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蓉泪眼婆娑,心慌无主。“娘,孩儿……何时得回?”
海夫人无语,看向海仁简,彼此都有点动摇。海仁简转过身去,海夫人只好叹息着松开海蓉的手。
海茺的眼眶也有点泛红,埋在老娘胸口乱蹭了几把,抻着脖子凑上去在她耳边小声道:“老爹要是把三妹子许给陆家,您别拦着,省得给自己置气。”
海夫人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跟二女儿争论,海茺已经拉着海蓉的手上了马车。
从没有过的寂寞和无助袭上心头,海夫人突然觉得,复国什么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好多年没这么伤心,一张俏脸都哭花了。看在庞姨娘和海芸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欢乐。
“娘亲,娘亲,二姐让小复陪娘亲练剑,娘亲你快来!”海复肉滚滚的冲出来,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姐姐会离开很久很久,奶声奶气又响亮的声音,一把就将海夫人从忧思中拉了出来。
海芸还好,庞姨娘一看到海复,脸顿时黑了,刚才的欢乐烟消云散。
海仁简用马车将两个女儿分别送到驿站,上了官家的车舆,嘱咐良久,别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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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历八年十月初六,是一个适宜各种红事喜事的大吉日子。
这一天,气势恢宏的金銮大殿上,新科状元、及第进士们穿着朝服,头插花翎,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这一天,海蓉等5000名经过层层筛选的秀女们,走进了巍峨重宇的皇宫。
也是在这一天,海茺和百多名“准太监”被送进了深不可测的皇宫内院,进行上岗前的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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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还是蒙蒙亮时,一组五人的更鼓房太监,轮流爬上了玄武门,打着夜鼓,示意破晓。
与此同时,十余位太监在文华殿后方的刻漏房工作。水从一小孔流入一个容器,漏箭在水上的刻度指示着时间(八刻度一小时)。每一小时结束时,直殿监太监便将“时辰牌”带到乾清宫,换成一个新的。
“时辰牌”大约三十公分长,青地金字。任何看到它的人必须侧立让路,而坐着的人必须起身,表示他们对时辰牌信差的敬意。
皇帝朱浩渺就在这时起床了,修长的眉微微锁着,眼角不曾片刻停留于龙榻上惊慌醒来的妃子。
奉御太监已经带了器皿来清理寝殿(倒皇帝夜壶的),他们手上有内官监制造的薄软厕纸,也提来了几桶从附近宫井汲取的井水。他们仔细检查了澡盆,以及所有混堂司提供的洗浴设备。
沐浴更衣时,灯笼和提灯迅速照亮了整个乾清宫。
在洗完一个温抚的澡后,朱浩渺穿着一双黑底烫金的便鞋,坐在一张有垫褥的椅子上;一位奉御太监弄干、梳理着他的头发,而另一位则修剪他好看的鬓角和胡须。
朱浩渺沉思默想了片刻,待会要在朝堂上如何考较新科进士们。
用过早饭,奉御太监帮他着上头饰、冕冠、龙袍,还有尚衣监特别裁制的鞋子。
刻漏房太监听到九刻水的第一声时,便迅速走到宫门去通报拂晓的来临。当他们听到九刻水的第二声时,则立即禀报到朱浩渺的御前。
朱浩渺抬起脚,大步跨出了乾清宫。
整个紫禁城突然间充满了生气。着红蟒衣的司礼掌印太监邱晚,在司礼秉笔太监伴随下,到达了乾清宫。即将下班的司礼秉笔太监,把一个大约三公分长的象牙小牌,交接给下一位秉笔。
朱浩渺的龙辇南向而行,趋近谨身殿,最后到达华盖殿。通常情况下,他就在华盖殿主持早朝,但是今天不同,他只是稍作停顿,便继续往南走。早就恭候的御前侍卫随之跟了上去。
十二位人高马大、身强体健的都知监太监,引领他换了一顶黄色的皇轿,抬到奉天门下来。
天色彻底亮了。五更鼓的声音减弱到听不见时,司礼掌印太监邱晚就开始“鸣鞭”,惊人的炸响,震撼了东西两侧井然排列的文武百官。
朱浩渺在奉天殿举行隆重的早朝。该殿有离地的三段台阶,是最高的皇宫建筑。殿内,独一无二的帝王庄严端坐,与令人敬畏的雕龙屏风相配。
“吾皇万岁!”百官叩首。
雄壮的声音响彻紫禁城,喷薄浑然。
正走在准太监队伍里的海茺当然听见了,犹豫了半小步,嘴角慢慢勾起。本害虫来也~。
海茺和陆路通一起被分配在一间大通铺房里住下,同屋的还有其他十八名小太监,当然,此刻,他们的品级根本还算不上“太监”,而只是最低等级的“火者”。
每个小火者,在皇宫里拥有的也就只有通铺上勉强够躺一个人的三分地。
不过即使是那么小的三分地,你也未必有支配权。
刚搁下行礼包袱,就有十来个“听事”闯进来吆五喝六,让他们把行礼都拿出来检查,看到喜欢的,直接就“没收”了。
这花钱不错,那金箔也好,再次些,一双鞋也勉强拿走吧……
小娃子们吓得没人敢吭声,个个眼里汪着两泡泪,那叫一个凄惨。
海茺的包袱里货色可是相当多的,十来个听事有的好抢,问题是,她并没有捐款捐物的打算呀。
皇宫里有的是要讨好拍马的人物,但这几个小角色,还轮不到海茺来伺候。
当这些稚嫩有余、霸气不足的听事“伪男”走到海茺面前时,等候他们的不是乖顺的供奉,而是狠辣无比的拳脚。
本就拥挤不堪的通铺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就在皇帝朱浩渺志得意满考较新科进士们时,他的后宫内院深处,海茺高高坐在通铺上,一脚提着踩在榻上,一脚踩在地上跪着的一个胖胖的听事肩膀上。
十来个听事鼻青脸肿跪得整整齐齐,外面围着一圈小火者。
“打今儿个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老大!谁要是欺负你们,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你们谁要是敢在本太岁头上动土,那就不仅仅是智商问题,还是严重的道德问题!咱们来这里不容易,都是辛苦人,自己人不讲义气,外面的人更加瞧不起咱们,哥儿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陆路通双眸亮亮的,死盯着海茺瞅。海茺感受到了,眼皮一翻看过去,陆路通愣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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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仰望星空,依稀觉得鸦声鸣鸣,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不觉两行清泪,化作一声叹息:亲们,加入书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