到了元春的面前,黛玉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啊。。。
元春惊讶的看见水溶竟走进了自己,不自觉的向后微退了半步。忽然的想起自己的身份,昂了昂头,端起皇妃的架子,抬眼高傲的看向水溶和黛玉。
黛玉淡然一笑:“舅母来了,黛玉还不知道呢,请恕黛玉怠慢了。”说着就要行礼,水溶一把抓住黛玉冷冷的道:“忘了母后的旨意了?”
王夫人游移不定的看了两人一眼,黛玉笑了笑,元春看着黛玉,嘴里对着王夫人说道:“太太有所不知,林妹妹得了太后的旨意,以后不必向任何人行礼的。”
王夫人惊讶的看着黛玉,黛玉依然是淡淡的微笑,王夫人的眼睛里有些黑暗的东西在不停地游移,过了半响,眼睛里精光一闪,有了主意。
“大姑娘在这里住的时间够久的了,老太太天天的念叨的呢,昨日我进宫的时候,老太太就跟我说,见了大姑娘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府里。正好今日见了大姑娘,还能问上一句,若不是正好的见了,不然这老太太的嘱咐还完成不了呢。”
话语中淡淡的讽刺让水溶一皱眉头,冷冷的看向王夫人,迫人的气势压的王夫人眼睛乱闪,不敢直视,心里像打了鼓似地不知道怎么的跳法才舒服。
“你是何人?敢这样的说话!”水溶冷冷的问道!
元春暗叫不好,水溶生气了,这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刚要讲上几句软化,就被水溶一个冷冷的眼神压了下去。
王夫人见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说话的,只得按下心内的不甘和惶恐,低声的回道:“臣妇贾王氏,乃是贾妃的母亲,因贾妃身子不好所以进宫探视。”
“原来是贾王氏,为何见了本王不行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