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赋!”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由她身上转到了皇上的身上。
柳绝希兴味盎然——他很想知道她写出了怎么样的好赋。
“念出来给文武百官听听。”
“……粤若皇宣之契天地而袭气母兮,粲五叶之葳蕤。惟开元廓清海寓而运斗极兮,总六圣之光熙。诞金德之淳精兮,漱玉露之华滋。文章森乎七曜兮,制作参乎两仪。明无幽而不烛兮,泽无远而不施。慕往昔之三驱兮,顺生杀于四时。
……
君王于是撞鸿钟,发銮音。出凤阙,开宸禁。驾玉辂之飞龙,历神州之层岑。游五柞兮瞰三危,挟细柳兮过上林。攒高牙以总总兮,驻华盖之森森。于是擢倚天之剑,弯落月之弓。昆仑叱兮可倒,宇宙噫兮增雄。河汉为之却流,川岳为之生风。羽毛扬兮九天绛,猎火燃兮千山红。
……
所以喷血流川,飞毛洒雪。状若乎高天雨兽,上坠于大荒;又似乎积禽为山,下崩于林穴。阳鸟沮色于朝日,阴兔丧精于明月。思腾装上猎于太清,所恨穹昊于路绝。而忽也莫不海宴天空,万方来同。虽秦皇与汉武兮,复何足以争雄?
……”
刚诵完,座中便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皇上点头道,“果然是绝妙好辞,此赋通过祭明堂,猎渭滨的宏大场面,将我国的声威,写得有声有色,气壮山河,才气的确惊人。”
“皇上,小女子以为,此赋文采虽然可观,但从全文看,惜风骨未成——应是思考尚欠不足所致。”那女子似是不服,马上便开口反驳。
“那么,伶儿做何感想?”皇上也是饶有兴趣地看向梦古伶。
梦古伶轻微地撇了撇嘴角,也不想想,当时李白这篇赋,不知道有多少人赞不绝口,她居然还敢挑缺点。“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匡济天下为己任,即使进不能为惊天动地之人,退也应做英雄人物。所谓诗词歌赋也者,虽不如先人所说为壮夫不为之雕虫小技,但毕竟属于丈夫之余事!”
“说得好!不愧是孤王的公主!”
梦古伶只是静静敛了眸品茶。
“皇上。”皇后唤了一声,皇上才回过神来,“那么,便准备开始狩猎吧!”
出乎意料的,此次狩猎是三人一组,而决定分组的方法——居然是拔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梦古伶,上官吟,柳绝希。只是——兰妃居然不在其中,她原本以为她会参与的。
“看起来,很多人动了手脚嘛。”萸姬似是自言自语地道。
“是。”聪颖如她,又怎看不出来,这一组完全是因为多方面的压力而内定的。
“伶儿。”柳绝希已经到了她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似是被惊动,梦古伶抬了抬眼看见了一脸笑意的柳绝希。而上官吟只是在一旁看着,似乎笃定着她不会去理会他的手——事实上全场人,都是这样想。
顿了一会——是多久?在众人都快忍不住出声的时候,梦古伶站起了身,淡然地绕过了面前的桌子,完全没有去理会那只手的意向。上官吟的嘴角微微翘起——然而却在一个怪异的弧度定住了。梦古伶居然走到了柳绝希面前,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才触到掌心,柳绝希便紧紧地攥住,像是怕她会溜了——众人只看到他自信笃定的笑容,谁知道他掌心早已冒出了冷汗。是的,他所担心的,并不是不被选择后的尴尬,而是——她没有选择他。即使知道她也不会选择别人,但他真的希望——他之于她,是会有些特别的。
还好,还好,她还是选择了他。不自觉地扬起了灿烂的笑,他牵着她径直走向马厩。上官吟僵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梦古伶已经被扶上了马,才勉强着扯动了嘴角,迈动了脚步朝着那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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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儿,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
“要不要喝水?”
“好。”
“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
上官吟有种些微的挫败感,“你们能不能别重复了?”
没有回答,梦古伶下了马,走向了一处峭壁。
“怎么会有悬崖。”
“当初选址便是为了这处悬崖呢,据说太上皇是重金买下了此处作为皇家狩猎场,只是因为喜爱此崖。”柳绝希不厌其烦地解释。
梦古伶才想说什么,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虽然我不想相信,但是我感到了危险——逃不掉的危险。”
轻轻颔首,梦古伶偏了偏首往边上一丛灌木看去。
“怎么?”柳绝希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站在那里的却是兰妃。
“太子,柳相,我有话想单独和七公主讲。”柳绝希没有接话,上官吟亦没有,两人只是齐齐地看向了梦古伶。看到梦古伶轻点了点头,两人才放心地离去。
“什么事。”
兰妃走了过来,梦古伶轻轻跨开了一步,却感觉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却看到了地上被踢得散开的石头,才一及目,梦古伶便怔住——这卦象!
周易六十四卦,她天生精通——唯此卦阴爻实乃大凶。卦辞是说,剥落床体已先由床的最下方床腿开始了,其结果——必然凶险。
无暇多想,她听到了兰妃轻轻的拍手声。
霎时空旷的场地上出现了近三十个黑衣人,个个手中执着利刃,面现杀气。
——“很厉害的杀手呢。”
“是么。”梦古伶不再看那卦象——其实她最近也一直有萸姬所说的不安感,只是——真的有什么逃脱不了的凶险么?
稍稍一侧身,梦古伶躲开对方第一次的凌厉攻势——她不敢轻易出手,怕过多地暴露了实力反而引来麻烦。
“伶儿!”传来一声重叠的呼唤,她再次避开对手的锋芒抬头看去——
他们总算是赶到了。
黑衣人似是有目标性地先围攻柳绝希,而上官吟则找到了空隙朝她赶来。
“似乎安全了呢。”
梦古伶噤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伶儿,你还好吧?”上官吟片刻便掠到了她的不远处。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在暗中接近的黑影,梦古伶微微一滞,毫不犹豫地扣上了一枚银针,这就是所谓最后的危险么?即使它是如此的淡——
银针才一脱手,便有一个人扑过来,用自己的背脊为她挡下了那一刀,却也中了她的针。
“太子。”梦古伶静然地叫他——她的针上是淬了剧毒的,没错,至少是世人眼中无药可解的毒。
看着对方脸上痛苦的神色,她举手,正准备为对方解毒——他为救她而受伤,而她不喜欠人,即使她那时并不需要他救。
猛然间心口传来一阵寒意,梦古伶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是因为过近的距离而失败,在冰冷的利刃刺进胸口的前一瞬,梦古伶头痛欲裂——
“萸姬!”在失去意识前的了一刻,梦古伶倔强地抬了头,看见的却是收回握在匕首柄上的手,伸手将她推下悬崖的——上官吟。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她死了,这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