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茺登时傻眼。
她上哪儿弄个小鸡鸡出来?印象里只见过抱在娘怀里的弟弟昙花一现的露出过那玩意儿,就跟没骨头的手指似的,难不成让她自切手指充数?
突然瞥见小刀刘的一个徒弟捧着瓷瓶子放下,隔着布帘,影子看得一清二楚,可不就在榻边矮几上么?稍微掀一下布帘,不就……
“熊师傅,您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想一个人跟我的宝贝道个别,有您在,我不好意思掉眼泪……”海茺一脸忧伤。
熊大手很喜欢她这个特别的“准太监”,又收了贿赂,这种符合人情的小要求,他当然满口答应了。
海茺瞅着他离开后,立刻坐起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个瓷瓶掉了包。这才抱着隔壁哥们的“宝贝”瓷瓶,“虚弱”的靠在矮几旁,猛一掐大腿,嗷一声哭了出来。
——
三日后,海茺换了新衣裳,带着别人的“宝贝”离开刀子厂,跟着父亲蹦蹦跳跳回了家,不想家里正来了个不速之客。
海府花厅。
海夫人,也就是前朝的净德郡主,满脸怒容坐在上首,手里捏着茶杯,指节泛白,恨不得直接砸死站在面前的人。
这人一身银灰氅衣,头戴天方地圆巾帽,山羊胡子,白净面皮,眯眯着细长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奸诈。
“陆忠良,海家脸皮薄,受不起富贵,怕我家的清茶呛到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刁奴!你要是不嫌弃,你就站着,要是识趣儿,赶紧的回去向你的主子禀报,就说我海家的女儿,不敢进卖国贼子的高门!”海夫人疾言厉色,咬碎银牙。
陆忠良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拿腔捏调。“夫人,我家老爷念旧情,不计较你们前朝遗老的身份,坚持遵守当年的婚约,那是我家老爷仁德厚爱。怎么夫人反倒不领情?”
海夫人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想想实在有失名门贵妇的体统,只好又坐下。
“陆匡的儿子想娶海家的女儿?好,好!”海夫人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有本事,他去跟姓朱的皇帝抢媳妇去啊!我的女儿已经被选为秀女,一旦有了册封,就是皇帝的女人。你们陆家不是爱舔姓朱的脚吗?正好!”
陆忠良有些吃惊,飞快的转了转眼珠。“海把总和夫人能够抛开仇隙,看将开来,愿意将女儿送进皇宫,那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想来我家老爷不会因此见怪的。”
海仁简把女儿送进皇宫,显然有所图谋啊!陆忠良不动声色。
海夫人还不知道自己气愤之下,已经将丈夫的密谋泄漏了蛛丝马迹。
“不过,听闻海把总膝下除了大小姐蓉哥儿,尚有二小姐茺哥儿,再不济,还有庞氏庶出的三小姐芸哥儿,不论哪位千金,我家老爷都不会嫌弃的。”
海夫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陆匡是不是有病?干嘛非要娶海家的女儿,甚至饥不择食到连庶出的丫头也肯接纳?
“茺儿已经许了人家!”不管那老狐狸打什么主意,先一口拒绝了再说。
陆忠良不信。“哦?许了哪户人家?”
“我的女儿许了谁家,无需告诉陆管家吧?”海夫人柳眉轻蹙。
陆忠良见她态度强硬,一点不松口,只好做最后一次让步:“如此也罢,那就请将三小姐芸哥儿配给我家公子吧,只是位分嘛……”
有完没完?还真杠上海家了?庞氏那个贱人的女儿嫁给阿猫阿狗,她都无所谓,但是陆家就不行!
海芸一个庶出的丫头,平日里就看她不顺眼,要是嫁给仇人家,那还不正好让庞氏母女称心如意?以后指不定翻了天,要闹腾成什么样子!
海夫人不等他说完,再次忍不住拍桌。“陆家未免欺人太甚!我们两家早已恩断义绝,如今你主子仗着卖国求荣,到我家作威作福,百般逼迫,到底是何居心?”
正在剑拔弩张,海仁简带着海茺回来了,听闻响动,一脚跨进花厅。
“何事喧哗?”
“老爷——!”这么多年了,海夫人的撒娇本性一点没改,立刻满腹委屈的迎上去。
海仁简赶紧扶着他尊贵的郡主夫人坐下。
“陆忠良见过海大人,海大人英姿勃发不输当年,真是羡煞旁人。”陆忠良嘴上说着好话,打躬作揖却是浅浅的。
海仁简定睛一看,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夫人,你怎么把姓陆的放进家里了?”
海夫人小嘴一扁,委屈不已。“这刁奴报门子,说是都御史府上来提亲,杜卿(海夫人名叫元杜卿)一时没想起哪位都御史,就放了进来……”
“唉——!来人!海勇,海豹,人呢?!”海仁简跺脚叹息了一声,扶着腰就叫人,准备动手赶陆忠良。
海茺一看有好戏,把瓷瓶往桌上一放,立刻卷袖子抡拳头。“老海,让我来!”
海仁简这次没空纠正二女儿大逆不道的称呼。要不是顾着自己的身份涵养,他早就动手把这老刁奴给扔出去了!
想他当年一代猛将,如今山河破碎,仕途凄惨,还不是拜陆匡那乱臣贼子所赐?
最可气的,就是当年他居然还跟陆匡这奸贼拜过把子、叫过兄弟,还约了结亲的荒唐事!真是把他的肠子都悔得青中泛紫啊!
陆忠良眼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抡着拳头要来赶自己,冷笑了一声。“海把总,我可是都御史府上的总管,明面上的礼数,可别做错了!如今我是来提亲,不是来寻隙,你就算要动手,也给几分薄面,叫几个像样的人来,怎么派了这么个奶娃子?”
