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父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虽然是面上惨白,嘴角带着血丝,但见女儿的眼里冒火,嘴唇紧咬的状态来看,应该是没有伤到什么内在的,想来是手下留情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双手一拱,微欠了身,朗声道:“在下汪道明,不知二位是哪家的公子和姑娘,不知小女是哪里冒犯了二位,竟惹得公子下此重手?”
黛玉看了看汪道明,却也是一个知书守礼之人,并没有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水溶定定的看着汪道明。如隼般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像是看到了灵魂的最深处,看的汪道明的心不禁的一紧,这样的目光太过于锐利,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什么都是遁于无形。
岳翎看了看自家的公子并没有开口,遂上前,傲然的道:“原因,汪大人问一问自家的下人不就是了。若是汪大人的下人不说假话,照实说的话,想必汪大人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何必来问我们家主人。”
汪道明一滞,好大的架势。这究竟是谁家的公子。正准备开口问,见刚刚说话的男人一双冷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硬生生的逼回了自己将要到唇边的话。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家仆,拉着夫人一起到了女儿的身边询问,不一时就见汪道明起的胡子乱飘,恨恨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又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心内一软,指着自己的夫人道:“看你把女儿给惯成了什么样子!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真真是丢尽了我们汪家的脸!”说着一甩袖子就要走,汪夫人看了看女儿惨白的脸和滚落的泪珠,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甩手走人的背景,不禁委屈的哭开了,丝毫没有平时的贵妇人形态。
汪道明走到了一半,忽的停住,转身,汪夫人见状,忙停住哭声,只当是自己的丈夫终是不忍心的回来看顾女儿与自己。谁知竟看着自己的丈夫迈开大步,直直的走到了对面一行人的面前,深施了一礼,道:“汪某教女无方,冒犯了各位,还请各位见谅。”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家的女儿受了委屈不说,竟然还去给人家赔不是,这是当人家的爹该做的吗!
水溶看了看在自己门前弓着腰一直都没有直起的汪道明,点了点头,道:“汪大人还请起身,汪大人如此的谦恭却是人之典范。”
汪道明站起了身子,听见对面的公子的口气里带着不用质疑的贵气与居高临下的威严,心中纳闷,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苏州城内的人家并没有这样的公子啊。遂问道:“不知二位府上是哪里,改日汪某好登门道歉。”
“汪大人不必如此,还是赶紧的着人带汪小姐回家看大夫的好。”黛玉笑道。
“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伤了人了,居然还这样的假惺惺!真该拉你们去见官!统统关进大牢里!”汪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气的汪道明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转过身,面色涨红,指着汪夫人道:“你这泼妇,竟然没有一点礼数了吗?在外人面前如此的无礼,可见雨涵都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了!”
“老爷!这可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的女儿伤着了!是被人家给伤的!你睁大眼睛看看!咱们女儿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这里指责与我,我可是为咱们女儿讨回公道呢!你到底是怎么了,老爷!你连女儿都不认了吗!”汪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竟然不想要替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反而向打了人的人赔礼道歉,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汪道明气急的跺了跺脚,恨恨的道:“你也不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事情!都快丢死人了!你还不赶紧的带着那丢人的女儿回去,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是不是嫌丢的不够啊!你还想把咱们家的脸丢干净,让全苏州的人都知道咱们家的闺女做出来的丢人事,让我这张老脸在苏州呆不下去,回了老家,你才甘心啊!”
汪夫人被说的心上一紧,哑口无言的看着自己丈夫,见一直温文儒雅的丈夫这次横眉怒目,头发都快要竖了起来了,知道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在这里多多的说什么,女儿又在地上正痛苦的叫着,当前是找大夫来才是最正经的。
恨恨的瞪了一眼水溶一行人,忙转过身去,指挥着众人抬着女儿急急的下了山。汪道明见状,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瞬间苍老了许多,想着女儿这次的名声是算完了,以后还不到有没有人愿意要自己家的女儿呢。又想到自家的夫人如此悍妇的模样,心内就是一阵的惊恐。自己与夫人同眠如此之久,一直以来就是娴熟文雅的,从没有和人高过声,这次居然如此的作态,是因为女儿受伤急了造成的,还是说本质就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又想到自己家的女儿一直的引以为傲,知书达理,端庄娴淑,自己也是一直的就满意这个女儿,谁知道居然是为了,为了,抬眼看了水溶一眼,又飞速的垂下,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料到的。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没有好好的注意家里的情况。等到发现了就晚了。
越想越羞愧,抱了一拳,道:“真是对不住二位了,拙荆真是,真是。。。。哎。。。”汪道明深叹了一口气,羞愧的低下了头。
黛玉的眼里有了深深的赞赏,这样公而忘私的人却是少见,以后倒是可以大家的中用的。道“汪大人,《礼记*大学》里曾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黛玉一字一字的道来,看着汪道明道:“家不齐,如何平天下。”淡淡的嗓音带着无尽的睿智与高贵,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辈的姑娘满心内竟有了羞愧之意。枉费自己读了多年的圣贤书竟然连最浅显的东西都没有读透,这官坐的真是唬弄百姓啊。
黛玉敏感的察觉到汪道明的灰心丧气,笑道:“不过相爱那个汪大人这样的正直的人。在这样的大千世界却也难找,真是难得的了,也是这苏州百姓的福气了。”
汪道明直到:“哪里,哪里,姑娘过奖了,老夫都快羞煞了!”
黛玉看了看后面,见汪家的下人正焦急的等在了后面,笑道:“汪大人还是赶紧的回去看看吧,终归是我们出手重了些,若是有什么需要补偿的,还请汪大人开口就是。”
“岂敢,岂敢,姑娘言重了。”汪道明连连的直道不已。
黛玉微微一笑,果然是难得的正人。父亲当初也没有看错的。看了一眼水溶,水溶自是知道了黛玉心中所想。微颔了一下首。
黛玉笑的更加灿烂,对着汪道明道:“汪大人还是赶紧的回去吧,您家的家人都等急了的。”
汪道明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己家的管家正等在后边,神态焦急,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得抱了抱拳告辞而去。
汪管家见自己的老爷终于回来了,忙迎了上去,道:“老爷快去看看吧。夫人嚷着要带小姐回老家!”
汪道明一瞪眼睛,气的胡子一吹道:“回老家!好!就让她们回去!我看她们怎么回去!怎么有脸回去!”说着气哼哼的迈开大步走了,慌得管家在后面直追。
黛玉看着汪道明远去的背影道:“溶哥哥,你看这汪大人可好?”
水溶和煦的一笑,道:“玉儿心里都有数了,还跟我说什么呢。”
黛玉嗔了一眼水溶道:“人家就是想要问问你的意见嘛。”
水溶笑着点了点头:“我的意见就是玉儿的意见,玉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黛玉不依的撅起红菱的小嘴,伸手轻打了一下水溶,手臂一凉“呀!”两人一起低头看去,却是刚刚被撕坏的袖子,露出的一截白玉般的手臂。
水溶的眼睛里带了一些心疼,道:“咱们赶紧的回去,这里的风太大了,着了凉就不好了,不知道有没有带替换的衣裳。若是没有,咱们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黛玉笑道:“若是没有,你找件袈裟给我穿也好。”
“竟胡说!”水溶刮了一下黛玉的鼻子,宠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