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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出了城,一路往南行,夜黑风高,三个人都是纤弱女子,脚程不济,走走停停不过走了二三十里地。

走到下半夜,朱颜已经不知道疼的滋味了,粗布鞋怎及宫中苏绣贡缎柔软舒服,隐隐感觉有血水灌在鞋里,黏黏稠稠的,低下头匆匆看了一眼,灰色的鞋面已经被血水浸透,漫上淡淡的红。

疲惫、困乏、饥饿三重压迫之下,朱颜没有半句抱怨,红桃和彩芳早已经受不了了,扶着朱颜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红桃取出绢子为朱颜拭去额角的汗渍,不顾自身的疲累,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为朱颜捶打酸疼的腿腹。“公主,陈美人她为了救公主牺牲了自己,我们以后要怎么办?真的要去金陵等她吗?万一她贪恋富贵真的做了逆贼的皇后弃我们于不顾呢?依奴婢之见我们不如去海宁投奔舅老爷吧!到底上是公主的母舅,多少能照拂些,总比这没有血亲的要好些……”

显然是刚才李自成的话对她产生了影响,朱颜想到那个曾经入宫看她和母妃的舅母,索要了母妃近半数首饰还不够,硬是要母妃为她带来的大表姐寻一门亲事,并且点名要给太子哥哥做侧妃。那样的贪婪,那样的势利,在听说母妃被父皇训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宫。投奔他们?她宁愿相信陈圆圆,因为她的眼里对父皇的深情不是装出来的,对李自成的憎恶也不是装出来的,可为了她能顺利逃出城她还是曲意逢迎,不惜献身给自己憎恨的人。

她淡淡地扫了红桃一眼,语气一如往日的清冷宁和,“红桃,我说过,我这条命以后是趁没人的,就不会怀疑她。还有,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切记!况且我现在男装示人,你应称呼我为公子,万万不可露出马脚,否则我们主仆将死无葬身之地。”

红桃俯身跪下去,以额头触着冰冷的泥土,“公——公子,奴——奴才一时失言,还请公、公子恕罪!”

朱颜怎么舍得责怪她,一扬脸,彩芳将她拉了起来。

红桃这边刚刚站稳,一阵马蹄声呼啸而来,扬起一阵泥沙草屑,纷纷扬扬落在三人身上,钻入鼻腔。红桃和彩芳反射性地以衣袖覆住口鼻,阻止灰尘入侵,而朱颜不动如山,静静看着为首的雪白骏马如奔雷惊电迎面而来,马上的人路过她身边时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扬鞭而去。

月华澹澹,照在那人身上,轮廓深刻而分明的眉目隐隐含着凛然傲气,一身黑色锦袍上银线刺绣的苍鹰将翱将翔,盘旋于云端睥昵天下。

那是一种和李自成迥然不同的气质,带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霸气,更兼具常年征战沙场的冷酷和刚硬,如碧波荡漾的海上一道明冉冉升起,涛飞云卷、汹涌澎湃的的海面瞬间臣服在他脚下,风平浪静、云淡风轻,高高据在苍穹之上俯瞰人间。

朱颜心中一惊,想不到世间还有着这样的男子。

惊鸿一瞥之后,另一团白影飞掠而过,她的视线追着那黑袍白马的男子,而忽略紧随其后的白袍白马的男子和一队体格彪悍的飞骑。待到马蹄声远了,三个人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个时辰,前方隐隐有灯火,三个人循着微弱的火光走了过去,发现前方一座废弃的破庙,庙门前拴着十几匹高头大马,有一匹纯白色体型修长高壮的竟是西域名品汗血宝马,这种马极为稀少,纵然是以前皇宫中也不过十匹,想不到会在这破庙中得见。朱颜想到了刚才遇见的苍鹰一般的男子。

她们还未及靠近就被站在院中值夜的守卫驱赶,红桃为了给朱颜找一个歇脚处苦苦哀求,无奈那守卫铁了心就是不允,见红桃泪眼涟涟顿时恼怒起来,扬起手中的刀就要砍下来。

“何事吵嚷?阿敏格你不要命了吗?不知道主子在里面休息吗?”有一把如玉石相击,而后又抛入水中荡起层层涟漪的声清越男声破空而来,令阿敏格收起手中的刀,恭恭敬敬敛衽伏地叫了声:“统领大人!”

随着一阵环佩撞击出的叮铃之声,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如一颗闪动着七彩光芒的明珠在这黑夜里熠熠生辉,照见光华璀璨令院中一棵绽放的海棠瞬间失了颜色。

那是一个明珠一般璀璨的少年,穿着极浅的水银白色春锦长衣,用略深些的银线绣着疏疏几片竹叶,腰间垂着一条纯白的平花织锦玉带,上面镶着乳白如青瓷的和田白玉,同色系白色流苏上缀着细细的米珠,行走时米珠碰在白玉上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如一声悠扬的琴音踏破虚空的滞碍与幽暗传来,在心湖荡开一圈一圈涟漪。

阿敏格跪在地上回话,“统领大人,属下这就处理了这几个难民!”说着他站起身,扬起明晃晃的长刀向着朱颜三人走过来。

红桃见状连忙挡在朱颜身前,彩芳也将朱颜用力往后拉,阿敏格唇边扬起一道杀人如麻的笑意举刀便劈了过来。刀风一扫,惊起院里那株海棠,红艳的花瓣被刀风劈落,如漫天花雨洒落,凄美而绝艳。

没有死在李自成的长戟铁骑之下,没有死在父皇忍痛的乱剑之下,如今却要死在这满清鞑虏侍卫刀下。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阿敏格不是汉人,虽然他束着汉人的发式,戴着寻常男子常戴的纱帽,但那发卷曲盘旋,一看就是平常结辫子形成的,而男人的结辫的只有满族人。

朱颜不甘心,她还什么都没有做,父皇母妃还葬在那样冰冷潮湿的泥土中,没有棺椁,没有陵寝,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大明朝的万千子民还在等着她,失散的皇兄们还要靠她协助,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不能死。

“大人请饶命!我们只求一席歇脚之地,如果打扰大人的话我们这就离开!”朱颜对着白衣少年盈盈一拜,虽是男子的礼节但在她行来却有着说不出的韵致和清灵。

如珠如玉的声音犹如在雨后空蒙的山间慢慢弹奏的古筝,一个字就是一个音符,迸裂高山流水,在白衣少年心湖砸下一个永世难以填复的深坑。

白衣少年捋着腰间流苏的纤长的指一弹,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白光一闪,叮一声轻响,阿敏格的刀立刻偏离了红桃的头顶,硬生生被打偏了一尺,阿敏格受不住手劲,刀掉在了地上。

“阿敏格,改改你的性子,不要动不动就杀人,有的时候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白衣少年依旧轻轻抚着反射着月光的流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阿敏格捡起长刀恭恭敬敬站回原来的位置,看得出对白衣少年的尊敬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大概还与他刚才露那一手有关吧。

“明珠,夜冷风寒,请人进来休息吧!”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灯火明灭的窗口传来,在纸窗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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