咦?看不起我?海茺停下脚步,抬起一只胳膊,弯起肘子,肩臂处的肱二头肌若有似无的贲起。
“咄,你这厮看清楚了,小爷可是练家子,待会揍疼了你,可别喊冤。”
陆忠良突然觉得她的样子倒是挺可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起来。这小家伙是海家什么人?
还没等他笑利索,海茺的拳脚已经到了。察觉到她的拳风凌厉,速度极快,陆忠良顿时严肃起来,急忙后退闪避。
不料他闪得快,海茺变招更快,拳头变成剑指,手臂伸长,一下子戳进了他的两只鼻孔。
“哎哟!”陆忠良惨叫一声,不得不将脑袋往后仰。
海茺收回手,一看指尖上有红的白的脏污,小脸立刻皱成了包子。“妈呀,他好脏!”
陆忠良捂着飙血的鼻子,愕然看着那个飙泪的孩子,好像动手打人的那个才是更委屈的……他、他、他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伤了鼻子?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你是何人?”
“╭(╯^╰)╮哼!”海茺让母亲用手绢擦着手指,一边很不满的瞟着陆忠良,打架之前也不洗洗鼻孔,没道德!
海仁简见女儿得手,心里暗爽。“陆忠良,你真当我海家无人吗?要是知道好歹,就赶紧滚!”
“你一个小小七品把总,竟然这么对上门提亲的都御史,以下犯上,蛮横无礼,不讲信誉,按大明律例,就等着抄家灭门之祸吧!”
陆忠良也想不通陆匡老爷为什么还要跟海家提亲,他满腹委屈上门办事,竟然受这样的待遇,回去一定添油加醋告状,整死海家!
眼看海勇海豹也闻声赶来,陆忠良见讨不了好处,只得狼狈而逃,还没逃出门,被海豹屁股上补了一脚,摔了个狗吃屎。
好,好,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着瞧!陆忠良眯着眼、抖着山羊胡,愤愤离去。
却说海茺抱着瓷瓶一路辣手摧花走在园子里,就见老三海芸小妞拦住了她的去路。
海芸其实比海茺还早出生两个月,咱们骄傲的海夫人净德郡主跳着脚非要让海芸喊海茺姐姐,愣是把她变成了老三。
这三小姐生得瓜子脸,狐媚眼,细细的眉毛,眉间还有颗红色的美人痣。也许她没有老大海蓉那样的倾城绝色,但长大些魅惑起男人,恐怕比海蓉要厉害得多。男人嘛,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庞氏就是顶着那样的脸,硬生生搞定了老爹海仁简,连骄纵的净德郡主元杜卿也没奈何。
“二姐,听说有个都御史府上的来提亲?”海芸满眼感兴趣。
老大海蓉要进宫,老二海茺要做太监,那提亲自然是提给她的啦。都御史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哇,庞氏母女一听小丫鬟们传言,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哦,是来提亲的啊?”海茺漫不经心的扯叶子。“不小心给打跑了。”
“啊?”海芸瞪大了水汪汪的眸子,“那……那知不知道是提的谁?”是我吗?
“我哪知道?刚回家,就看到那脏老头嚣张,顺手就送他滚了。”海茺瞥着海芸,看你这么关心,很想嫁人?
“是你打跑了对方?”原来是被你这臭丫头给搅黄了!你肯定是故意的!海芸气恼的垂下眼皮,咬住下唇。
海夫人母女三个都不是好人!欺负她们娘俩,嫡母嫡女就了不起吗?尤其是这个海茺,明明比自己小,却要做姐姐,坏事都是她干的,偏偏爹还最宠她!可恶!
海茺了然的笑笑,有本事你就变强大嘛,我可是一直在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什么时候拿身份压过你?心胸太狭窄,是会妨碍人生进步的,懂不懂?
“是我没错。放心,看老爹的样子,对方是咱们的仇人,自然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你要是特别想嫁人,以后还有机会,自己想办法说服老爹吧。”
“谁……谁说我想嫁人……”海芸一下子被看穿,脸红了。
她最恨海茺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吊儿郎当没样子,偏偏眼毒、嘴毒,手脚也毒,家里愣是没人敢得罪她。
看看她这穿的像什么,真要去做“太监”?要是真的,那真叫脑子有病、自作孽不可活!
“二姐,二姐。”一把奶声奶气的声音惊喜的响起。随着声音,一颗大肉球滚进了海茺的怀里。
“小弟,你又重了!”
海茺嫌弃的要扔海复,越来越重,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海复赶紧抱住海茺的脖子。“二姐,奶娘不让我玩珠珠,我们去玩珠珠吧!”
珠珠就是弹珠,海茺让西大街铁匠铺用精钢做的,颗颗沉润圆滑,是海茺心爱之物,没事就拿出来跟小弟趴地上玩;暗地里,她在用这东西练暗器,前世就很心水古代的豪侠,如今这样的环境,正好给她机会,搞不好将来能让她做什么武林盟主。
只是,混了十来年,好像并没听说有所谓的“江湖”。也罢,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她不会放弃“武林盟主”千秋大梦的。
海芸看着那对闹腾的姐弟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顾自离去,心里那个堵啊。
回到自己的房里,庞姨娘颠着小脚就追进来。“芸儿,有位都御史来提亲,可是真的?”
“姨娘,我也是海家的千金小姐,别叫我芸儿,请称呼我芸姑娘。”海芸白着小脸。
如果她恨欺负自己的海夫人一伙人,那她更恨眼前这个给了她低微出身的生母。没好出身,你把女儿生出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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